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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顺利,方位锁定之后,只欠东风。
麒麟习惯夜战,悄无声息地偷袭,夏明朗最后一次明确任务分配,狙击手先行出发寻找狙击点,剩下的队员们开始整理装备,分散进食,等待天黑。陆臻脸上被旱蚂蟥叮咬的地方还在流血,因为与眼角接近,那一线半涸的暗红色看起来有如血泪,触目惊心,他却并不知晓。
夏明朗盯着他看了半天,陆臻下意识地想要抹脸,被夏明朗一把抓住了腕子。
“别动哦,要不然你一定会后悔的!”夏明朗压低声息在他耳边说,温热的气流擦过耳垂,让陆臻微微皱起眉。
夏明朗起身猫着腰滑进了从林里,陆臻一头雾水地看着他的背影,抬起的手在半空中僵持着,最后到底还是放下了。不一会儿夏明朗从灌木丛里钻了回来,嘴里撕撕拉拉地咀嚼着什么。他从水壶里沾了点水,把陆臻脏兮兮的猫脸擦了擦,露出微红的伤口,已经有点肿了,被旱蚂蟥咬到的伤口必须要作及时的处理,要不然很容易引起感染。这一路过来都是密林,空气被郁结在浓密的树荫与腐植层之间发酵,浑浊湿腻,终年不得流通,再加上汗水的浸渍,感染的程度比平时更严重。
夏明朗把嘴里的叶浆吐在一片树叶上,就着昏暗的天光,消毒了两个手指拈着药浆一点点地往陆臻脸上敷。陆臻被迫仰起脸,眨巴着眼睛与夏明朗近在寸许的纯黑眼眸对视,不知怎么的,居然觉得有点紧张。
夏明朗见陆臻眼睛眨个不停,像一只受惊乱扑腾的小小鸟雀,忍不住笑道:“咬别的地方我也就懒得管了,这小脸上细皮嫩肉的起个包,回头再落一大坑,挺寒碜的,这小伙子还没成家呢,别破了相。”
陆臻咬着牙挤出两个字:“谢了!”
“不谢,你看你也就靠这张脸值点钱讨老婆了,可不能残了!”夏明朗嘿嘿一笑。
陆臻慢慢翻出一个白眼给他,夏明朗也不介意,笑得很是欢乐。
陆臻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药汁里带着一种浓郁的青竹的气息,那种气息里还裹着淡淡的烟味与一点点唾液的凉,有种缭绕的突兀又和谐的感觉。
夏明朗敷完药,剪了一块墨绿色的创口贴帮他粘上,陆臻打开油彩盒子给自己重新上伪装。
凌晨时分,夜行的动物开始细细簌簌地准备回窝,猫头鹰呱呱地号叫着,蓦然的,夜空中扑下一大团黑色的阴影,那是它们在扑猎食物。陆臻跟在夏明朗身后,无声无息地穿过灌木丛,所有的脚步声都隐没在午夜的虫鸣与树枝的风动中,显示出良好的训练成果。
从夜视镜里看到的世界一片幽绿,单调而具体,陆臻在经过村口时发现了两具尸体,被折断的颈骨弯曲成诡异的角度,现场没有半滴血,只有还未散去的体温在夜视镜里留下最后一点生命的痕迹,这是守路的哨兵,方进干掉的。
现在是凌晨两点,人类睡眠最深的时候,整个村子都是黑漆漆的,只有南边一个吊脚楼里还亮着灯,那是守夜人,但是从夜视镜里看过去,他已经抱着枪靠在墙边睡着了。
夏明朗在林子的尽头停下来,压低身形向陆臻做了一个手势,然后整个人像压缩到尽头的弹簧那样弹了出去,在草丛中轻盈地飞掠而过。
看他做动作简直是一种享受,在这样战斗一触即发的关头,陆臻还是拿出备份的大脑感慨了一声。
那边的夏明朗已经攀上了守夜人的竹楼,军刀镀了黑铬与夜色融为一体,夏明朗顺着黑竹墙的纹理刺入,锋利的刀刃像切开黄油那样滑了进去,屋子里传出一声短促的闷哼。夏明朗的手腕一沉,刀尖切开了整个右心房与右心室,大团的血瞬间充满胸腔,连呼痛都呼不出来,守夜人已经死去。
夏明朗在喉震式送话器上轻轻一弹,陆臻给M9拧上消声器,学着夏明朗的样子,把步枪背到背上轻盈地掠过草丛。在他身边,一条条淡色的黑影从树木的阴影中闪出来,滑行在夜色里。清除的工作很顺利,几乎没有遇上什么像样的抵抗,很多人在睡梦中被击毙。
陆臻翻进一间竹楼,加了消声器的M9射击时只有撞针敲击在底火上的轻响,“扑”的一声,就像手指戳破一张纸。他在开枪清除靠近窗口的一名匪徒之后正想调转枪口指向下一个,眼前忽然亮起一道光华,好像满天星斗在眼前炸开,尖锐之极的劲风扑面而来。陆臻下意识地抬枪去挡,“叮”的一声,几点火星闪过,M9的枪身居然被切成了两半。
陆臻连震惊都来不及,果断地弃枪砸过去,刀手操着缅式长背刀,刀身璀璨,刀光如洗。陆臻只退到了半步,刀手挑过一个刀花又卷了过来,陆臻扯住AK…74的背带用力往前甩,步枪被甩到身前,匆忙中来不及持枪,只能握住枪管砸过去,枪身撞上刀光凝成的墙,AK…74木制的枪托与玻璃钢制的弹匣被绞成碎片。
这是极锐利刚猛的凶器,无坚不摧!
克钦人自幼习刀,刀是男人力量与光耀的象征!
刀光被步枪略阻了阻,又卷过来,陆臻已经从腰上拔出了95式军刀。不敢硬碰,陆臻反手握刀挡了一下,冷兵器交击的清脆声响回响在暗夜里,火星四溅,军刀的刃口豁开一个小口。不会断已经很好了,陆臻精神一振。
星光太盛,夜视仪反而局限了视野,陆臻一把扯掉夜视仪。刀手根本不给他半分喘息的时间,一个弓步踏近,刀刃披着星光砍过来,陆臻仍然只能挡,军刀与背刀的刃口相击拖磨而过,拉出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
陆臻在极近的距离看到刀手的眼睛,瞳孔缩紧,双目赤红。
背刀刃长,刀身在根部与陆臻的军刀相抵,刀尖仍然划开了陆臻的肩膀。陆臻只觉得肩上一痛,那些灼热的液体争先恐后地涌出来。陆臻拼尽全力把背刀往上一抬,就地翻滚,从刀手脚边滚了过去,刀手就势蹲步,连削带刺地追过来。
陆臻在翻滚中看到颠倒的天地,就着这样极别扭的姿势开了枪,刀手的攻势忽然顿住,胸口炸开一团血花。陆臻扑上去踢开他的长刀,在他脖子上又补了一刀,用力太猛,刀刃几乎切断了颈椎。
枪声还回响在耳际,在寂静黑夜中如此突兀,陆臻喘着粗气把自己从尸体上撑起来,他在想:我闯祸了。
猝然心惊,陆臻几乎是下意识地提起缅刀就想往楼下扑,转身却看到一幢黑影双手持枪站在窗边,陆臻双手握刀抡出一道灿烂的弧光。
“是我!”夏明朗说。
陆臻马上收力,惯性带着他往前冲,脚下踉跄被窗口的尸体绊到,夏明朗伸手扶住他。
“我开枪了队长!备用枪没有消声器!”陆臻的声音又轻又急。
“没关系,战斗已经结束了。” 夏明朗拿开夜视镜。
“哦……可是村民?!”陆臻刚刚松下半口气又提起来。
“他们是客居人,付钱住在寨子里,本地村民是不会为他们拼命的,所以他也没呼救。”夏明朗伸手拍了拍陆臻的头顶,把他拉近轻轻抱了一下。
战场上最常见的安抚方式——拥抱!
代表,你还活着,我也活着,我是你的战友,我会保护你。
陆臻终于放松下来,呼呼地喘气,汗水好像慢了半拍才知道冒出来,全身上下都湿透了,额头的汗渗进眼睛里,酸涩不已。恐惧这种东西,有时候要过后才会涌上来,肾上腺素过度分泌的症状一一呈现,肌肉僵硬、心跳过速、口干舌燥……
方才,每一秒都是千钧一发,没有一丝迟疑,没有一点偶然。死神在天平的中央伫立,一个厘米的偏移,天平的一端就会无可挽回地沉下去,只到地狱。
陆臻慢慢转头看向夏明朗,明亮的眼睛在星空下连连闪动,终于迟疑地开口:“你,什么时候到的?”
夏明朗叹气,到底还是记得问了。
“刚刚!”夏明朗说。
“刚刚是什么时候!”
“你跟他对刀的时候。”
陆臻眨了眨眼睛,沉默了。
夏明朗有点犹豫,他在想,他是应该等一会儿,等这个小豹子张牙舞爪地扑上来怒吼:“你他妈为什么不救我!”还是当机立断地扭头就走,反正现在是战时,他离开的理由充分。
时间好像凝滞了一样,在寂静中被无限地拉长。
夏明朗忽然转身,心想,得嘞,虽然刚刚死里逃生是很可歌可泣,只是老子还有事儿要干,陪你耽搁不起。
“队……队长……”陆臻小声说。
“嗯?呃?!”
“你……哦,是不是,每次我……我拼命的时候,你都会在旁边看着我,嗯……保护我?”
“也,也不是!赶上了!”这态度与想象中截然相反,以至于厚脸皮如夏明朗,还是尴尬着不好意思了一下。
“谢谢!”陆臻很认真地看着他,莹润的瞳仁中映出满天星辉。
“谢什么呀!瞎客气!”夏明朗禁不住老脸一红,转身走在了前面。
PS:
M9:这是美军编号,即贝瑞塔(Beretta)公司的92SB…F型手枪。这是半自动手枪,使用闭锁枪机和延迟反冲机构,单动/双动模式,使用9mm子弹。是美国军警制式标配的手枪,英雄本色小马哥用的应该就是这种枪。
2。
按照原定计划,他们应该偷偷潜入,救了人之后马上离开,但是人质们被囚禁多时备受虐待,心理十分脆弱,三更半夜陡然看到陌生人一个个吓得尖声惨叫,抖得像摊泥一样,拖都拖不走。而警方的情报出了大漏洞,这里不是十几个人质,而是三十几个!
夏明朗无奈之余只能挑了个屋子亮灯,把人带到光明处先安抚下来。
我们是好人,救你们的……夏明朗试图解释,少年们抱在一起瑟瑟发抖,眼中惊疑不定。
真的真的,我是你们家长找来的……陆臻从背包里掏出一大把零碎物件,张三家的照片、李四爸爸的烟盒……这是临出发前从警方那里移交来的。不知是陆臻那张脸比夏明朗更有安抚力,又或者是那堆信物起了大作用,少年们渐渐放松下来,有些比较活泼精神的开始露出笑意,而更多的则忙于埋头大哭。
徐知着抵近回防,方进站暗哨,陆臻处理完自己的伤口之后与沈鑫、常滨他们则忙着给受伤的孩子们包扎。有些孩子的伤势非常惨烈,背上数道流星一样的伤痕,据说是用筷子扎进肉里划出来的,还有一个孩子脚底上被人用烧红的铁钉钉出一个M形。不过听他们说现在能活着的都已经是好的,有些人甚至被剁掉了半个手掌,很快就支撑不住死掉了。
陆臻生性最受不了这种场面,眼睛里亮闪闪的,已经有点水光。
村里有老者惴惴地摸过来看情况,在门口被凶神恶煞的夏明朗给唬了回去。不一会儿,一个四十多岁身形结实的中年人提着油灯过来,夏明朗把他堵在门口叽哩咕噜说了半天。忽然中年人手上的油灯啪的碎裂,淋淋漓漓地洒到草丛里,燃起一小片火。夏明朗与中年人隔火相望,桔色的火光在暗夜里勾出他的轮廓,沉寂的侧脸坚硬而凝重,像不可逾越的山。
中年人僵持了一阵,转身离开,夏明朗用脚把火踩灭后回来,满脸沉重的杀气,唬得满屋子的少年鸦雀无声。
“怎么了?”陆臻问。
“村里的山官过来跟我谈条件,他说我们不能这么走,那些人回来会找他们麻烦,我说你不让老子走,老子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