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闳恚撇欢怼
“你是谁?”她的声音也有点软。她想到自己是不该发软的。来者肯定要有反应了,屋时原空气仿佛凝定了期待着那一种强烈的反应。齐雅真心中闪过许多的念头,准备大叫或者夺门而逃。她没有动,她觉得那都是可笑的,再说她的声音也发不出,腿也跑不快了。
那边又有一声动静。她能确定就在桌子底下了。她似乎隐约看到那边有一团蜷着的人影了。她有了行动的力量,她慢慢斜着身子挪着步,背靠到木柱边去。她想着那儿有一个拉线开关,炉边还有一把火钳。反手一碰到木柱,她就拉了拉线开关。拉之时她的手抖了一抖,老化的开关弹簧弹了一下,眼前亮了一亮又灭了。她不由叫了一声,赶忙伸手去抓火钳。火钳碰倒了地,她充满绝崐望地伸手抓了一下,却把灯拉亮了。她立刻看到了桌子下的人,一个男人眼睛浑浊地朝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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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其同在(3)
这是个乡村小伙子。他的肤色和神情与县街上走动的乡村人没有两样。他
蜷在桌底下,一条腿缩在身底下,一条腿耷拉在桌脚边。他前俯着,一手撑着地,一手按着那条耷拉的腿。只有一个头伸在外,斜歪着朝齐雅真看着。
“你、做什么?”齐雅真不禁问了一句。
桌下的小伙子依然直愣愣地望着她。齐雅真看清他的神情是怯弱的听天由命的。他的脸形圆圆,前额的乌发长得太下,额头几乎短得看不到。她猜想他还不到二十岁。他还没长出胡子来来,能看到腮边细长的黑汗毛。他是个小个子,就是站起来,最多和她差不多高。
“你是不是小偷?”齐雅真指着他,声调提高了。她不再觉得紧张。她这么问着,但并没当他小偷对付的行为,又朝他跨近一步。
他有点畏缩,头往桌肚里缩了缩,手朝口袋里去摸摸。他穿的是一件黑西装,皱巴巴的混纺质料的便宜西装,没扣纽扣,一只口袋垂挂着。齐雅真想他口袋里可能是偷来的赃物。她为自己的判断而满意。
“我不管你是不是小偷。你给我出去。”齐雅真说,“要不,我就要喊人了。你别以为这儿偏,一喊就有人来。”她的语气放缓和了。
她想:换个女人大概早吓得不成人样了。大概不可能和小偷这么客气说话的。
“我不走。”他说话了,口气干干脆脆的。眼睛依然直愣愣地望着她。
齐雅真有点诧异了:“为什么?”
“不走就不走。”他说。
齐雅真心里几乎想笑。他的口气就象是小孩子耍赖。他会不会是个精神病患者?她不愿这么想,他的眼神也不像。
“这是我的家!听到没有?”她有些恼怒了。
“我又没偷你的东西。”他这么声辨着。他的这句话很奇怪,象是在作声明,又象是在承认自己确实是小偷,只是没有偷她的东西,或许还有不想偷她的东西的表白。那么他钻到她的屋里来做什么?
“你是从后窗翻进来的?”齐雅真问。
他没应声,看来是同意她的判断。
“不是想偷东西,你翻进我的家干什么?”
“我根本没想偷你的东西。”他又声明着。说话的时候,他身子称动了一下,象是坐坐舒服,眼还打量了一下屋里,脸上显出这里也没有什么东西偷的神气。
齐雅真相信他的话,心里安定下来,也重新打量了他一下。她为现他环向桌脚的腿一直没动,那只按着腿的手老是不安分地抚来抚去。就在她注意他的腿时,他的腿颤动了一下。她看到他小腿前面的裤腿除了沾了泥和草叶,还有潮湿暗黑发深的一块,象泼了酱油汤似地洇成一片。
“腿跑……碰摔……坏了。”他说得有点含糊不清,“跑”的字音象“逃”
,“摔”象是“砸”。
“你到底是不是小偷?“齐雅真又问了一句。她的问话口气平缓,朝着他的眼光中,还带点温和的笑意。
他没作声,还是用他那眼白带点混浊黑眼珠很黑的眼睛看着她。象是不愿回答,又象不愿说谎。
“那么,来吧。让我看看,你的腿是怎么回事了。”齐雅真说。她的口气连她自己也觉得是难得地温和。
她朝他俯身过去。那一刻她似乎什么也没想,也许潜在中闪过许多电影电视镜头。她半垂着眼向他伸过手去。他的反应是用手撑着地,身子往后仰了一仰。她觉得他的样子就象一只受了伤的兔子,眼睁得圆圆的,带着乞求般的神情。
她拉开他宽裤腿的单长裤。他的腿颤动一下,他的一只手推了过来。他的那只手圆滚滚通红红的,下端有几处蜕了表皮,表现着与表情不同的神经质的动作。 既然她已出手去,她就不再理会他的反应。她把他的裤腿拉上去,她听到他的喉咙滚过一声卡着似的叫声。她已看到她要看的那个受伤的部位。那儿好像重新流出红红的血。他的腿肚也是滚圆圆的,在胫骨上,一眼就可以看到,有一处皮肤有点突起。
。。
与其同在(4)
“你的骨头断了。”她站起来说。
“我知道。”他咕哝了一声。并不用眼去看伤口,只是盯着她。
“是不是送你上医院,还是怎么样?”齐雅真静静地问。
他摇摇头。齐雅真的问话本来就是用来作判断根据的。她已经能断定他是一个小偷。只是不知他到底偷了什么。
“那么,只有我来帮你了。”齐雅真用不容置疑的口气说。
齐雅真在屋里转了一会,又进旁边房间转了一转。她想找两根直的棍子一类的东西。一时她想不起来她的家里有无这类东西。在她原来的家中,也许绕线板能派得上用场。从绕线板她想到了小凳腿,还想到火钳。后来她放弃了这些想法。她拿了一把菜刀出门去,在小土山上砍了两根树枝回来。出门的时候,她把门窗都关上了。天色很暗,坡影黑黢黢的。自搬这里来住,她还从来没在夜晚出过门。爬上坡子时,透过树丛,可以看到坡那边公路上暗黄色的路灯光。她选了两根较粗的树枝砍了下来。她望望自己着亮的房子,心中有一种兴奋的喘不过气来的新鲜感,有一种看侦探电影片的紧张心情。这种心情朦胧而真切。她回屋的时候,想着会不会不再见到那个坐在桌肚里的乡村小伙子,刚才的一切只是她一时的幻像。这想法使她行步匆匆,下坡时她尽量稳了步子。
他还坐在那里。一开门她就看到他靠在桌边的那条腿。他已整个地坐到了桌下。刚才他的头伸在桌外,现在他的头靠到了桌里壁的墙上。这一刻,他似乎把自己弄舒服了。她原想他也许会害怕她找借口外去喊人而逃离。看来他很信赖她,象一条信赖人的小狗一样。他从桌肚里低下点头,看她的眼光显得自然熟份了。
齐雅真把树枝杈砍去,削去枝皮,弄光滑了。她从来没弄过这事,树枝反而砍得凹凹凸凸的,她的手也发酸。削光第二根树枝时,她看了他一下,他正安闲地朝她望着。她这才想起应该让他做这件事的。既然她已快弄完了,她还是把它弄好。她使劲削了几下,险些削了手,同时发现手指上磨出了一个小水泡来。过去在家,这样的事她丈夫很会干。他的手在这方面很巧,他也常吹嘘自已手巧,只是她觉得他吹嘘的毫无意义。
齐雅真把削光的树枝放在他面前的凳上,开始动手给他医治。家里没有酒精,她化了盐水,寻来了干净的棉花,用棉花沾着盐水给他擦洗伤口。她也从没做过这事,也没身受过这事,一切都是凭从书上接受的记忆。她尽量显得很冷静,只顾弄着,而不显得手忙脚乱。伤口露出来,外部只是一条长口子,并不深,是硬伤。她尽量不去看那红红的肉。她没想到一些棉花丝缕被粘在伤口上,这使她费了一番功夫去剔除。后来她不再管它,用盐水泼过伤口,那些丝缕似乎被冲开了。她摸着他的骨头,上下对着,感觉上骨头是对直了。他的腿显得很重,不听她的手使唤。有一刻她觉得自己身上在冒汗,不由用上了一点火劲。开始擦盐水的时候,他的身子动个不歇,她只顾洗自己的,后来他不怎么动了,只见他的手老是神经质地在她面前晃来晃去。有一回她不得不把它撸开去。它退按在腿上部,还是神经质地晃着。
最后,她将他的伤口用干净纱布蒙上,用两根树枝前后扎起来作固定。扎的时候,她发现自己先的树枝细了一点。她不作声,显得很内行地干着。扎完了,她看了一会,感到自己确实很内行的。
“到底是砸的还是摔的?”她开口问。
“是我自己撞的。”他的口气变了,“我自己”三个字说得很重。
她抬眼看他,他的眼依然朝着她。他的眼光直愣愣的,没有表情。
“你叫什么名字?”她问。
他的眼盯着她,“小山子。”他用很浓重的当地苏北口音说。
“你家住在那里?”停了停,齐雅真又问。
他没应声,只顾朝她望着。看不出他的眼中是警惕还是紧张。他的神情笨拙僵硬,那双眼白混浊的眼中总是显着听天由命般的无所谓。
与其同在(5)
齐雅真用眼对着他。她坐在那张小凳上,靠近着他。她的手上还沾着他的血和裤上的泥,还有麻绳线和干了的盐水。她有点恼怒他的反应,恼怒他那种崐傻里巴气的乡下人神情。
他的眼光游移了一下。他说:“我……他们和我打……我跑出来,我是瞎跑……”他说“跑”字,似乎还是“逃”。
齐雅真忍不信脸上露出了点笑。她不相信他的话。听得出他在撒谎。他撒谎的时候,脸上有一种吃力装出来的神气。他没说跟谁打架,像是说跟他家里人打架。他显然不是城里人,从乡下跑出来,跑到城边上,也不是一点点路。他不可能带伤跑这么多的路。她想到,既然她救了他,就应该对他的一切显得宽容,不能继续询问而损伤他的自尊。
“那么,你现在准备怎么办?”
“没得数。”他又说了一句浓重的当地苏北话。他的身子在桌底下动了动,在桌后壁移靠得舒服些,仿佛准备就在这桌子底下一直坐下去。
齐雅真的两间旧房,一间是客堂,烧饭吃饭活动的地方,另一间一隔二,靠坡那面东边的半间是齐雅真的卧室,靠西的外半间堆放另碎的杂物。两间屋各有一扇门朝向堂屋。
这天晚上,齐雅真在西半屋搁下一张钢丝床,给小山子睡。这床是她离婚时带出来的。离婚时她带出来很少东西。在存款和家具的分割上,她偏向了存款。这样她在那一刻可以避免搬家似地让人看笑。这旧房里原有一些旧家具,有桌子,有碗橱,有床等。桌子和碗橱都显得很破旧了,一张中式大床,木料还很不错,床宽大而上面有着挂帐框木,床前还有着踏脚板。于是带出来的钢丝床也变成了多余。直到现在它才派上了用场。她把它搁起来,铺上一层旧棉絮,又找了一条旧床单。她朝坐在桌底下的小山子看看。他显得那么肮脏,有这样的床给他睡,大概是他从来没享受过的了。
她还端水让他洗了脸和脚。他只是听任她忙着。从他眼里看不出感激的眼神。她叫他去睡觉,他撑着那张小凳一跳一跳地进房,几乎没脱衣服,把被子一搭,就睡下了。
齐雅真躺在床上,好一会没睡着。东西隔间的隔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