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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大公子笑了,挥挥手:“下去吧,要做一件事之前多想想夫子的话,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这样才不会失掉分寸。”
几个少年涨红了脸,拼命点点头,抱头鼠窜而去。
傅清玉低着头,小声说了声:“多谢。”再转头去看胡三娇。
胡三娇捂着手,脸上泪痕犹存,但神情却是愣愣的,似乎有些不明白这场即将暴发的恶战怎么一下子弥散得无影无踪。而且,怎么多了一个如仙谪般的男子。
“三娇,你还好吧?”傅清玉关切地问道,掰开她的手,见她的手掌上娇嫩的皮肤被粗砺的沙子刮出一道道口子,渗出一颗颗血珠,不由惊道:“三娇,你的手怎么伤成这个样子,疼不疼?”
胡三娇摇摇头。旁边的赵大公子看到,好看的剑眉微拧一下,马上叫过一个人:“阿昭,去向夫子要些创伤药来。”
阿昭马上应道,转身飞快而去。不多一会,就拿来一个药包,取出创伤药粉递给傅清玉。
傅清玉伸手接过,先将胡三娇手掌上的伤口清理干净,然后将创伤药粉均匀地洒在伤口上,再接过阿昭递过来的纱布,细细致致地包扎好。
胡三娇咬着嘴唇,尽量忍痛,道:“清玉,多谢你。”
赵大公子注视着傅清玉做的这些简易活儿,微笑不语,目光中隐约有赞赏的神色。
待傅清玉包扎妥当,他忽然问道:“小姑娘,你来这里,是来找我二弟的吧?不巧得很,他今天没来学堂,以后都不会来了,王爷已经打算把他接回京城里,今天就出发。”
虽然在意料之中,但傅清玉还是感到一阵失望。这世上难得有交心的朋友,她原本希望他能多留一些时日的。
面前这个小姑娘的失望神色,赵大公子看在眼里,他沉默片刻,忽地招手让小厮把马牵过来。然后,傅清玉看到他飞身上马,衣袂飘飞,动作干净利落,潇洒之至。
马蹄声“哒哒”,瞬时来到傅清玉面前,他俯下身子,朝傅清玉伸出手来:“抓住我的手,上马。”
傅清玉惊疑地望着他,见他一手勒紧缰绳,一手朝她伸过来。那是一双艺术家的手,干净颀长,略显苍白,但不失温润之色,有祥和的光泽。
少时,那只手已经来到跟前,时间上已不容她细细思量。她想也没想便把自己的右手伸了过去。
只感到手臂一紧,身子已经离开地面,傅清玉刚想惊呼,身子便已稳稳当当地坐在了马上,坐在了赵大公子前面。
傅清玉感到脸上一阵燥热。这还是第一次,她与一名男子一起坐在马上。赵大公子一只手环着她,生怕她从马上掉下去,另一只手去拉缰绳。有风吹过,那人身上好闻的紫兰花薄荷香飘了过来,成熟男子的特有的气息充斥着她的鼻冀,她的心不由自主地加快跳动起来。
赵大公子低眉看她。他的脸近在咫尺,眉眼弯弯,眼中笑意晏晏:“骑过马没有?没有骑过的话就紧紧抓住我,我们现在就赶过去,应该还来得及。”
傅清玉没有骑过马,她当然害怕掉下马去摔死或摔个残废什么的,眼前的亏她当然是不吃的。赵大公子的话一说完,她便紧紧拽住了他的衣衫。
“清玉,清玉,你要到哪里去?”胡三娇急叫道。
“阿昭,”赵大公子吩咐道,他用手指指地上的胡三娇,“照顾好这位小姑娘,我去去就来。”
吩咐完,赵大公子看了看怀中的傅清玉一眼:“抓牢了吗?”
傅清玉紧张地点点头,她不知道赵大公子要带她到哪里去,目前的情形好像她逃脱的机会太渺茫。
“坐稳了,我们现在就去追人,应该追得上的。”赵大公子简短道,一挥马鞭,白龙马风雷电驰而去。
耳边风声呼啸,两边的景物急速朝后倒去。原来神骏的马奔跑起来的速度也是十分神速的,不亚于现代的交通工具。傅清玉闭上眼睛,眼前的景象令她有些晕眩。赵大公子侧头瞧怀中的小人儿,见她眼眸微闭,长长的睫毛覆盖下来,竟如小娃娃般可爱,不由唇角微微上翘,笑意更深了。
“到了。”赵大公子轻声道,勒住了缰绳,马的速度顿时缓慢下来。
傅清玉睁大眼睛,眼前的景象不再令她晕眩。前面是一列浩浩荡荡的车队,马蹄声声,车轮蹗蹗,旗帜飘飞,竖得最高的旗帜上一个大大金丝银线绣成的“赵”字迎风飞扬。
这般浩大的排场……就是赵大公子说的王爷的家眷了?
赵大公子叫过随行的一个小厮:“阿列,你去前面,把二公子叫来,说有个人要见他。”
那小厮马上应声而去。
至此,傅清玉才明白,赵大公子原来是带她来找赵子宣,不由向他投去感激的目光。
第六十三章别离
赵大公子把傅清玉抱下马来,他的手温暖干燥,沉稳有力,傅清玉有些贪恋这种感觉。
与赵大公子并肩站在大风中,大风吹起他墨色的斗蓬,在身侧轻摆。傅清玉暗暗挺直腰板,微微低垂了眼,在覆下来的长长睫毛里偷偷地打量着他。
的确是个美男子,脸色沉毅,目光睿智而通透,仿佛能直直看透人的内心。只是,为什么英挺的剑眉会时不时微拧一下,似有些忧郁难以排解,为什么呢?
像他这样伟岸的男子,受到世人的尊重,有名望有地位,不应该是忧郁的。这若有若无的忧郁似乎显出一丝他的软弱,软弱得令人有些心疼。
发现身边的女娃娃在打量他,赵大公子不由笑了起来,用手抚了一下傅清玉的头。他的弧度完好的唇角微微上扬,一缕笑意便倾泻出来,如潺潺溪流,缓慢而平和。他竟连笑容也这般美好。
傅清玉咬了咬嘴唇,不禁有些懊恼。自己怎么还是十一岁的女孩,十一岁的身体,看起来豆芽似的。若是她是现代的那个真实的年纪,就可以替他排解一些心中的忧愁与烦恼了。
一阵狂风吹过,傅清玉不禁打了一个喷嚏,这才恍觉这初春的早晨,天气还是冷的。
一袭斗蓬轻轻覆在她的身上,浑身顿时暖和起来。她蓦地回头,对上赵大公子清泉般的目光:“披上吧,你身子单薄,冻坏可不好。”
于是她不再推辞,这披风,还留有他的体温,一直暖到她心里去。
有马蹄声“跶跶”由远而近,不见阿列,却是一个头戴紫金冠的年约十二三岁的少年策马朝他们奔了过来。
行至跟前,少年猛地一勒缰绳,马儿一声长嘶,竟直立地竖立起来。少年没有理会,翻身下马,几步冲到傅清玉面前,气喘吁吁道:“清玉,你真的来送我了?刚才阿列说有个小姑娘找我,我还不信呢。”说完便看着傅清玉傻傻地笑着。
“二弟,跑那么快干什么?背上的伤刚好,现在这般颠簸,肯定又绽裂开了。昨晚王妃都已说你半宿了,就是不听!”赵大公子无奈地数落着弟弟。
“没事。”赵子宣满不在乎道,“昨天清玉给我敷了草药,好多了,也不疼了。”他朝她眨眨眼睛,“你的那些特效草药果然有奇效,我都好得差不多了。”
赵大公子不禁莞尔,讨好女孩子是这样讨好的?昨天夜里又是谁在上药时疼得哭的?
他摇摇头,转身走开,让这两个小人儿好好说说离别的话。
傅清玉瞪大眼睛看着赵子宣,她才不相信那些药会有这么厉害的效果,说好便好了。这个小男孩多半在说谎。
“你昨天那么晚才回家,没撞到你爹吧?”傅清玉担忧地问道。
“没有。”赵子宣狡狤地眨眨眼睛,“凡事有我哥替我挡着呢。哦对了,你怎么来了?”
“我想送送你。”傅清玉实话实说,“朋友一场,总要送别一下的。嗯,这个送你。”傅清玉从怀中掏出一枚珊瑚象牙日永琴书簪,递到他手上。
他伸手接过,目光在簪上一落,随即抬眸看住傅清玉。
傅清玉有些赫然,脸上微红,垂下头,低声道:“这枚簪子很普通,是不是?当然比不上你府里的金啊,银啊,翡翠什么的……”她猛然抬起头来,看住他,“我的箱子里最贵重就是这枚簪子了,你可不准笑话它,也不准把它扔掉!”
赵子宣微微愕然,随即笑了:“谁看见我笑话它了?谁说我要把它扔掉?我看着就很好啊,纹理古朴,简单大方,嗯,我会好好收着的。”他真的取出一方丝绢,包好簪子,小心冀冀地放入怀中。
傅清玉愣愣地看着他:“其实你也不必这般慎重,只不过一枚普通的簪子,收好便是了。”
赵子宣摇摇头:“你认为是一枚普通的簪子,对我而言,却不普通……”
他还待说下去,这时,走过来一个宫装打扮的丫头,对着他行了一礼道:“二公子,王妃等得急了,让奴婢来催一下,说再不走,晌午也到不了京城。”
“知道了。”赵子宣有些不耐烦,挥挥手,让那名丫环离开。
“我真的走了。”赵子宣加重语气道。
“嗯,再见。”傅清玉点点头,阿昭已经把马牵了过来。
“你要好好的,按时吃饭,按时睡觉。”傅清玉觉得自己啰嗦得像个老太婆,“反正,一切都要好好的。还有,不要再逃课了,不要再惹你爹生气,自己找罪受,何苦来呢?”
赵子宣点点头,深深看了傅清玉一眼,转身上马。小小年纪,骑术却十分了得,那动作和赵大公子一样,干净利落,潇洒漂亮。
傅清玉的眼眶瞬时湿润了。这是真正的别离,如果说昨天她还未能明白什么是别离,今天,她终于知道这是一种什么滋味了。
酸甜苦辣,俱上心头。
赵子宣纵马奔驰,在傅清玉的视线中越行越远。忽地,他再次勒住马头,转过身来,朝远处的傅清玉大喊:“花灯节那天晚上,京城南门的凌云桥上,我等你一起放灯。”
声音一波一波传来,傅清玉听清楚了,他在说:“花灯节那天晚上,京城南门的凌云桥上,我等你一起放灯。”
傅清玉朝他拼命点头,大声喊道:“我一定会去的。”
赵子宣也听到了,他笑了笑,回头去看。远处那个小人儿被宽大的半蓬包裹着,更显瘦弱。他挥挥手,算是别过。
转过身子,策马奔到队列前面,下了马。那里,一辆马车早早停下,两旁的宫女连忙上前掀起帘子,他坐了上去,方感到一番马上颠簸,背部伤口疼得厉害。
皱紧眉头,赵子宣把痛楚忍了忍。伸手入怀,掏出小心冀冀收好的簪子。是一枚极其普通的象牙日永琴书簪,充其量不过值一二两银子。赵子宣仔细端详一阵,忽地伸手在簪头处拧了一下,簪头被取了下来,原来里面是空心的。
赵子宣略侧了一下簪子,从里面倒出一张卷成小圆筒的纸来。摊开纸张,一行娟丽的梅花小楷现于纸上:“送君千里,终有一别。保重!珍重!”
赵子宣忙掀开车厢后面的帘子望出去,远处的那小小的身影渐渐成了一个黑点,慢慢消失不见。
第六十四章梦靥
见二弟走远了,赵大公子也向傅清玉告别,他望着面前这位十一岁的小姑娘,唇边噙了笑意,吟诵道:“青山横北郭,白水绕东城。此地一为别,孤蓬万里征。浮云游子意,落日故人情。挥手从兹去,萧萧班马鸣。”他朝傅清玉微微一笑,伸手轻抚着她的鬓发,“小姑娘,我也要走了。”
傅清玉深呼一口气:“赵大公子,”你要保重。还有,多谢你。”
赵大公子笑笑,轻轻拍拍她的肩膀,没再说话。转身潇洒上马,招呼阿列、阿昭过来,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