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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轻人大大方方的走上前。大家掩面低头,不敢再去看那血腥场面。马主人也不管自己浑身都是伤,艰难爬过去,抓住年轻人的脚,眼泪夺眶的似乎要说什么。年轻人赶忙扶起他,搀扶他到一边坐下——李云聪面带冷笑的把玩着鞭子,还时不时的猛抽地上一鞭子,脆生生啪啪声,宛兰觉得自己的肝都被余音震了几下。后面传来几个妇女低低的啜泣声,却响彻在宛兰的心里,“你到底要干什么啊?不珍惜自己性命吗?”
年轻人信步走上前,似乎不惧怕前面的虎口。李云聪那个开心啊,遂扬起一鞭子,宛兰紧张得闭上眼睛……
“等等,你怎么不问问那人为什么耽误事情吗?”突然一个问题,把李云聪震得一停,大家又转过头看着年轻人要干嘛。
“哼!这种破事我管不着!你不是要代罚吗?这么那么多废话要说。读书的没事就喜欢瞎折腾!”李云聪头偏过去,不屑的谩骂他。
年轻人也不理会李云聪的无端侮辱,接着说:“刚才那人自知无法快马加鞭赶到石门。须知从此到石门也要一天。因此他赶忙到此写封信,由我转到驿站寄送。这样只需傍晚时分之前,便可到达石门。这样速度更快。由于情况紧急,他不得不做此下策。正准备书信的时候,正巧大人赶来催促。还望大人明鉴。我这还有丞相大人的加急信函,须火速送往仁化城,更赐以手谕,沿途不受阻挠。耽误一刻,国家大事可就危及一分。大人这几鞭子我不便言明了。”
李云聪颤巍巍的偏过头来,目瞪口呆的听完一切,当接到丞相大人的手谕时,手不自觉的抖了下,手谕摔了下来,又急又吓的他急忙抓住坠落的手谕,又颤巍巍的还回年轻人手中。
年轻人冷冰冰的接过手谕,也懒得看他一眼,就走到马主人身边,向旁边的人借了些水给他喝,给他捋捋凌乱的头发,接着煞有介事的拿着木刀在竹简上刻刻划划的,不一会变成文了。再走到面如死灰的李云聪那,把竹简丢到他手上,冷冷说道:“现已刻好,请查验,还望予以通行。”
李云聪脸色忽青忽白的,但又硬撑的吼道:“那还不快去送,耽误事情我定饶不了你!“
那年轻人又作了一揖,紧接着说:“还望请蒋权大人附上手谕或其他佐证,不然恐怕石门众将士难以信服。“
宛兰着急的问老渔夫:“为什么还要向那恶霸要什么佐证啊?这不是给老虎拔牙,自寻死路吗?”
老渔夫无奈的摇摇头:“唉——这也是没有办法啊——为怕收信的人不相信,有时候,寄信的人还得送上信物之类的,特别是这种紧急重要的信函。记得芒种之时吧,我去想他拿信的时候,看到他脸青一块肿一块的。问他老半天了,他才遮遮掩掩,支支吾吾的说道是被王宫的侍卫打的。唉——什么世道呀!正想帮他出点恶气,他赶忙拦着我,说是他的错,与侍卫无关。我也很惊奇啊。他才小声说道是他忘了拿手谕,想进宫索求,被侍卫拦着。我估摸着吧,是侍卫不分缘由的把他拖到一边就……唉——最终是那大人正好回来,解救了他。不然恐怕还要严重……”
宛兰呀唏嘘不已,到底是底层的小人啊!命运永远掌握在上层的手里。不过是个小小的佐证,就被打得鼻青脸肿的,如同《诗经。召南》中的《小星》所叹:“嘒彼小星,维参与昴。肃肃宵征,抱衾与裯。寔命不犹!”可是悲哀又有何用,除了抱头哭泣,能打破这惯有的秩序吗?
思怔了半天,而那年轻人正在照顾那受伤的人,淡青的衣服沾上了一块块的血迹。但他毫不在乎,依然向那人嘘寒问暖,眼神也不复刚才的凛然正气的傲然,蓦地换成泛射阵阵柔意的慈悲心。
他到底是怎样一个人呢?一会在权贵面前“安得摧眉折腰事权贵”,一会在那被打伤的马主人面前“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矛盾重重的人啊!
“哎哟!”
一声惨叫传来,大家吓得赶忙寻声望过去。这一望,都乐不可支了。刚开始还掩面低声的笑,到后面干脆无拘束的哄堂大笑。宛兰从后面挤出去,到了前面才看清楚,顿时笑得差点俯地,赶忙问旁边人缘由——那李云聪刚才去那马车里,不出一会儿,就听到一骨碌,李云聪就被踹到车外,摔在地上滚了几个圈,顿时头破血流,还来不及呜呜就跪在马车边硬磕,又把前额给磕肿了,求马车里的人“大人不计小人过”。
大家看到这戏剧性的一幕,当然都乐坏了。刚才他还耀武扬威的鞭笞路人,暴打马主人,还在这里大声狗吠。现在可好了,像只癞皮狗一样,彻底蔫吧了!
忽然,笑声戛然而止。莫名其妙的安安静静,只有那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
大家都紧张的盯着马车那里。宛兰赶忙瞧去——马车正下来一个披盔带甲的人,身材高挑瘦长,手握着把青铜剑,不紧不慢的下来了。
那癞皮狗般的李云聪见状,全身抖个不停,赶忙跪着前行,在那大人脚踝边不停死磕,磕得血肉横飞的,嘴里不清不楚的呼喊着:“大人原谅呀!大人原谅呀!”
“这人——就是——蒋——权?”宛兰见到李云聪如此担惊受怕,估计自己的命运也好不到哪里去了……
那蒋权轻轻的甩了下眼,轻描淡写的脚一飞,那癞皮狗却飞出几米,那边的人赶忙闪将一边,任由他再飞出几米,撞到一小摊,便不省人事了。那小摊主被这突如其来的横祸,震惊得不知所措了——想找闯祸人吧,算了,自己还不想被那大人给踢了。
“扑通”——又一声脆响,众人回头望去,正看到那伤痕累累的马主人,如软泥般的跪在地上。年轻人要去扶,马主人脸色煞白,急忙推开他。年轻人还想说什么,却只能哀叹一声,遂向那大人看去,虽目带愠火但却不敢冒犯,退到一边侍立。
“噔——噔——噔——”
悠长而有力的脚步声,响彻在繁忙而又空旷的街道。无人敢言论,只得低头偷偷看去。那脚步声,似乎是踏在心里面,与心跳声相融合,奏起了心惊不已的丧歌。
宛兰看着蒋权,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不明白大家怎么恐惧到这种地步。不过只是看那人几眼,便觉得不寒而栗了。
那人踱着悠闲地脚步,左手握着亮澄澄的青铜剑,右手背在身后,略微仰视着天空。面容虽说俊俏,但有着玩世不恭的影子;俊俏之下却是冷冷的,却人与千里之外的神态。而那眼睛,从那瞳孔中完全映射不到周围的人们,黑咕隆咚的,犹如身处在盛夏的南极,虽说骄阳似火,烘烤万物,却不敢把光投射到南极一分;南极就像那无底洞,把所有的光芒吸食殆尽,冰冷至极,也黑暗到了极限。而这黑咕隆咚的瞳孔,就是这种感觉,深邃未知,凛冽刺骨……
虽然说是夏天,但不知怎么的,宛兰身旁的人正在发抖,脸色有点怪异。再看下那蒋权——“天……啊!他……正在盯着我……看……”那人所有的目光聚焦到宛兰身上,她顿时觉得难受万分,时而灼热,时而刺骨,就是感觉浑身上下都不自在。宛兰略微尴尬的瞟了下蒋权,只是一瞬,便感觉他嘴角莫名其妙的抽了下,接着转头走开了。
宛兰长舒一口气,但还是觉得有点心惊胆战——刚才那短短的对视,还有那奇怪的脸部表情——这才明白,自己如同麻雀样,被一只猎狗玩味着,虽不打算吃掉,但仍然让麻雀双翅扑棱个不停。
蒋权走到马主人面前,只是上下打量了下他。马主人却紧张得说不出话,趴在蒋权跟前,颤抖着抱着他的脚踝,呢喃着什么。
“噗——”
……
“啊——”
人群中一妇女大声尖叫,瞬间打破所有的沉寂。
周围的人愣了半晌,也终于爆发喧嚣……地上倒了很多人,只剩下站着或坐着这些清醒的人,瞪大了眼睛,嘴中说了一堆的词……
宛兰什么也听不到了,只觉得天旋地转,周围模模糊糊,逐渐融合成为了一种十分鲜明的颜色——“啊——红……色……的血——血——啊!”
“咚”软倒在地上,任由那鲜红的颜色,灌入自己记忆的最深处……
宛兰睁大眼睛喘着粗气,周围那些还清醒的人对着蒋权指指点点。蒋权愠怒的扫视了下大家,周围马上噤若寒蝉——应该说是回归到最死气沉沉的濒死状态了。
“嗤——”
又一声刺耳的摩擦,宛兰已经无法在接受任何一切了……
蒋权轻轻的把剑一抽,马主人应声倒地,鲜红的血从胸口附近流淌出来。他的眼睛睁得很大,很大,似乎不甘心——可是又能怎样呢?
亮澄澄的青铜剑在血的洗涤下,变得格外耀眼,如同一个猛兽张着尖锐的牙齿,嘴里淌下一滴滴的鲜血,落在地上缀出美丽的花朵。蒋权淡淡的打量这个“猛兽”,泰然自若的走到旁边一个卖布的摊子,左挑右选的,抽出一块丝绢,先擦擦被摸脏了的靴子,随手一扔,再抽出另一块丝绢,不紧不慢的擦拭着剑,直到剑亮堂了,在随手往后一扬,转过身——冷冰冰的眼神,傲然无物的望着蝼蚁们。
众人哗然一片,相互议论纷纷,却不敢上前一步。只有那马低沉的叫着,前腿弯曲趴在主人面前,大大的眼眶,分明耀眼着晶莹的泪花……
“蒋大人,你这是在干什么!事情不问清楚,你就这样……是不是太草菅人命了!难道还不把律令放在眼中!你不怕遭……”
“嘶——”
……
宛兰大叫了一声,无助的眼泪再一次哗哗直流……
她分明看到,蒋权用那把“杀人无数”的青铜剑直指年轻人的喉咙——还有一分,还有一分就命丧黄泉了呀!
“你——不觉得你太多管闲事了吗?我不过惩罚一个家丁,还是一个违背命令的家丁。我不过略施惩罚,难道有错吗?要说律令,也是这人先破坏的,我不过在执行律令而已,难道这也有错吗?你要送信的赶紧去送,不然违背律令,耽误军情了,我定不轻饶!”蒋权冷冷的说道,眼光凌厉的直射着年轻人,让人感觉掉进了冰窟,被数以千计的冰刃划得支离破碎。
年轻人喉咙上下涌动了下,似乎有什么要说的,眼睛直勾勾的注视着蒋权,而脖子上汗涔涔的,密密麻麻布满了汗珠。
看到这一幕,宛兰觉得心犹如被万把冰刀刺进心里,把在心里捅了几百个窟窿,还把血凝结成厚厚的几层冰。难受,难以言状的难受!仿佛是自己正在那青铜剑下,被蒋权这样威逼着,感觉自己的心就这样悬在刀刃上!
“很可惜啊——这么没用!我得找别人送信了。”蒋权微微的转过头,手腕上的血管突起,轻轻的将剑一推……
年轻人瞪大了眼睛,但又很快理智的闭上,反正不过一瞬间的剧痛……
大家听到蒋权那最后的”裁决”,皆掩面而泣,老渔夫轻微颤抖着怒骂“好人没有好报”!
“等等!”
突然一个吼声迸发。
大家赶紧张望是谁在这危机时刻挺身而出了。而蒋权也愣了下,向旁扫视众人。他的手停在半空中,只差一点点,只差那么一分一毫,就能结果了年轻人了。蒋权那迸光的眼神又很快恢复平静和冷淡。
说话的人正是宛兰。不知宛兰怎么了,只见她快步冲上前,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