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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裘三娘的个性,别人越急,她越不急,“墨紫不是说当小妾挺好?你瞎操什么心!”掩嘴而笑。
“姑娘,您说真的?”绿菊吓得向后一跳,“那……那……”话也说不全了。
“这事要是摊到你和白荷身上,我还紧张些。我可想着你们将来即便出嫁,也要留在身边当管事婆。”裘三娘说得是真话。
“姑娘,可小衣呢?”绿菊从墨紫又担心到小衣。
“小衣?”裘三娘笑得更朗然,“她那爬树爬墙的功夫,谁能有本事捉得住她,只管带走,哪用我操心?”
“墨紫呢?”绿菊松口气,又屏住呼吸。
“姑娘的意思,墨紫八成同小衣一样,能自己就把事情给解决了。不过,姑娘,墨紫如今出了门,除了您,再没谁能替她出头了。”白荷不谦虚,她和绿菊有长技,却没有那份智慧。
“白荷,你从小就跟着我,知道我是个什么样的人吧?”她是个恶人啊。
“姑娘嘴硬心软,比其他人淘气了些而已。”白荷恭敬回答。
“淘气了些而已?”裘三娘哈哈大笑,那笑声全然不似往日的规矩,“白荷,你终究善良,不舍得说我不是。我是什么样的人,我心里清楚。那时我年纪虽小,可我娘吐尽最后一口血,她对我说的话,我永不忘。抢男人的女人心如蛇蝎,让我永远不要对那样的女人心慈手软。这些年,我跟着父亲游走四方,任张氏她们整治后宅,不过是不想成为和她们一般的女子罢了。但你看过我抢生意的手段,只要我想要做成的买卖,不管是非对错,是一定要做成的。私货我都敢走,国法我不屑一顾。因为,我明白我虽贪财,但不贪心。这世上的情爱,是最毒的花。”
“姑娘是好人。”绿菊急得面红耳赤,“无论您怎么说自己,绿菊还是这么认为。”她的命是裘三娘给的。
“我不是好人,我也不想当好人。我就当我自己,随心所欲,想做什么做什么,想说什么说什么。墨紫,她和你们都不一样,她和我却一样。我看得出来,有朝一日,她必振翅高飞。我问你们,即便她会走,你们还要我帮她吗?”裘三娘真是想说就说。
白荷和绿菊交换眼色,最后由白荷开口,“姑娘,墨紫也是好人。相处了这么大半年,她若是与咱们不同心,咱们看得出来。姑娘说得也对,墨紫和我们几个不同。至于像不像姑娘,我们眼拙,实在不好说。可墨紫为咱们做了这么多事,如今她需要咱们,咱们不能袖手旁观。姑娘,只要您吩咐,我们愿意尽份力。”
裘三娘说道:“既然你们说帮,那我就帮。只是,恶人由我这个恶人磨,你们别到时候怪我心太狠。我可不是墨紫一步步四平八稳要落个大家好收场,偏我做事,只重结果,不管旁的。”
白荷绿菊听着心惊,不知裘三娘要使出什么法子来。
“去,把小衣给我找来。”裘三娘吩咐,“时间不多,做的事还不少。”
大风起,轻舟入江,波涛汹涌。
第一卷 欺我 辱我 我不忍 第65章 两岸猿声(二)
两边青山高耸入云,密林繁茂。不时就有倦鸟归巢,天色渐渐收起鱼肚白,涂抹上半边星夜。细密的水汽吸收不到阳光的热力,骤然冷却,扑在皮肤上,沁凉入骨。
一块高突的岩石上,竟跳出斑点小鹿,大眼睛墨黑,耳朵时不时一耸,不知是否和她一样,听江水唱歌。然而,她的妈妈很快出现,弯下优雅的颈子,轻轻拱了拱小鹿。小鹿就跟在母鹿的身后,跳进树丛中去了。
波浪几个起伏之间,突然传来猴子的叫声,不知在呼喊同伴,还是在晚餐后的嬉戏打闹,一声接一声,仿佛抓着树藤玩荡秋千,由远至近。
墨紫听得专注,只觉自然神奇有趣,也许最令她羡慕的,是在那些青山中所存在的自由自在无拘无束吧。
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
李白的诗,令人心潮澎湃,豪情万丈。然而,这个已经走岔的历史水流中,没有李白。至少,她在任何一本诗词中没有看过他的作品,也不曾听闻任何人说起过李白这个名字。她不曾有热心见到盛唐之下的名人,但李白是个例外。她想看看诗仙究竟如何能在醉眼朦胧中写下这一篇篇磅礴的诗句,令听者同醉。可惜,她来晚了近百年,否则,说不定就来个寻找李白。
“好一个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好诗!闻所未闻的好诗啊!”啪啪啪,手掌打风,有人来到了墨紫身后。
无意中竟把李白的诗念了出来,墨紫好不懊恼。上回逼于无奈,窃了一首你侬词之后,并没有再利用他人诗词的念头,怕这些个他人在错乱的时空中说不定仍然会出现。即便是李白,谁知道呢,没准就晚出生个百年。因此,现代造船的技术和知识可以运用,唐诗宋词却用了一首都惭愧。她能记住的诗词本不多,既然记住了,就都是流传千古的佳作。若她随口说出来,那些该以此闻名的诗人们会不会就此沉寂?她不担心改变历史,却担心抹杀个人存在。
“想不到小哥不但机敏过人,还有如此才学,在下佩服之极。这两句不知可有上阙?”能不吝啬夸奖一个仆人的,非仲安莫属。
墨紫转过身来,却见仲安身边还站着大名白羽的二郎,心想,这下可好,有两个证人,她要赖说听错了也不可能。
“先生真是说笑了。我哪来什么才学,字虽识得几个,那也是跟着主人做买卖学的,不曾念过书。这两句是我听一个书生念的,两船在江面上交错过,我当时就觉得挺应景,因此记住了。至于你说那上阙,我没听见。”为这个撒谎不脸红,总比厚脸皮说是自己作的好。
“书生?”仲安还真当回事来说,“能吟出此等诗句,必有惊世之才。不知小哥何时遇到他,此人又长得何许模样?”
问这么详细,他要登寻人启事不成?墨紫暗暗叫苦,想想古代学者确实有一种寻幽访隐的执著,于是不得不断了他的念想,“年前吧。匆匆一瞥,我不记得他的样子了。”
“那就可能是赶考的书生。”仲安的念想不但没让斩断,反而明晰起来,对一旁默不作声的白羽说道,“今年秋试入围,说不定有难得一见的奇才了。”
白羽嘴角突然勾起诡异一笑,目光直视墨紫的一双眸子,见她有些闪烁,笑意更深,“要我说,那倒未必。不过两句诗,昙花一现也是有的。又或者,那人也是从别处听来的。”
“就是说啊。”墨紫以为是侥幸出现的台阶,赶忙顺着多下几阶,“况且,我听先生说什么秋试入围,难不成你们是当官的?不然,一个会念诗的书生把你乐成这样?”
“呃?”仲安没想到墨紫眼这么尖,干笑两声,摆摆手否认,“我们若是当官的,何必坐你这艘船?”
这人不笨,墨紫嘿嘿一笑,再换话题,“就要入夜了,外头风高浪大,两位还是进舱里去的好。”
“小哥,咱这船不走平江么?”仲安出来其实有话要问。
“平江上如今是大周和南德的水军,严格盘查过往船只,永福号自然不能走。我们已过了仙女峡,进云州地界外河流,转道罗子江,入惊鱼滩,那里江面狭窄湍急,暗礁四布,号称绝水天险,从不能走船。再加上惊鱼滩上人烟稀少,兵力布防少,是我们唯一能上岸的地方。”墨紫不怕将路线告诉他们,因为没有那些细节,哪怕他们自己要走这条水路,也不过成了鱼肚中的食物而已。
“既称绝水天险,就咱们这么小的船能过得去吗?”绝水天险,天下闻名。那是大周和南德边界相邻最近,却也是最放心的地方。如同隔着深不见底的峡谷,能看见对面,却永远跨越不过的鸿沟。
“那就看咱们的运气了。”墨紫话说一半。
“看运气,不是看你们的本事么?”仲安以为谈笑风生的这船人应该有十足把握才对。
“看本事,也看运气。先生认为,我们若没不怕死的胆色,敢走私货?惊鱼滩上虽然没有恶鬼,白骨确实很多,至今无人为之敛葬。我们这一趟,天要不保佑,大家就只能死一块儿了。不过,多了你们几个,黄泉路走得还热闹些。”墨紫瞧仲安脸色微变,又说道,“先生莫不以为,上了这永福号,就真的永福不成?不是我吓唬你们,还得心里有些数才行。这是赔命的买卖,没人拿来开玩笑。”
“要帮忙,就开口。”白羽面上并不惊恐。
其实仲安的神情也不是怕,只不过小看了走私货的危险,以为捷径好走罢了。
“那是不会客气的。若是天公不作美,你们每个人的手到时都要借来让船浮着。咱们如今是一条船一条命,没有恩怨没有是非,只要能活着。不管你们究竟是官是富,上了船就得听我的。否则当了孤魂野鬼,别来怪我。”墨紫不是恫吓,是警告,行船最怕外行人指手划脚。
“墨哥,夜了,有星,散云,风偏北,三级。”瞭望台上臭鱼报。
“升三桅,转道罗子江,全速。趁风势多走一段,明日夜后进滩。”墨紫不再理会身后二人,走到桅杆那儿,同肥虾一起拉帆。
第一卷 欺我 辱我 我不忍 第66章 惊鱼惊魂(一)
墨紫和肥虾进船舱,就有一股劲风从两人身后钻之而入。
老关穿衣从被褥里钻出来,一手推推睡得还香的臭鱼,问道,“快到了吧?”
“还有个把时辰。”墨紫已轮完两个时辰的值,现在要由老关他们来换,“本想让水蛇进来眯一会儿,他愣是不肯。等你们去了,就让他来休息吧。能睡一会是一会。”
“好嘞。”老关应着,拽上还在纠缠绑腰带的臭鱼,出去了。
肥虾二话不说,也可以说累得说不了话,脱了外衣,钻进臭鱼尚暖的被窝,倒头便睡,一分钟不到,呼噜声起。
墨紫羡慕他钻人被窝起呼噜的率性。她能大口喝酒大口吃饭大步走路大声骂娘,可不管怎样,装的始终就是装的,有些习惯,身为女性,实在将就不了。
船晃得很厉害,一舱横着七七八八的男人们,空气中汗水味儿冲得她晕头昏脑,而绿菊为她特制的睡袋不知何时被挤到最里的角落。叹口气,喝过一小杯水算作漱口,踮着脚尖,小心翼翼避过这个大腿那个胳膊,正眼不瞥大大咧咧的睡相,将睡袋尽量靠到舱壁边,和衣钻了进去。身上有多脏,是不是跟那些男人们一样臭气熏天,还有头发让江雾黏结成一丝一丝的发痒,她尽量不去想。好在睡袋还有阳光的味道和残留的花香,将鼻子贴着柔软的棉布,小口小口呼吸,睡意就渐渐上来。
然而感觉还没睡多久,一个震动,她立时睁开双眼。舱里的油灯尚有微光。入目,一双黑夜般沉的眸子晶亮。
“哇——”带有些现代感的语气语调,令她陡然回神,再开口像这时代的市井之徒,“白老兄,你不睡觉,瞪那么大眼,想吓死谁啊?”
“谁心里有鬼,就吓谁。”白羽手臂枕着胳膊,神情没有半点刚睡醒的惺忪。
这人要么是早醒了,要么是浅眠。墨紫想到这儿一笑,“我心里那点鬼,你不是看得清清楚楚?不过,我早说啦,既然上了一条船,大家就是一条命,别自己一个人瞎琢磨。”
白羽哼了哼。
“你这名是真是假,我不也没计较么?”白羽,白羽,这名字和他总觉得不协调。
“总比你喊二郎二郎的好。不熟悉的人叫那么亲近,我浑身不自在。”白羽既没否认,也没承认墨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