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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北望那小子没来,可见孔家宅子无事,老头子嘴里的急对我们来说是一点也不急。”想起孔濂溪在御花园时的那番话,伊寒江笑道,“人家的家事你管那么多做什么,你忘记颜安的手,景安的死了么。”
即便有过一点怜悯也平静的被覆盖在了先前所重视的人受到的不公的气愤里,他那柔软的皮囊里也是有怒的。和他吵过几次架,她是最清楚的了。
就算他的心怎么的软,却也还没傻气到认为每一个人在死不悔改的千错万错后依然保佑被以德报怨的权利。
他将蜡烛吹熄,皇都城里千家万户共享一轮明月,挂在青松之上,湛王府的夜宁静的在流淌着,而那轮月也在宁静的俯瞰着不过相隔几条街外截然不同的夜。
卷四完结第二十四章 因果(三)
伊北望把王府当第二个家,来去自如从来也不禀报。所以当一早蕊儿正为伊寒江梳髻时,从铜镜里看到有人自窗口爬进来,还以为哪里来的登徒子,惊得手里的梳子都落了。
伊寒江扶了扶翠绿的簪子,“不敢回孔家了么,一早就到我这里找庇护。。”
伊北望道,“我闹成这样还不是奉行你所谓姐姐的敌人就是弟弟的敌人的旨意。昨晚景驰拓府里的人来求助时好在我耳聪目明,去那小酒馆里喝了一夜的酒。”
“你少来,是你自己也不喜欢孔濂溪,才打算袖手旁观,别什么都推我身上。人家说我教坏儿子也就算了,再把这话听去,定是以为连你都是被我教坏的。”
伊北望从金光夺目的首饰里拿了自己看的顺眼的,他看的顺眼也就是伊寒江看的顺眼了,“秦兰定是气得眼耳口鼻挤在一块,只是觉得有些对不起叔叔,我要在这留住几日。”
伊寒江睨了眼他递过来的耳环,接过戴上,“要住就住吧,日后老头子要是问起,我会说你去酒馆喝酒醉死在了那里,好在那老板也认得我,就让人把你抬到王府来了。不会叫你难做。”
景故渊进门见到伊北望在,也是见怪不怪的模样了,这伊家的兄妹行事都偏常规,哪一日他若是正正经经的通传再进来,他才要大吃一惊吧。
伊北望嬉笑,“故渊,又要打搅你几日了,不会介意吧。”
伊寒江调侃道,“介不介意你都打算要留下来了,还假惺惺的问多一句。”
伊北望敲了自己脑袋一下,一脸夸张的惊慌。“定是在孔家成天听老头子说礼多人不怪的,言行举止开始失常了,你说久了我会不会变成老头子最期望的那类迂腐的文生。”
伊寒江邪笑,“那你大可放心,后天的环境再如何的厉害,也改不了你骨子里就是天生的坏痞子这事实。只会越变越坏,绝不会改邪归正的。”
景故渊严肃道,“孔濂溪的孩子没有了。听闻是昨天半夜肚子突然疼痛起来,从宫里请来了御医,但耽搁太久最后还是保不住。饮食和衣服都查不出问题。”他也不避忌伊北望,“是婉容做的么?”
伊寒江道,“是不是她做的我也不能肯定。只是对她,你比我要了解。她和孔濂溪这么大仇怨,不论是为自己出一口气,还是为了将来打算,孔濂溪的孩子都不好生下来。”
那次和苏婉容谈话时她就觉得她不会忍气吞声。
大不了一拍两散。孔濂溪害了人家的女儿,赔上自己的孩子也算是因果。苏婉容玩阴谋诡计时,孔濂溪还在读诗经礼仪,论资排辈,她都不是苏婉容的敌手,她却是麻痹大意。轻看了一个母亲痛失孩子恨意的浓重。
这一年的冬过得很快,颜安的身体也已经恢复到从前,只是心是回不去了。像是被厚厚的大雪掩埋的皇都城没有了生气,成天就是对着窗子发呆。除了该吃饭吃饭,该睡觉睡觉,再没有别的寄托,他活着完全是为不让人担心而活着。
景故渊和颜闯商量后。认为让他暂时离开这里比较好。
便是想到李三那,地方幽静。人也和善邻里间也能相互照顾。决定下来后就给颜安收拾了细软,将他送了过去。而颜闯也会陪同在那住上一段时日,等颜安熟悉了那里,再回来。
“我带出来的那几个侍卫虽历练还不够,尚不能交托重任。但王爷若是有吩咐,大可差遣他们去做。他们都是家事清白,誓死对王爷忠诚的人,是能信任的。”颜闯的不放心驱使他临走也要交代得清清楚楚,保证他走后有关景故渊的安危的大小事都能妥妥当当,滴水不漏。“我走后,王爷就托付给王妃了,大皇子那边若是又来……”
伊寒江不耐烦道,“你回来见他他必然也是手手脚脚完好的留在身上,一根头发也不少。”
颜闯看一眼呆坐在马车里的颜安,又是保证,“只等颜安那边安定了下来,我就立马赶回来。”
景故渊道,“你不必担心这里,慢慢来吧。”
伊寒江也小声附和,“你就算是匆忙的赶回来,到时候也未必有事做。”
只因为在皇都过了年后,终于是有时间回南蛮去省亲,她问伊北望要不要一块回去一趟。
“外公从来偏心,你回去没事,我回去可能就要被煎皮拆骨了。何况你还有三个挡箭牌,我还是等明年再说吧。到时候你三个儿子口齿也清楚了,让他们给舅舅求个请说个好话,外公或许会手下留情些。”
伊寒江道,“你还真是没出息。”
伊北望耸耸肩,“性命攸关要出息做什么。威武不能屈的都是硬骨头,但再硬的骨头到了外公那都能给打折了。”
于是只有他们夫妻带着三个小的,和总管交代了一声后,上了路。
伊世仇记恨景故渊的食言,本来去年该回来一次的却是因为皇帝的病情耽搁了,虽然送了信来,交代了原因,但小气的人终归是小气,可不会理你是否有正当的理由。
总之是把他们夫妻拒之门外,像是罚站一样烈日当头的站在大门口,伊水柔和阿翠珑一脸爱莫能助的把孩子抱进清凉的屋子里。
直到夜里孔伯彦才偷偷摸摸的招招手,让饿肚子的他们进里头吃饭。
孔伯彦指了条明路,“像是你外公这等小心眼的人,和九出十三归放高利贷的差不多,你欠了他的,记得要把利息付了。去年没回来,明日你就主动去说会多留些时日。这几天把昂儿他们三个多留在他那,他顾着昂儿他们也就懒得理睬你们了。”
景故渊觉得可行,一日里大部分的时间里把昂儿他们三个留在伊世仇那让他教养。
南蛮是四季如春,山中的日子又是冬暖夏凉,伊寒江便想要待过炎炎夏日后再回去。景昂的步子走得越发的稳健了,而景昱景晏也开始会行走和说话。只是和景昂先会喊爹不同,景昱第一句学会的是,“要。”景晏第一句会的是,“不要。”
口气十足十在模仿伊世仇简洁而有力的发号施令。
隐石和阿翠珑每一日都会跟伊世仇抱着三个小的去瀑布那的深潭学泅水,昂儿他们比起王府的规律生活似乎对山上丰富的节目更感兴趣,除了能泅水,斗狗儿,还能在伊世仇的屋子里捣乱。
每一日隐石和阿翠珑把他们抱回来时,他们嘴角总沾着药丸的痕迹,景故渊本来还担心他们那见什么都放嘴里的习性会不会乱吃丹药。伊寒江道,“都是能让他们身子变壮的好东西,不觉得他们抱着越发的沉了么。”
景故渊这才安心。
卷四完结第二十五章 序幕(一)
到了夏末他们要启程回去。伊世仇冷着脸道,“下一回即便是你们不回来,孩子也要过来。我不喜欢下山,但我可以让隐石和阿翠珑去接。再转告伊北望,他明年若是不想回来,想做孔家人,我可以成全他。”
后面一句自然是反话,伊寒江晓得伊世仇是在下最后的警告了。稍稍动了恻隐,为自己的弟弟默哀了一会,回去也能对伊北望说一句自求多福了。
隐石递过包袱,里头都是伊世仇炼制的各种灵丹妙药。伊世仇又道,“里头蓝色瓷瓶里的药,可让他们三个多吃,对他们是有益。”
伊水柔不舍的在三个外孙脸上各自亲了一口,将他们送到了山脚。孔伯彦知伊世仇不喜欢他提及孔家,便拉着伊寒江小声交代,“你爷爷虽然是个老顽固,有时连我都气他气得牙痒痒,但他若是有什么要求,不是太过分的,能帮的就尽量帮。还有提醒他记得认老,别为国事连老命都豁出去。”
伊寒江养的那只狗,一路从山上跟了过来,景昱对那狗儿张着手,“要。”
伊世仇看一眼,隐石意会的把狗儿抱到景昱眼前,景昱和景晏待在景故渊怀里却是不安分,探过身子一人捏着一只狗耳朵,笑的心满意足。
伊世仇淡淡然道,“这狗本就是你从山里抱回来的,你不在,它成天乱吠。他们喜欢,你就一块带走。”
故而来时没带什么东西,走时车子里却是多了一条狗,一包袱的丹药,一包袱她和伊北望从前玩过的小弓小匕首,样样皆是巧夺天工供孩子用的“玩具”。
回到皇都已经是初秋,她本来以为能赶上秋狩,哪知道今年钦天监观了天象。说皇帝的运势不利于出行远游,就这么荒唐的一句,却是真让皇帝打消了狩猎的念头,又一回让她大失所望。
接着便是中秋宫中的酒宴了。
她实在是不想去这种觥筹交错,单单就是坐着听轻歌看慢舞的酒宴,怎奈她是非去不可,一来是皇帝点名他们一家子都要到,二来是想不到不去的理由。装病这种常用的伎俩用在她身上缺乏说服。且景故渊一个也管不住三个小的。
宫中的酒宴道不尽的奢华,上千盏琉璃灯绘着嫦娥奔月,吴刚折桂等应景的彩绘悬在半空明亮的星辰也黯淡失色。景昱和景晏起先看的出神。只是才一会新鲜劲便过了,反倒是低头去拨景故渊手上的戒指,对那些价值不菲的灯是看也不看。
才入座。景昱和景晏就闹了起来,景昂吃着缠丝玛瑙碟里的糕点,景乔坐在他们右边,对着景昂道,“可还记得姑姑?”
景昂眨眨眼。小孩子的记忆不如大人的好,也不晓得景昂对景乔是否真有似曾相识的印象,总之咧嘴就是奶声奶气的喊,“姑姑。”
景乔听得高兴拿起一块糕点喂他,又扭头再看景故渊怀里,景昱和景晏在扯彼此的衣服好似要打架的眯起眼扁起嘴。景故渊急忙把他们两个分开。
景乔笑道,“最热闹的就是你这一桌了。”
伊寒江的视线与对面的苏婉容对上,就见她点了点头。景驰拓选择了带她出席。可见任孔濂溪机关算尽,如今稳如泰山坐在当家主母的位置依旧是苏婉容。
景乔低声道,“听说孔濂溪小产后身体就不大好,女人怀孩子时若没好好注意,还真是会积下一堆的病。”
伊寒江举杯抿了一口酒。悠然自得的模样。景乔问,“不关心关心你堂妹的近况?也不知道哪里传出来的谣言。有人道你这个堂妹在有身孕时将欺负过她的几个姬妾活活吓死,连口棺材也不愿意给,让人裹了草席就扔到荒郊野外。她流了产,很多人背地里都说是报应。我看孔濂溪倒不像那样心狠手辣。”
是不是报应难说,但以孔濂溪如今睚眦必报,回头找从前得罪过她的人算账也一点也不出奇。只能怪她自己做事不干净,留下了把柄供人利用散播。
郑胜着二品武将的朝服亦步亦趋跟在景绵衍身后。伊寒江笑道,“看着不像?那在场的又有几个看着像是大奸大恶的?但真正算良善之辈的有几个?”
景绵衍正要给他们引荐,景故渊不得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