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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啦,哥们,咱哥俩谁跟谁哦!”牛爱突然又哈哈大笑起来,作出一种自嘲自讽又推心置腹的样子,“咱哥俩才不是对手呢,我们互相较什么劲?你不要在我面前装酷,我也不要在你面前摆谱,知我者,兄弟你也,知你者,哥们我也,我们都是各自肚子里的蛔虫,我们还是同一条苦藤上的瓜,尤其是在今天这种只有竞争对手没有真心朋友的市场经济时代,咱哥俩还不惺惺相惜的话那就真的是六亲不认,天理不容了——噢,那个原来在厦门弄什么牛皮文化传播公司的曾启明你还记得不?”
他?提起曾启明,沙碧哭笑不得,心里难过极了,他像吃了怪味豆似地拧着嘴说:“不就初三的时候才插到我们班来的那个满脸青春痘的城狗仔吗?”这小子说是因为早恋耍流氓才从城里一中赶到乡下来的,可他下乡后还情难自抑,晚自习在课堂上*被巡视的老师当场揪了出来——简直惨无人道。要知道,老实“三好”如沙碧上课的时候也打过飞机。
“可这老流氓狗改不了吃屎,连朋友妻不敢欺这条底线他都敢踩!”牛爱又突然义愤填膺起来,大声乱嚷,“我们男人是离不开女人,我当年的人生‘三M计划’你还记得不?就是当名人开名车玩名女人,可玩女人也有个底线嘛,不然就跟畜生差不多了,当年我刚把水娇带出来共同创业,呵呵,什么共同创业,她主要还是起慰安妇的作用,可这也很重要呀,我们如火如荼的男人,没有个水一样的女人也会烧成火屎,炸成灰烬的,当时曾启明到广东来考察市场,看中了我的婴幼项目,也算他有悟性,他手头刚好有了一点钱,也不是有多荣耀的钱,是他那个要跟一个浙江的香菇老板跑的老婆付给他的20万离婚费,我刚好资金有点紧,两个人一拍即合,就在隔壁的南国酒店商定合作的事,后来水娇过来陪,他一见水娇眼珠子都掉出来了,索性在我们面前装酒疯,一边胡言乱语,一边朝她那磕磕碰碰,挨挨挤挤,说什么我们是天生的合作伙伴,可以取长补短,因为他的长,我的短,他帮她搔痒可以搔到我搔不到的地方……”
沙碧噗嗤一声,喷了口橙汁。
“你说这是人话吗?”牛爱继续说,“看在那20万的份上我先还忍着,她却忍不了了,这野丫头,一大杯冰镇啤酒兜头浇去,说帮他醒酒,合作的事当然泡汤了,可水娇有一句话真把我给感动了,她怎么说来着?她说老公,我就是一只鸡,也不会卖给你的朋友的!怎么样,够威水吧?”牛爱边说边目光灼灼地盯紧了沙碧。
沙碧嗤了一声,闭着眼睛,不置可否,心里却如火中烧。
“当然了,凭她的传统美德,凭我越来越雄厚的势力,我还怕什么?像李小飞那种附庸风雅,丢人现眼的假嬉皮士对我根本构成不了威胁。”牛爱说着说着,又打起了哈哈,“不是我说的,没有定力,缺乏实力的男人,看见我的大奔就会阳痿,我牛矮牯就是短了一点嘛,可是短又这么样?别说我短,我*包你爽,我每天晚上都让她欲仙欲死,李敖说的,我不吃伟哥,因为我就是伟哥你知道吗?”
沙碧感到喉咙发痒,干咳了两声,索性站起来,走到门边,踏开垃圾桶的自动盖,啊趣一声,吐了一口响亮的痰。
“咱哥俩才是天造的互补关系,地设的黄金搭档啊!”牛爱又激动起来,他就有这种本事,随时都能激动,而且不停地激动,“我们将近20年的革命友谊,血浓于水,牢不可破啊。”他身子凑过来,两只手放在沙碧的肩膀上,作势要拥抱沙碧的样子,见沙碧毫无反应,便肉麻地捧起他搁在茶几上的一只手说:“还是范伟说得好,缘分啊,谢谢噢,现在,咱哥俩终于闯出来了……”
沙碧睁开眼睛,抽回那只手说:“我早就恭喜你了,你才是成功人士,闯出来了的是你,你别拉我做陪衬,你看——”他指着房间里摆的好几本厚度超过宽度的什么“名人大典”和占领了大半个墙的长度是高度十倍的人民大会堂集体合影的镜镶照片,“你多牛啊,你现在可是‘大地之子’,‘中华创业英才’、‘世界教育名人’……”
“还银河浪花宇宙尘埃呢,你也这样装糊涂就不是你的风格了!”牛爱却作受屈愤怒之状,“我哄谁都不会哄你,我哄谁都哄不了你,这些劳什子怎么来的我们心照不宣,那都是用来蒙广东这里那么多文盲和半文盲的新暴发户的,尤其是蒙那些看书看皮看报看题的娘儿们,你是谁?我可从来不拿这些跟你摆谱,你别哪壶不开提哪壶好不好?”
这倒是牛爱还不无可爱的地方。沙碧如释重负地吁了口气,抻了抻腿,伸伸懒腰说:“好了,别卖关子了,说吧,我身上还有什么值得你废物利用的,你要我帮你办的那三件事到底怎么回事?”
“是帮你自己办!”牛爱不客气地提高了音调,“头两件其实你已经在办了,一件是商会成立大会的事,当然,这是我的事,但那些大王八蛋和那么多嘉宾的讲话稿,商会的章程,你长篇报告文学的构想和提纲,你准备得差不多了吧?另一件是我们九九归一卫牺牲演讲会的事,卫牺牲越来越不好控制了,但大家放心,我们肯定要绑架他的……”
“这些事别说了。”沙碧不耐烦地说,“你快说第三件是什么事。”
“别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牛爱突然悠哉游哉起来,“子曾经曰过,‘不愤不启,不悱不发’,让我慢慢地启发你,让你心甘情愿,积极主动地去做,你才能做得最好,这件事特别重要,从长远来看超过了前两件。”
“好了!”沙碧有点窝火了,“你别拿我当小学生。”
“怎么会呢!”牛爱作无比真诚之状,“其实我从来没有低估你的价值,俗话说一个好汉三个帮,这么多年你对我的帮衬还少吗?即使是在你最不屑的市场经济领域,你对我的意义往往也歪打正着,像那篇大文章,喏——”他又朝墙上一指,“《不做大老板,甘当娃娃头》,什么不做大老板,我就是大老板,现在书记市长们都自称老板,但被你那么一说,马上把我的格调给提升了嘛,我们天才智力决不是俗物,我简直可以说军功章啊有我的一半也有你的一半。”
“呵呵,折杀我了。”沙碧虽然嘴上这么说,心里还是很受用。
就在两人东拉西扯的同时,牛爱那边厢早已有条不紊地烧好了水壶,洗好了考究的茶具,泡好了热腾腾的香气扑鼻的茶水,可见牛爱的“情商”的确比自己高得太多,这又是沙碧不得不佩服他的地方,自己从没有他那样耐心、细致、周到、讲究的礼数,这方面自己比“当代孔子”卫牺牲还敷衍了事,从来不给客人,也不给自己泡茶递烟拿饮料什么的。
牛爱一边服务生似地给沙碧倒茶一边说:“今天叫你来,哥们,也是要跟你有福同享。我一个在深圳开茶庄的老板给了我这罐什么*大红袍,我想大红袍全国就那么两棵,还士兵守着,怎么就轮得上我喝?但承蒙他的孝敬,我倒要叫上你,咱哥俩一起来品尝品尝。怎么样,虽然不可能是大红袍,但这香,这酽,这色泽,这回味,是不是也的确*?来来来,请……”
沙碧端起一个什么“九龙杯”,抿了一口,暗自惭愧自己就不是品茶的料,感觉不出跟一般的茶有什么大不同,但也只好啧啧咂嘴作叹服陶醉状。
牛爱变得像热腾腾的茶一样更加殷勤起来,他说:“你千万别以为我就掉进了钱眼里,哥们,茶亦有道,商亦儒者,文教不分家,何况我本来就是教育中人嘛,你们著作界那档子事,尤其是你哥们的发展势头,瞒谁也瞒不了我,还是那句话,牵挂你的人是我,我知道你很低调,但原来我帮你自费出的那本《草根教育家卫牺牲》让卫牺牲自己都拍案叫绝,相见恨晚,对各家出版社点名说要写他就只能叫你来写,辽宁人民出版社约你写的那本《卫牺牲的*教育》,你二十多天就炮制妥帖,你这势头还不火吗?你还在新乔中学写的那部《当代隐士》,完全是长篇小说嘛,终于在《福建文学》发表,被《小说选刊》和《新华文摘》转载,你TMD前途无量啊!对不起,我太激动了,俗话说师傅带进门,修行靠自己,我们生拉硬拽,好不容易把你扯下了广东,要说你的文凭也只有大专,原来只好在南沙小学当那个流氓校长的匕首,让你郁郁不得志,可是你争气啊,哥们,你没给我丢脸,尽管在这个文化沙漠里还是没有几个人认得你,可是,哥们,明白人都知道你的风头其实并不比我牛教授差到哪里去……”
“别说了……”沙碧脖子一仰,一口喝光了一杯“大红袍”,突然悲从中来,痛心疾首,也开始如是抒情:“别说了,哥儿们,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我知道自己是一个多么尴尬的角色,我在这个世界找不到我的位置,我是谁?我从哪里来?我到哪里去?我是一个下岗的诗人,一个自费出书的空头理论家,一个变态审丑,长期被编辑*,没有读者的小说家,一个身无分文,四处告贷的下海者,一个从闽西红土地流浪到岭南金三角给贵族学校锦上添花的平民教师,一个大材小用给流氓校长写讲话稿的笔手,一个只配走路的单身汉,一只丧家的资本家的乏走狗,一头背叛了自己的耕地后又闲得生疮的痛苦不堪的老黄牛,一个治不起老妈的病,只能眼巴巴地看着她老人家走向死亡的不孝之子……”
“哎哟哥们,我真该死。”牛爱有罪似的,连忙给沙碧添茶,“我怎么一不小心又让你神经过敏,掉进了冰窖里,这是你最要命的地方,你好不容易走出了历史的阴影,千万可别再陷进去,好了,我们别再扯得那么高远,我们赶快回到地面上来,说点实在的话。”
沙碧放下茶杯,嗤地一笑,等他最后摊牌似地看定了他。
牛爱目光闪烁地回避着沙碧的注视,最后定了定神,喝一杯茶,清清鸭公嗓,终于甩出了一段最长的脱口秀——
“哥们,咱们都是有野心的人,你是个真正的教授,你本来一个足以教大学的人,现在堕落到在这里教小学,不,连小学都没得教了,只能无偿地给几个臭小子补一补作文,可是我呢,我没你的大才,但我比你惨,我是从中学堕落到这里教幼儿园,教还在TMD娘胎里男女未辨混沌不分的小BB,你说我TMD还不够惨吗?可是我他爹的就心甘情愿吗?我办这个天才智力不过是醉翁之意,你以为我真是护花使者,自得其乐地当这一群自以为新新人类其实狗屁不通的幼儿园阿姨鸡头似的园长吗?她们有的真的是鸡,是哪个大佬存放在我这里的小蜜,要我给她们当保镖,像下面前台那个漂亮的女机器人,我简直想脱她个清洁溜溜,看她还怎么彬彬有礼,你真以为我甘心当一个对那帮欺师灭祖无法无天的小屁孩都陪着小心胁肩谄笑的假天真的大领班吗?人都是贱骨头,不打不骂行吗?什么‘表扬教育’,狗屁,跪着教孩子是中国教育的最新误区,那个叫朱红的秃头佬是怎么回事?一个下岗工人,碰到老天派给他一个天才的聋哑女儿,因祸得福,就天天去贩卖他什么‘表扬教育’的狗皮膏药,赚了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