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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家愿打，一家愿挨，碍他们蛋事了。穷八路总是想着法给穷人办好事儿。”我奶奶跟大表伯说：“你回去跟他大姑说，以后可不敢和民主政府拗着干了。因为老二家的事，欠你家的钱，黑蛋他爹一回来就给你家送去。”我爷说：“两清了，你要回了我家人，我保回了你家人，谁也不欠谁的。”大表伯说：“舅舅，你找八路又没有花钱？”我爷说：“没花钱，花面子了，这年月面子比钱还值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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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锯地带》34（2）
高文杰和席老大家地都不少，高文杰在灾年也放了舍饭，救济过佃户，有些佃户感激他，情愿还按五五地租交，他坚决不肯。席老大往年收租时候挎着盒子炮，骑着高头大马带着背枪的护院到各村转悠催交租子，今年他猫在家里门都不出，佃户们交多少他收多少。交二五的，他收下了。交五五的，他也收下了。收下了，又报告给民主政府，说是人家倒下粮食就走，拉也拉不住，他情愿将这多收的粮食交给八路军。鲁政委问高文杰：“他说的真不真？”高说：“这种事情确实有。”鲁政委问葛司令：“你觉得席老大这个人咋样？”葛司令说：“我和他接触不多。”鲁政委转而又问白主任：“你和席清泉接触多，你说这个人咋样？”白主任说：“这人比较滑头。有人报告说，我在石泉养伤、高专员要和我们联合抗日，是他派人向田木报的信。可他说没有那回事。不过，田木打我们时候，他确实没有参战。他和田木签了防共协定，可日本人侮辱了他的家人后，他下老鼠药毒死日本人砍杀日本人也是事实。日本人和叛匪第二次进攻石泉他也打了日本人。他恨日本人，抗日没有问题，至于和顽方（国民党）的关系有多深，我们还不清楚。”三爷说：“席老大这个人不会死心塌地跟谁走的。哪边在这儿势力大，他就跟哪边走。哪边叫他发财，他就跟谁好。现在你们八路势力大，又不共他的产，他跟你们走，明天国民党的势力大了，他也会跟国民党走。他就是这种人，不信，你们走着瞧。”鲁政委小眼眨巴着说：“余团长看人很毒，余团长的意见值得我们重视。抗战胜利后，形势将会有大的变化，我们要早有思想准备。”
收罢麦子，村里掀起了重建家园的高潮。村中间的河沟两边垒起了两排砖瓦窑，村里不少人都会烧制砖瓦。部队上也有不少能工巧匠。一部分军民做砖烧瓦打土坏，高文杰专员让人到洛河上游的洛宁西山和卢氏山里砍伐木头，扎成木排丢到洛河里放下来。到了这一块，再捞上来，用牛车拉回来。洛宁西山和卢氏那一带都是三十八军的防区，趁着弄木头，还捎带弄回来一些盐、电池和药品。日本人伪军都蔫了，远远看着我们运木头的车队也不敢出来。砖瓦烧好了，木头也运回来了，人们先帮着三爷家盖了三间房。让三爷和三奶奶住了进去。三爷当年在长城上和日本人打仗时让日本人刺了一刺刀，住窑洞潮湿，伤口疼得相当厉害。鲁政委、葛司令、白主任都还住在他们在沟沿上打的窑洞里。
在我家原来的厦房地基上，新盖的三间房也已快盖好了。曹改友在房坡上捺瓦，二娘不听我奶奶的话，非要立在板凳上给他掂泥送瓦。二娘的肚子已经显形。二娘说曹改友：“咱村人都是因为跟着你们八路军抗日，才弄成这。你们八路军应该把日本人烧掉的房子全给我们盖起来。”曹改友说：“你等着，等着我们八路军得了天下。我一定给你们盖一砖到顶的出檐大上房。”我奶奶说二娘：“你让八路军跟咱盖房，八路军为咱把命都送了，馒头山上躺着那些八路军哪一个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哪个没有爹没有娘，你叫谁赔他们的儿？”我奶奶说曹改友：“你现在是八路军，不是我家的长工了。你也到别人家帮帮忙吧。”我二伯说：“老曹说还要帮咱家锄玉米哩。”我爷骂二伯：“好好和你的泥，不说话谁当你是哑巴，大寻囚一个。”
二娘在板登山上没有立稳，摔到地下，两腿中间流出血水。二娘躺在床上杀猪一样叫唤，曹改友从房坡上跳下来，飞跑着叫来八路军的医生，八路军的女医生给二娘打了针吃了药。二娘才不叫唤了。二娘流产了。大娘生了白娃哥以后奶水不好，奶奶天天早上和半下午给白娃哥搅白面汤喝。二娘流产后，奶奶又要给二娘搅白面汤喝。大娘一见我奶奶给二娘搅白面汤，就把黑蛋哥支我奶奶跟前，我奶奶见黑蛋哥来了，就从小黑罐里再捏一捻白面，再添一小碗水。白面汤做好后，先给二娘端一大碗，再给黑蛋哥舀一小碗，接着才喂白娃哥。我爷看得眼馋，哄着也喝了黑蛋哥一些白面汤。家里人正顿饭主要吃野菜糊糊，那年雨水好，地里的野菜不少。因为有盐，野菜糊糊吃着也不赖。
《拉锯地带》34（3）
二娘流产，二伯并不难过，二伯说，她若生个娃娃不像我，咋叫我往人前站？我奶奶却十分难过。我奶奶盼着二娘生个娃，把二娘留在我家。我奶奶早看出来二娘不想跟二伯过，不想要肚里的娃。二娘很可能是故意从板凳上摔下来。但是当大娘指出这一点时，奶奶却说：“不说她了。看她流了恁多血。遭了恁大罪。”
二娘流产的小娃都成形了，是男的，两腿间的小鸡鸡都看得清清楚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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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锯地带》35（1）
黑虎山上下来的人说，中央军马上要打回来了，不过，刘茂恩只让上官开基当防共司令，不让上官开基当县长了，上官开基在山上气病了。鲁政委召集葛司令、白主任、三爷等开会。鲁政委小眼眨巴着说：“全国形势发展很快，豫北的八路军发起了林县战役，半个月拔掉敌伪据点三十九个，消灭敌人九千多。我们也要反攻，首先消灭黑虎山的上官开基叛匪。”葛司令说：“虎头寨地势险要，又是石砌寨墙。我们打了两次虽然没有打上去，但把敌人围了这么久，这一阵不断有人跑下来，说明敌人的士气低落，我们应该想办法把虎头寨打下来。消灭了这股敌人，解除了后顾之忧，我们才能向东向南发展。”白主任说：“我也同意打虎头寨。不消灭上官开基，群众心有余悸，可是敌人的寨墙和炮楼都太坚固，我们没有大炮和炸药，想打下来也不容易。”三爷说：“打虎头寨，我们石泉打头阵，没有炮，我们去借。我到三十八军借两门山炮轰他狗日的！” 葛司令说：“这是个办法，三十八军帮我们打下黑虎山，也便于我们和他们之间的联络。”高文杰说：“打虎头寨，把莲池区干队也拉上去，让席老大的手上也沾沾血。让他跟国民党也结上仇。”鲁政委说：“可以，日本投降后，胡宗南、刘茂恩肯定要向我们进攻，抢夺胜利果实。形势变化了，人心可能也会起变化，打下虎头寨，让一些怀有二心的人看看，我们八路军说话算话，叛变没有好下场。”
葛司令给三十八军孔从周将军写了信，三爷拿上信去洛宁长水见到了孔师长，三爷曾帮过三十八军，加上又有葛司令的信，孔师长说：“不用借炮了，让炮兵连去和你们一起打虎头寨得了。不过，千万要保密，打下虎头寨就让他们赶紧回来。蒋介石不相信我们，把赵寿山军长调走了，又派来一个军长。我们现在也很困难。”
农历六月十六，我家房子刚安好瓦，墙上还没有抹泥，我爷爷和二伯就随队伍去围攻黑虎山了。我奶奶只好领着大娘二娘和泥抹墙。听着黑虎山方向的枪炮声，二娘跟大娘说：“你听，枪炮声多凶，不知道又要死多少人？”大娘说：“你心里想的啥我还不知道，你巴不得老二叫一枪打死哩。老二是没材料，可咱娘对咱们可不赖。你做人可不能没有良心。”二娘说：“我才没有那样想哩。我盼着八路打下黑虎山，打走日本人，天下太平了，我爹也回来了。咱家再吹吹打打给我和老二办回事。”大娘说：“你若真个这样想，到时候我给咱娘给黑蛋他爹说，咱家待一回客，给你俩补办一回婚事，只怕你心里不是这样想。”二娘说：“你嫁到这家，把大哥占住了，大军当军官，一回来全村人都来围着，你多派场！老二那个杀才，啥时候能站到人前？可是娘救了我的命，我进了这家门，娘对我好，我不能对不起娘，我死心了。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娘能跟咱爹这个大混鬼过，我也能跟老二这个杀才过。大事有大哥顶着，大哥只怕在部队上又升官了。”
三十八军的炮兵连开来了，为了保密，三十八军的官兵都换上了八路军的服装。战士们向山上喊话，说河北的大部队带着大炮过河来了。不缴枪投降，就轰平山寨。叛匪们在寨墙上喊道：“土八路，有炮你们打啊，哈哈，你们的炮只怕在娘肚里还没有生出来吧。”葛司令说：“剩下的这些敌人都是死硬分子，光人喊话不中，得叫大炮说说话。”葛司令一声令下，咚嗡咚嗡大炮弹就飞上山，寨墙上的敌人被炸飞了，寨墙也叫炸出一个大豁子。三爷喊道：“山上的人，你们看见了吧。这可不是小炮，是大炮。八路军的政策是缴枪不杀，首恶必办，胁从不问。上官开基反水时没有杀老八路的人，你只管下来，我余化龙保证你一根汗毛也不少，有人命的人你听着，你能掂着上官开基的人头下来， 我也保证你的狗头囫囫囵囵。”三爷一边喊话，一边指挥战士们用冷枪冷炮敲炸敌人。三爷使唤迫击炮十分准确，看到哪里有敌人露头，就咣的一炮打过去，炸死了十几个敌人，吓得敌人在寨墙上不敢露头。可是敌人还没有投降的迹象。寨墙上又传来叛匪的声音：“土八路，咱不撂大炮弹了，原来就那三颗大炮弹啊。哈哈哈！”三爷说：“这是上官开基的副官吴守田，让大炮轰吧，这些人都是上官开基的铁杆。”葛司令说：“我跟三十八军的人说了，想让他们省下一些炮弹，咱接下来趁机把石门的炮楼也端了，没想到这股敌人这么顽固。打，打下黑虎山再说，命令大炮轰。集中轰一点，轰开就停，一定要留下几发大炮弹。”大炮把寨墙轰塌了一个大口子，三爷丢下小炮，把上衣一扒，挥舞着双枪，就叫喊着冲上去了。九爷紧跟在三爷的后边，我们石泉的爷们都跟着三爷、九爷冲了上去。虎头岭上炮楼里的日本人开始还向我们打枪，我们的大炮一开炮，他们好像被我们的大炮吓住了，眼看着我们进攻虎头寨，连枪也不敢往外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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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锯地带》35（2）
战士们怀着对叛匪的刻骨仇恨，猛冲猛打，一个浪波就冲进了寨。敌人除了投降的，都被炸死打死了。战士们太恨叛匪了，一些投降的敌人也被战士们刺死了。在寨墙下的死人堆里，人们发现了上官开基的尸体，人们上前把他又刺了一通。席老大带着西莲池的人马也冲了进去。席老大一刀跺下上官开基的人头，挂在一根木棍上，插在寨墙上。叛军里面，大家最恨上官开基，下来就数吴守田。鲁政委命令寻找吴守田。人们把旮旮旯旯都找遍了，把死尸都翻了一遍，也没有找到。一个被俘的叛匪说，吴守田喊了话就从城墙上下来，换上八路军的衣服。这小子八成趁乱跑掉了。
打下了寨子，大炮口又瞄准了山上的炮楼。人们以为日本人不会投降，喊话没用，就没有喊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