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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给我剃了。湿气重,让我凉快凉快。”
“这?”杜浒杜贵卿略一迟疑,旋即恍然大悟,“原来丞相是断发明志,我等鲁莽了。”满怀歉意地走上前,用宝剑轻轻割去文天祥其余的头发。
“是啊,断发明志,不恢复大宋山河,文某永不蓄发!”文天祥笑了笑,杜浒这样理解最好。无论理解不理解,欺骗也好,凭借丞相的官职威压也罢,三日之内,他必须让整个军中的男子,全部将头发剃光,这是百丈岭间这支队伍生存下来的第一步。
“不复大宋山河,永不蓄发。丞相割了,我也割了!”书吏萧资惊魂初定,搬了个草团跪坐在文天祥身边,摘下帽子,将干净的头发伸向杜浒。还在给文天祥清理残余头发的杜浒笑了笑,手上加快速度,转眼间把萧资也理成了秃瓢。
杜浒是前丞相杜范的小儿子,少年时本是个游侠儿,学过些武艺,提三尺剑砍过无数鞑子,却从来没想到用自己的剑技给人理发。处理完了萧资的头发,方自我解嘲地摇头苦笑,大嗓门张唐也将自己那颗肉乎乎的大脑袋凑了过来,“给咱也剃了,丞相大人落发,咱也落,不赶走蒙古人,永不蓄发。”
“我剃掉头发,并不光是为了明志!”知道第一步计划顺利实施,文天祥悄悄地松了口气,摸摸自己的秃脑袋,对着正在理发的张唐说道,“剃发,是为了练兵。”
“练兵?”杜浒的手抖了抖,差点在张唐的头皮上划了个小口,没等他表示歉意,张唐瞪着牛铃一样的大眼睛,瓮声瓮气问道:“怎么练法,难道都要剃光头么?”
“最好剃掉,如果有人不情愿,也就算了,让他还乡。”文天祥点点头,慢慢给几个人解释,“你等记得当日空坑之战么,巩信将军手中的兵虽然少,气势上却不输于蒙古人。”
第一章黄昏(13)
激将、点拨、疏导,文天祥一步步将三人引进自己设好的说辞中。杜浒是他的生死好友,萧资是他的贴身幕僚,张唐是个热血豪杰,说通了他们三个,诸将的工作就可以慢慢去做,一点点扩大影响。
不知道文天祥在想什么,提到巩信,杜浒等人都有些黯然。巩信是文天祥所部中唯一一个行伍出身的正统军官。反攻赣州时,文天祥曾经拨了五千民军让巩信带领,被巩信以一句“此辈徒累人尔”拒绝,只带了他自己那一千江淮部下。当时张唐还骂巩信瞧人不起,现在看来,巩信所言并非完全错误,十几路民军,声势浩大,战斗力却极差。胜时如同一窝蜂,败时却如一群羊。
“当日不忙着攻城掠地,跟巩将军学学练兵之道,也不至于败得这么惨。可惜了,现在咱愿意学,巩将军已经成了千秋鬼雄。”张唐扼腕叹息。当时起兵,大伙热情高涨。可热情归热情,能经得起元军三次进攻而不弃刃逃走的,的确没几个。他麾下的人马做到败而不溃,已经不易。
而当日的巩信,曾以千余人马硬撼对方数万。
“我教你,如果,你相信我。”文天祥站了起来,尽力拍了拍张唐的肩膀。
“好!”张唐腾地一下站了起来,杜浒躲避不及,差点又在他即将剃完的光头上再次开一道口子。“丞相一句话,我麾下的弟兄,去风里、火里,皱了眉头,就是王八蛋!”
“风里火里就不用了,明天给你一天时间,你所部人马,全部剃成光头!”文天祥笑着说道,转身从纸堆中拿出几页纸,理好顺序,拼凑在一起,“这是几天来,我根据《武经总要》酒徒注:中国宋代官方编修的军事著作。推演出来的练兵速成之法,虽然急了些,但刚好符合眼下的实情。鞑子留给我们的时间,的确不多了。”
“成,大伙为了驱逐鞑子,命都不要了,何况剃头。”张唐豪爽地接过字纸,当朝丞相亲自教他练兵之法,这话传出去,是一辈子的荣耀。况且,即使丞相不教,自己麾下这帮人马也得练,至少要比巩信手下那些江淮弟兄强。鞑子在江西屠戮了那么多村镇,报仇的事情,就落在这剩下的千把人身上了。
文天祥点点头,接过杜浒手中的宝剑,轻轻剃掉张唐头上没剃干净的几处短发,一边剃,一边向大伙解释:“练兵要素,第一要让士兵做到令行禁止,所以,要培养他们的服从精神,剃头和整理军容,就是第一步……”
烛火跳动,文天祥的心神又飞回了梦境。爱国书生文忠走进八路军中,跟着一群满脸菜色的农民一块练兵,剃头、跑步、练队列,几个月后,那些刚刚放下锄头,曾经听见机关枪声就腿哆嗦的农民,一个个变成了下山猛虎。他希望,张唐手下的民军也可以做到。
循州不能去了,文忠记忆里,空坑之战过后,自己的经历几乎是空白。也许去了循州后,自己再未能打过一场像样的战役。被元军追剿,被张世杰猜疑,直到最后覆灭在张弘范之手。
既然老天借文忠的记忆将黄崖洞中的事情塞给了自己,那么,自己无论如何也要搏一搏,为了今天百丈岭上这些人,也为了大宋的命运。
把一个农民打造成士兵需要经历以下必需的训练,文忠的记忆和文天祥的记忆搅在一起,疯狂中写就,如今整理出来,一条条,竟然如此清晰:
第一、剃头,培养服从和集体精神;酒徒注:关于剃头,并非参考军事大片,而是借鉴了现代军队的训练方法。
第二、体检,这个就算了,总共这点人马,体检结束,估计也淘汰干净了;
第三、拉家常缓和气氛,这是兵书上所说的与士兵解衣推食吧。这个容易,麾下这些将领们都能做得到;
第四、队列、兵器知识、格斗、穿越障碍等日常科目;
第五、行军、宿营、警卫常识、基础战术、假设敌介绍;
第六、要明白军官职责、兵器存放常识、军人礼节、军法。
第一章黄昏(14)
其中军人职责和队列训练最重要,宁可不操其他课目,这两项也必定要过,它们决定了服从命令的养成,当士兵接受一个必死任务时,不会去问上级:为什么你自己不去?
文天祥思考着,把这些东西一一用杜浒等人能理解的语言说了出来,偶尔走神,宝剑在张唐头上又擦出一条小口子。张唐浑然不觉,杜浒和萧资也没看见,他们都被惊呆了。这些训练内容,听起来很熟悉,却是他们从来想不到、或者整理不出条理的东西。大宋军中,有些规定和这些训练内容类似,却绝对没有讲得这样清楚明白,一句也没扯到天地八卦上。只是说出了怎样做,说明了为什么这样做。
杜浒已经追随文天祥多年,萧资也算得上行五年余的“老将”,加上张唐这个民军首领,三人你一言,我一语,将文天祥这份练兵纲要补充完整,有些地方大伙不懂,文天祥不顾劳累,一一解释。有些条目杜浒认为与目前军中实际情况不符,集张唐、萧资和文天祥三人的智慧也能找到应对之策。萧资拿出纸笔,边听边记,四人一番讨论,及到天色大亮才理出一份完整的练兵方法。这个修改后的练兵纲要,与文天祥根据文忠记忆整理的那份纲要已经极大不同,即迎合了最初那份纲要的主旨,又照顾到了目前军中的现实。
纲要写好后,杜浒的万根烦恼丝也被张唐就手割去,四个和尚头相对哈哈大笑,眼下兵微将寡的劣势,全部不放在心上了。文天祥在《练兵纲要》的开篇中说得明白,此法不但可练兵,而且可练将,眼下山中这两千多残兵,将来就是两千员战将。只要得到时机走出武夷山区,还愁不把江南搅他个天翻地覆?
听到文天祥豪情万丈的笑声,刘子俊、陈龙复、萧明哲、邹等将领全赶了过来。大伙关心文丞相病情,这半夜睡得亦是半梦半腥。一进帐篷,看到四个和尚,皆大惊失色。有了头天晚上的经验,文天祥知道大家又要误会,赶紧将自己断发的目的重复说了一遍。江西安抚副使邹将信将疑,从萧资手中抢过墨痕未干的练兵纲要,粗粗翻看了一遭,半晌,沉默不语。
邹是个出了名的爽快人,自从与文天祥二人自合兵以来,从来没出现过有话憋在肚子中的情况。此刻见他沉默不语,众将等人都觉得诧异。张唐憋得郁闷,伸手推了邹一把,大声问道:“邹大人,难道你认为这份练兵纲要有什么不妥之处么?不妨说来,大伙从头议过就是,何必藏着掖着,学那娘们儿作为?”
晃了晃头,邹如梦初醒,先做了个揖,向大伙告罪,紧接着叹息道:“张兄误会了,哪里有什么不妥,此策正合时宜。邹某刚才是想起了巩将军当日所说的有将无兵之语,一时失神。若我军早得此书,江南西路局势,也不至于糜烂如此。”
众人闻听邹此语,俱是怅然。大宋行朝为了安抚各路豪杰,给每个人都封了极大的官,帐篷中,文天祥是丞相,邹是安抚副使,领兵部侍郎衔,杜浒是招讨副使,何时为江西提刑,可以说数省大吏,都聚集在这百丈岭附近。可是要兵没兵,要钱没钱,空怀着满腔报国之志,半点力气也使不出。
见邹对文丞相彻夜写就的练兵纲要甚为推崇,众人传着,将其中条目挨个过了一遍。不看则已,越看越放不下,越看越惊。大伙儿都与元军打过数仗,知道行伍艰难,也深知民军战斗力低下,非但遇上元军十不敌一,即使遇上同为宋人的新附军,人数相当的情况下也只有且战且走的份儿。曾经有人决心整顿兵马,一是没有时间,二是想不出合适办法。而文天祥在练兵纲要上所说,几乎句句都说到他们心里。众人知道,如果按照文丞相这个法子,在武夷山中将残卒练上几个月,虽然不敢保证士兵个个有当年武穆麾下岳家军的战斗力,至少跟新附军打起来,不会败得再那么狼狈。
“丞相,末将以为,这段,似乎有些不妥当……”议论了一会儿,刘子俊偷偷看了看文天祥脸色,指着开头处一段文字,提出了置疑。他是个有名的精细人,空坑兵败,亏得他才救了文天祥性命,又亏得他收拢部曲,一路上招集散亡,众人才寻得武夷山区这么一个安身之所。
第一章黄昏(15)
“民章,直说无妨。”文天祥循着刘子俊的手指看过去,看到刘子俊指的正是自己在开篇第二节,讲到的“官兵平等,文武比肩,战前诸将无论出身皆可直言策略得失”这一段。
“丞相,我朝自太祖以来……”萧明哲接过话头,低声提醒。大宋自太祖开国以来,一直是重文轻武,文臣的地位远远高于武将。即使在文天祥的军中,行伍出身的将领也一直也只有执行命令的资格,至于怎么打,打哪里,向来是文职出身的官员们说得算。特别是像萧明哲这样有功名在身的人,身份更是高人一等。这些都是三百年的老规矩,没有人认为它不对。文天祥今天一下子将武将的地位提高到与文职同等,萧明哲一时难以接受。而刘子俊想得更多的是,此举会不会招至行朝的非议,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果然不出我所料,文天祥笑了笑,大度地挥挥手,给出了早已准备好的答案:“诸位如今还分得清自己是文人还是武夫么?况且现在就这么千把人,再分个左右高低,反而没趣了。如果兵败,全体大宋百姓都将是元军的奴隶,一伙奴才凑一块儿,谁高谁低有意义么?”
“这也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