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萱娘-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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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么这么瘦了?”他心疼得抬起我的下颚,又轻声呢喃道,“委屈你了……”。这嗓音轻柔得如羽毛的话语落在我的心底。
  
  他来了,我们王家有救了。这是我与他第二次分离,但这次却比上次更加刻骨铭心。在我离开长安的最后关头,我紧紧抓住了他的心。
  
  仔细地打量他,他似乎比以前显得沧桑些,我不知道他这几个月是怎么过来的。但是可以肯定的是,他为了救我而奔波劳累。
  
  于是紧紧握住他的手,他的手还是如以前那般温暖柔软,急迫地问他:“这三个月是我人生中最黑暗最悲惨的时期,我天天望着北方,期待着你能来接我。现在我终于等到你了。五郎,是否有圣人的圣旨?我们王家的冤屈洗白了吗?”
  
  李瀍点点头,道:“小鱼儿有把你们的近况飞鸽传书回长安,所以我很清楚你的近况。我一接到圣旨就快马加鞭赶来韶州。见到你时,你只剩下一口气浮在喉咙中。那时候既害怕又恨你,害怕你真的去了。恨你没有遵守你许下的承诺。但是萱娘,你果真没让我失望,你又活了过来!”
  
  “我要是死了,你会怎样?”我问他。
  
  他不假思索地说:“踏遍岭南道的每一寸土地,让所有人给你陪葬!还有,王守澄的那颗头颅。”
  
  我淡淡笑道:“那你还当我是你的萱姐姐,或者女帮手吗?”说罢心中忐忑不安起来。
  
  李瀍的话中带有几分狡黠:“孤王说过,你永远是孤王的萱姐姐。”
  
  身子似突然坠入万丈深渊,心犹如被针扎一般,被扎得千疮百孔。李瀍的心我捉摸不透,既然他把我当做姐姐,又为何会万水千山地来救我呢?于是侧过头不再看他。
  
  他把手伸进我的鬓发中,嬉笑道:“但你这个姐姐与众不同。你别生气,听我说完。”他让我的脸正对着他,气息全喷在我的脸上,紧接着我便觉得唇上有一道浅浅的湿热拂过。
  
  一慌神,发现他距离我不过一寸,唇并没有贴上来。原来他又这般,在小时候便经常偷偷亲我。
  
  “就算亲近如妻,也能被夫家休掉,但姐姐是和弟弟分不开的。所以,萱娘,你和我是再不能分开的了。”
  
  他说得郑重其事,随即吻上我的额头。他的吻如是温柔美好,与幼时的吻大不相同,饱含着我渴望已久的所谓情的滋味。
  
  我心满意足,心中如抹了蜜糖一样甜。若世上有一个人能牵动我的喜怒哀乐,那人便是李瀍。这情是他赋予我的爱,高洁如云,温情如水,沉稳如山,深厚绵长。
  
  眼下疹子痒了起来,这才想起自己现在是那个丑陋不堪的落魄王萱,惊得忙躲进被子里。不想被他看见自己的这幅鬼样子。
  
  李瀍掀开被子,仿若回到了六年前,露出一个调皮的笑:“萱姐姐,你再丑我也要看!”说罢便径直向我扑来。
  
  我一闪,他扑了个空,仍旧用被子盖在自己身上,笑逐颜开:“出去出去,萱姐姐要休息了。又痒又痛的,你就放过我吧。我阿母和陆嫂子、王媋、王湃怎么样了?”
  
  “孤王亲自前来,任凭是阎罗王的人也拉得回来。你放心,我都安顿好了,他们现在隔壁休息。从此以后李家和邯郸王家不分彼此,都是一家人!”
  
  他帮我盖好被子,压紧四周的边角,怕透风进来。做完这一切,又吩咐道:“你从小就爱蒙着头睡,现在万万不可了,要不以后长成了花脸,孤王可不要你了。”
  
  我轻哼一声,不情愿地把脑袋露出被子外。
  
  他对我冁然而笑,转身出了房门,轻轻关上。
  
  我渐渐收起了笑容,纵然我对他爱得深,但心中的恨意还是不能完全消除。但我现在什么都没有了,尊荣、财富、地位……
  
  @注释:安南都护府:越南境内
  
  第23章 韶州梦夜
  
  三年腊冬甲子,李瀍命亲信何进滔向李昂连上三封奏折,力陈振威校尉王威于二年平定峰州刺史王升有功,且有勇有谋、忠肝义胆,实乃良将,非叛臣贼子,恐为人所诬陷。同月辛末,连同安王李溶、光王李忱齐名上奏陈情。乙亥,勒令道士赵真青顶罪。赵真青坦白在颖王府囚禁数月之久,因恨生怨,谋定陷害颖王妃。后良心难安,揭发真相,还妃清白。
  
  是月末,天子动容,圣旨一下,平反邯郸王氏和武氏,复良籍,召回长安。赵真青羁押天牢,秋后处决!
  
  我王氏和武氏一族终于沉冤得雪,这其中只牺牲了一个道士。这个道士曾经与我坐定讲禅,落马摔伤时为我炼丹修药,如今又为了我而付出性命。他就是老君殿的道士青灵,俗名赵真青。记得去年初次见他,他说只希望每个到老君殿的人都能幸福长安。如今他的愿望成真,但自己却……
  
  ……
  
  韶州的夜晚透骨奇寒。夜里起了风,轩窗拍打着窗棂,啪啪作响。树影摇曳,落在雪白的墙壁上。那风飘进屋内,掀起垂地的帘子,吹到脸上,不禁打了一个寒战。
  
  一道影子顺着粉墙脚飞快地溜进内室,滑过垂帘,悄悄钻进我的被窝。寒风掀开素白的长衫,在夜色下像绽开的一朵幽暗的花,饱满欲裂。
  
  “萱娘,我冷……”李瀍说着便把手环过我的腰,胸膛贴了上来。那手冷得更冰块似的,刚一触碰到我的身子,我便顺势避开。
  
  他的手继续在被窝里探索着,又抱了过来。我一翻身把自己的手探进他的长衫里,手指贴合着他的胸膛,那里温暖如春。
  
  被那冰凉的指尖刺激,他身子一颤,想要躲开。我恁是不许,使性道:“不要动!五郎,你就让姐姐一次吧!”
  
  他果真不动,那双手也没再探过来,便规规矩矩地侧躺在我身旁。我俩枕着一个枕头,我们面对面相互凝望。对面那两只幽黑深邃的眸子含着丝丝笑意,纵然在夜晚也熠熠生辉。我正看得痴迷,只听他扑哧一笑:“萱娘,记得第一次见到你,以为你是一个幽怨的女鬼,我吓得都不敢哭了。”
  
  我把指甲掐进他的肉里,佯怒道:“你又笑话我?”
  
  他嘻嘻笑起来:“谁让你是冷面王呢?不过你还有另外一个诨名。”
  
  “哦?什么诨名?”我好奇地问他。
  
  “你十三岁那年在我的生辰上献舞,把大伙儿给迷得神魂颠倒,心想这是哪位下凡的小仙子,生得这样娇丽脱俗。我却第一眼就认出了你,我想这小仙子长得是好看,但却眉峰频蹙,还跳错了舞步。却不料,父皇突然把你赐给了我,引得我的哥哥和皇叔们羡慕嫉妒。因你舞姿妙曼,腰肢似柳,媚态入骨,所以我给你起了个小妖王的诨名。不,现在是大妖王了。”
  
  “呸——”不假思索地唾了他一口,但见他犹在发愣,似乎没料到我会有此反应。我又一丝不苟说道,“世间大夫,唯贤是登;狐媚妖娆,是为大害。王萱担当不起此诨名。”
  
  他反应了过来,言笑自若:“你且别着急,你只是我一人的妖精,可好?”
  
  身子也暖了,我嘟囔道:“睡了!”说罢,翻过身子,闭上眼睛,不再搭理他。他也不再说话,温暖起来的手环抱过我的腰际。
  
  在韶州停歇了一个多月,身上的疹子渐渐愈合,人也丰盈起来。阿母的身子也养得大好,但却落下痛风的毛病。见我精神爽利,她的脸上有着浓郁的喜色。拉着我的手,苦口婆心地劝慰我一定抓牢李瀍的心。我比她更懂得这个道理。李瀍就是我生命中的贵人,李昂口中那个能让我展颜一笑、愿意托付自己所有感情的人。我温顺软弱的阿母,也在历经此次悲惨的流放之旅中变得趋于圆滑和敏感。
  
  我的侄女王媋日日盼着回到长安,每日来问什么时候可以启程。我自是知道她心中所想,这丫头是想让小鱼儿教他武艺。
  
  侄儿王湃又恢复了往日的神气,将那两个衙役鞭打了不止百下,直到手都打麻了,方才止住。这孩子骨子里的那股狠辣与自己十分相似,但我却隐隐担心他这样骄纵的性子会毁了他的一生。因为就是太过骄纵张狂,我才成为众矢之的,险些家破人亡。
  
  我寻了个错处,将那二人关押在大牢里饿了七天,任其自生自灭。等出狱后,他们已经剩下半条命。随即削去其职,没入贱籍,永世不得翻身。这已是对他们最宽松的惩罚。
  
  李瀍早命人风光大葬我的阿爷和哥哥,遗骨迁回邯郸。他以这种形式告慰他们的亡灵,亦安定我的心。但一想到他的母亲韦太妃参与了这次的谋害行动,心还是不能平静。在他的面前,自己只在这件事上戴上了面具,表现得宽容理解。其实也不能全怪韦太妃,当初也是我太不知收敛了。
  
  但哥哥的仇不能不报,他还那么年轻。在东市被腰斩时,一定怀着满腔的悲愤死去。会不会一边咒骂着那陷害他之人,一边呼唤着我的名字?
  
  每当闭上眼,那肠流满地的血腥场面连同父亲那张青白的脸就会浮现在眼前,令我难以入眠。他们的死亡让我清醒得意识到,自己不能再如以前那般嚣张放肆。因为这个天下不是我的天下,更不是我家的后花园……
  
  我在心底谋定,不会让韦太妃血债血偿,但要她付出一定的代价。
  
  随侍全桂涛为我们挑了一个良辰吉日,准备出发返京。他见了我,态度一如从前那样恭卑,瘦削的身板裹在一件青色狐毛披风下,柔和而坚定的目光显得友善和亲切。这样的人是讨喜的,李瀍的身边皆是这样明媚抑或温顺的人。比如紫雪、紫梅和他,除了我。
  
  他俯下身子,对我深深地鞠躬,不卑不亢说:“桂涛恭祝夫人沉冤得雪,和殿下鱼水和谐,琴瑟调和。”
  
  我笑意渐浓:“你无需行大礼,现在的我已经不是王妃。你尽心尽力伺候殿下,我还得感激你呢。只是怕王府太小,委屈了你。”
  
  他一听,有些手足无措,慌忙道:“桂涛一颗心都拴在殿下的身上,伺候好殿下是奴才的份内之事,奴才无任何委屈。”
  
  我解颐笑道:“那你告诉我,这三个月内殿下过得好吗?”
  
  全桂涛略一思忖,浅笑道:“夫人请放心,夫人不在的这三个月里,殿下为了你而每日寝不安席,食不甘味,连那些溜须拍马的小官小吏进献的侍婢,都弃之不顾。”
  
  我微微颔首,收敛了那骄纵跋扈的性子,向他表示谢意:“看来他过得并不好。全桂涛,此次回京后你须得让殿下雨露均沾。萱娘在此谢过你了。”
  
  全桂涛受宠若惊,把身子伏得更低,惶恐不安道:“夫人折杀桂涛!”又抬眼看了看我,眼神中带着几丝迷惑,语气极轻,小心翼翼说,“夫人……你变了……”
  
  我淡淡一笑,不置一词。回转身,漫天的雨雪倾泻而落,街道的青砖潮湿不堪,积成深深浅浅的水洼。黑瓦连绵,窄巷传来婴孩的哭泣声,森冷阴恻。斑驳的墙壁上青苔丛生,古老破旧。寒风阴冷,把刚打了花苞的海棠摧残一地,分外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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