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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不能有孕……”
我望向紫雪,她脸色煞白。仇士良边摇头边叹了口气,小鱼儿有些失神。
转头对郑注说:“郑注,今日之事请勿宣扬出去。我会命人封一千两银为你贴补家用。”
郑注微微鞠躬,看了看紫雪,目似剑光,然后悄然而退。
小鱼儿紧盯着郑注远去的背影,转头问我:“王姐姐,你怎么认识这种人?他可是王守澄的幕僚!虽然是个带把儿的,但经常穿着宦官服出入禁宫。哼,真是无法无天!”
我有气无力地回答:“我不认识他,只是有过一面之缘。”
又看向仇士良,问道:“仇伯伯,你应该知道我服用过水银,对吗?”
仇士良撇过头,轻叹一声:“进教坊的女子都不能有孕,这是规矩,也是仅有几人知道的秘密。因为水银能让女子终身不孕,没有人愿意喝。但关于凌霄,我就不知道了……恐怕是别有居心的人,对你心怀愤恨。”他的眉头紧紧纠结在一处,又安慰我:“萱娘,勿太伤心难过。路途险恶,你应该打起精神来杀掉那些阻碍你的人!”说罢意有所指地看了看紫雪,紫雪吓得哆嗦起来。
我心中怅惘,垂下头:“你说得对,仇伯伯,我现在才发觉,宫里不单单是一闭眼能摸到银子,还能摸到阴谋。这些阴谋随时向你袭来,让你措手不及。而这些阴谋的助手恰恰是你身边的人!”
仇士良背负着手立在仙鹤的旁边,比往日多了一份坚毅和刚强,有神的眼睛仿若能洞穿一切:“可怕的并不是这些,可怕的是你意志消沉,沉溺于阴谋给你带来的打击。仇伯伯在宫中驰骋三十几年,遇到的灾难何止千万,还不是咬着牙走过来了。萱娘,当你还沉浸于痛苦之中时,你的敌人却在谋划着下一步。等你反应过来时,他们已经将你打入了地狱。你愿意看到这些吗?在宫里,比的就是速度和心狠手辣!”
他永远那么乐观那么刚强,总是适时地提醒我,下一步该如何去做。在多年军中生活的熏陶下,他不再是当年那个唠叨多话的仇士良,而是成为了一个真正的军阀。
我点点头,咬着牙说道:“我明白……”
不知道是怎么回到颍王府邸的,胸口沉闷得呼吸不过来,头晕晕的,窗外的苍穹已经成为了灰白色。那些色彩明媚的野兽飞禽摆设,此刻在我的眼里也变成了一张张充满讽刺和讥笑的脸,在嘲讽着我的无知!
紫雪伏在我的脚边,把地板磕得砰砰响:“紫雪对不起夫人……”
她重复着这句话,我却无法释怀。也许,当年自己进宫之时,命运就被别人左右,只是自己不曾发掘。她们掌控着他人的一言一行,高傲而冷漠地欣赏别人的窘态,在暗地里沾沾自喜。我却以为是自己掌控着自己的命运,自以为是……原来我才是天底下那个最大的傻子!
孕育之喜,我是永远都不可能拥有了……
“紫雪……”我哽咽道,“你以后不用再伺候我!我不希望再看到你,你走吧!”
紫雪泪流满面:“夫人,紫雪不想害你……可紫雪无法违背韦太妃的命令……请夫人原谅紫雪……”
“原谅?”我垂下眼皮,冷冷地看着她,“我终于明白为什么韦太妃如此清楚我的事情,一定是你在她耳边煽风点火!一定是你在一旁挑唆我们的关系!”
我又气又痛,自己最信任的婢女却是别人放在我身边的耳目。
“夫人……紫雪只是如实禀报给太妃娘娘,并没有挑唆。请夫人相信紫雪!”
我从喉咙底发出一声悲愤的声音:“滚!”
“紫雪……紫雪会为自己犯的错误赎罪的!”她向我磕了个重重的响头,缓缓站起身,如行尸走肉般走了出去。
她磕头的地方满是鲜血……
我的泪流淌下来,悄无声息……
死亡,我再一次见到了死亡。
紫雪仰卧在水面上,那苍白膨大的脸一半浸淫在湖水中,一半露出水面。两只眼睛硕大而涨紫,直直盯着上方的苍穹。绛色的衣裙随着水波而晃动,一些鱼儿围着她的尸体,欢快地追来逐去。她的长发像墨色的水藻一样荡漾缠绕,似乎有着那因死亡而生的凄绝。一只大蟾蜍蹲在那长发之上,鼓掌着肚子,唱起了欢快的歌……
这就是她所谓的赎罪!
阿鹿低着头小声问我:“夫人,怎么处置这具尸体?”
“明日就是我的生日,你说该怎么办呢?”我淡漠地回答。捋一捋长长的披帛,转身就走。
天空下起了小雨,朦胧而婆娑。
我不想再看她一眼……
第29章 降诞宴(一)
二十岁,桃李年华,灿若夏花。破晓时,帘外还是柔风甘雨。到了食时,雨突然收住,金色的光线穿透乌云,斜斜地射向长安,王府突然明媚起来。侧头往外望去,不禁喜上眉梢。连金轮都眷顾我的诞辰,一扫连日来的阴霾细雨,是否预示着我将如日中天,磅礴烁烁呢?
阿鹿弯腰呈上钿钗礼衣,微笑着对我说:“这是为夫人今日的降诞宴准备的。”紫雪已经往生,现在阿鹿成了我的左右手,随时伺候在身侧。
钿钗礼衣是宫内外命妇作朝会、辞见、宴见宾客的公服。见它共五片金翠花钿,加双佩,小绶,比往日的衣着华丽高贵许多,但行走起来有些不方面。因随时要正襟危坐,才能不至于把沉重的花钿滑下发鬓。偏偏今天有秋千和蹴鞠赛,我可不愿意坐在旁边看人家玩耍。
随即对他摇摇头,示意不喜欢。阿鹿眼珠子一转,垂头说:“贱奴这就去把胡服拿来。”
我赞许地点点头,听他细碎轻扬的步子下了阁楼。不一会儿就上来了,回头一看,多了一个人。李瀍笑微微地走过来,他今日穿着一袭紫色公服,头戴华冠,显得玉树临风,比往日多了一份文华。阿鹿双手托着一件绛色胡服,屈膝跪于地上。
“不愿意穿礼衣?”李瀍轻声询问道。
我淡淡笑道:“也不是不愿意,只是太过累赘繁复。今天不是有秋千赛吗?”
李瀍撩开面前的垂帘,躬身走到我身旁,一面拿起梳篦给我梳头,一面取笑我:“你这般贪玩,还像长不大的孩子。”
我眉头一皱,轻轻说:“五郎,我本就身份低微,若是太过招摇,恐怕会招来闲话。”
李瀍伸出手抚平我的眉间,打趣道:“在陛下面前你尚且威风八面,这次反倒拘谨。可别玩得太疯,让天下人笑话孤王有个彪悍的女人。”
我呵呵笑起来,夺过他手中梳篦:“还是让我自己来梳,我要学你的样子,也在脑后绾一束发。”
又说笑了一阵,李瀍先下了楼。我打扮周正了,也出了阁楼。绕过曲廊,就见到一大堆人围在湖畔。阵阵欢笑声传来,热闹非凡。远远瞧着,秋千架上站着一个女孩,随着秋千的一起一落,不断做着惊险的动作,时而头朝地面,时而单脚挂在绳上,人群阵阵欢呼,拍手叫好声此起彼伏。
我刚挤进人群中,那女孩就向我看了过来。人倒竖在秋千之下,两只机灵水嫩的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我,令人难以寻味。我纳闷起来。她是谁呢?
这时阿鹿在身后轻声道:“这位小娘子是紫雪的堂妹,好像叫许怜怜。”
越看她的眼睛越觉得她不怀好意,悄悄吩咐阿鹿,等她下了秋千就立刻把她撵出去。随即转过身子,一个熟悉的胸膛落入眼内。李瀍不知何时站在我的身后,自己竟然毫无知觉。心底惴惴不安,他有没有听到我刚才的那番话呢?见他正兴高采烈地望着许怜怜,像是没看到我。我又回过头看了看许怜怜,这才惊觉,原来她不是在看我,而是盯着李瀍。
他们四目相对,眉目传情。我的心中有股难以言喻的失落升腾。此刻在他的眼里,我是不是黯然失色,成为了路人?而那个叫许怜怜的女子,正是豆蔻年华,娇嫩如含苞欲放的花骨朵。
垂下头,默默走了约莫十尺远。又回望,他们还是互相凝望着。许怜怜的唇妍丽娇嫩,眼睛清澈,有一份天然的清丽。她翻了一个跟斗,稳稳落在李瀍的面前。动作潇洒娇俏,李瀍垂下眼眸细细地端详起她来。
许怜怜向他屈膝行礼,口中说着话,我听不清楚。阿鹿在四周打转,等待时机下手,他面露焦急地看向我,像在询问该怎么办。既然李瀍喜欢他,我还能怎么办呢?
庄暴问孟子:“独乐乐,与人乐乐,孰乐?”孟子答曰:“不若与人。”我无法拥有孟子那与人分享的广阔胸襟,我有的仅仅是与生俱来的不安分血液。此刻能做的,就是避免看见那令人妒火中烧的画面。转过身,远离人群,迈步朝湖畔深处行去。
我的诞辰宴,不属于我,更像是为皇族提供一个欢愉的场所……
之后我趴在湖畔的一颗树上睡着了。梦里见到了紫雪和沈氏,她们涨紫溃烂的脸紧紧贴着我,不断掉下发臭的血肉,流进我的嘴里。湿漉漉的青丝紧紧裹住我的身子,让我动弹不得,呼吸困难。我奋力挣扎,大声呼救,无奈发不出任何声音。
四周是一张张陌生而冷漠的脸,正茫然地仰起头,眼睛呆滞无神。在那些脸孔之中,唯有李瀍的唇角挂着残忍而讥讽的笑,像在欣赏着我的窘迫。
“五郎,救我……”我向他呼救,他却置若罔闻,笑得越发残忍。
“萱娘——”突然有个熟悉的声音闯入。我心中一颤,这是青灵的声音。如诉如泣,悲壮而愤慨,“萱娘,你为何不来探望我?我爱你,甚至为你付出了性命。你怎么能这样绝情?”
“我……”我掩饰着自己的心虚,慌忙张了张口,“我……会来的!”
“你撒谎!”又一个声音闯入,这是……这是……哥哥的声音,只听他说道,“萱娘,哥哥的大仇尚且未报,你却耽于享乐。你可知道哥哥在地府里受尽了苦楚,就等待你把仇人的头颅敬献给我。王守澄和韦太妃他们两人的人头我都要!否则,哥哥死不瞑目!”
我好难过,泪扑朔朔往下掉:“哥哥,是妹妹无能,让你含恨九泉!妹妹会……”
哥哥突然打断我:“不,你在害怕……你在犹豫……因为韦太妃是他的母亲,因为王守澄太过强大!”
我哭泣着回答:“不,我怎么会怕呢?你根本不了解我!”
“萱娘……”紧接着父亲那苍老的声音传入耳内,就像他离去时最后的一声呼唤。我看到了父亲那张青白色的脸,他紧闭双眼,风霜满面,保持着死去时的模样。
“阿爷——”我大呼一声,向他扑过去,不料他却越走越远,怎么追也追不上……
那些脸和声音渐渐消失,他们全部都离我而去,剩下我一人在黑暗中徘徊四顾。好难受,我在黑夜里看不到光明,唯有眼泪伴随,一滴滴滚落在脚底下那无边的沼泽之中。
好像有人在骂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