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王萱觉得痒痒的,忍不住呵呵笑起来。二人打闹了一回,玩累了,王萱把他轻轻放在自己的床上,悄然退出门外。
一股凉风夹带着树叶从天际刮下来,将她那宽大的轻纱裙摆扬起。鹅黄团花罗衫被吹得四处乱舞,边饰上的金凤呼之欲出,像是腾空飞跃于苍穹。九条尾羽长而飘逸,曲伸有致,像支支燃烧的火焰。
她抬手遮住沙尘,逆风而行。阿元取来一件银泥云帔,为才人裹上肩头。想跟上去,却是被她轻轻一推。
出了大殿,往望仙台而去,她知道他此刻一定在与赵归真谈论道法。马元鸷正巧从甬道那头走来,看到王才人,一溜烟儿跑过去。
“才人,吓死我了,我以为这次必死无疑。陛下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才没有把我捉拿审问。若是被严刑逼供,才人你也不必担心。我绝对不会把你招供出来。”马元鸷一副愁眉苦脸的模样,边说边紧跟着才人的脚步,“都怪李德裕,他老早就看你不顺眼了。之前让才人你做不成皇后,又屡次在陛下面前污蔑你,说你有……有……仇中尉和鱼中尉也是被他给……哎,只要才人你一句话,贱奴必定为你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马元鸷在她的面前卖乖弄俏,把话说得溜溜顺儿。他知道才人也痛恨着李德裕,而他们阉人的大敌也是李德裕。只需要才人点头,他便想对李德裕下手了。
王萱默默地听完他的这番话,情绪淡漠:“李德裕是百年难得一见的贤相。虽然他为人自大,亦有些过错,但利于社稷。杀了一个杨钦义,你我都差点人头落地。若再杀一个宰辅,你认为你我的情况将如何?”说罢,斜了他一眼。
马元鸷把头垂下去,不敢直视她的眼睛:“是,我明白了。”
王萱语重心长地说:“阿鹿,你现在已经是左军中尉了,我为你感到高兴。这已是一个宦官最大的荣誉,也是我对你多年来对我的忠心的报答。”说罢向他略略抬手,示意不要再跟来。
马元鸷停住了脚步,心中空虚恍惚。觉得才人的话中有那么一丝耐人寻味的东西,似乎在提醒他,收起野心。也或者她的话里什么都没有。
望仙台高耸在紫宸殿旁,两者遥相互望。王萱登上了台顶,隆真室的门紧紧关闭着。那守门的宦官见了她,弓着身子行礼,却并没有开门的意思。她打了一个手势,让他们全部退下。自己伸手欲推开门,却听到里面传来女人的欢笑声。
她的心一沉,耳朵贴在门边,细细听来。
“圣人,这样怕是……不太好吧。圣人已吃了两粒,赵先生说这丹药间隔三个月才能服用一粒,贱妾害怕……”这声音好生熟悉,王萱恍然大悟,这是紫梅的声音。
“让你来侍药,你怎么这么多顾虑?还怕我吃了你不成?”李瀍的笑声带着几分霸道。
“圣人,贱妾还是怕啊。”紫梅的声音带着哭腔。紧接着便是一阵悉悉索索的解衣声,还有偶尔发出的啧啧声。
她明白这是什么样的声音。本想着一切都已过去,可这只不过是刚刚开始而已。
“圣人,轻点……我怕……”
她把这充满挑逗的声音抛在脑后,突然改变了主意。为什么要费心费力立她的儿子为太子?到时候坐享其成的不正是这扇门后霸占着自己夫君的紫梅么?自己呢,得到的是偏安一隅后的清净?还是大权旁落后的凄凉?
第76章 萱娘
飘渺无依的空虚感浮上心头,犹如身处一个无人的山腰,白茫茫的雾气将前方的羊肠小道遮挡。往前往后都是万丈悬崖,稍微不慎则坠落于黑暗的山涧。双腿发软,伸手扶住玉栏杆,拖着沉重的步伐下了楼梯,踩得木质的衔接处咯吱作响。
站岗的侍卫主动让出一行道路,侍立的宫人有几次想要扶住站立不稳的王才人,皆被她眼中的冷意所震退。突然他们脸上恭顺的神色转化成惊恐,瞳孔放大,倒映出一幕令人惊骇的画面。王才人瞬间站上玉栏杆,张开双臂,从高台上跳了下去。鹅黄色的衫儿幻化成一只只金色蝴蝶,展翅而飞,渐渐远去。
“萱娘——”李瀍心如刀绞,大叫一声,从噩梦中醒来。眼前是荧光耀眼的金拱银墙,玳瑁之帐,空气中还漂浮着一丝龙光香的余味。一个女人正卧在他的身侧,睡眼惺忪地看着他。
“圣人,你做噩梦了?”紫梅掏出手巾为他温柔地擦掉额头上的汗水。
“现在是什么时辰?”他惊魂未定,心到现在还跳个不停。浑身无力,像是虚脱了一般。
紫梅掐着手指算了算:“大概是五更。圣人想要贱妾伺候你上早朝吗?”
“不用,你走吧。”
李瀍脸上写满疲惫,坐起身,觉得头痛欲裂。揉了揉太阳穴,从地上拾起亵衣披上肩。兀自打开金门,一阵凉风夹带着细雨砸来,落在他那健壮的胸膛上。耳畔是呜呜的风声,远处传来气势恢宏的鼟鼟鼓声,预示着早朝即将开始。星辉暗淡,天际朦胧如雾,大明宫浸淫在这片烟雨里,别有一番旷古悠远的凄迷哀婉之感。
回忆一下子展开,眼前浮现出十三岁那年一个下着绵绵细雨,荻花纷飞的瑟瑟秋日,他和豆蔻年华的颖王妃到青龙寺游玩。那时候他们玩遍长安城的每一个角落,就差去玩佛寺了。她手指着身穿金线绫罗袈裟,上嵌着玛瑙美玉的僧人问:“为什么他一个清心寡欲的和尚,比我还穿得还好?”
“因为他们不用纳税,且有着丰厚的香火钱。”他拉着她的手腕,二人小跑着穿过佛堂,看金身大佛耸立在富丽堂皇的大殿内,都吃惊得睁大双眼。
“哇,比宫内的佛像还要大!”她惊叹着仰起头,亮晶晶的双眸闪耀着光辉,突然那眸光又黯淡下来:“我父亲辛苦了一辈子,尚且不能温饱。而他们安坐华屋,美衣精馔。”。
“这些臭和尚!我迟早要拆了这佛寺。”他咬了咬嘴唇,在心中默默说。突然有个东西戴在了他的手腕上,低头一看是一根红绳。
她的脸上浮现两朵红晕,扑闪着眼睛说:“这是我刚才求高僧开光过的。送给你,保你一辈子平安。”
一看是这庙里的东西,他甩手道:“我不要,这是臭和尚的东西。”
她抓住他的手:“你必须戴上,否则我……我不理你了。”
“不要,这是女孩子才戴的东西。”他不屑地把那红绳取下扔到她怀里。
她一怔,把红绳踩在脚下,发狠道:“谁稀罕你戴!不戴罢了!”跺跺脚,气得跑了出去。
他在原地愣了一会儿,没想到真惹她生气了,赶紧吩咐左右侍从四处寻找,自己也在庙里转了几圈,皆没发现她的踪影。你说她任性倔强吧,但有时候却冷静成熟得跟母亲一样;你说她傻吧,有时候又聪明得跟人精一样。
一个时辰后,他在街边找到了她。她当时跟两个夷狄男人扭打在一起,那两个男人身高体壮,她哪里是对手。围观的人众多,却没有一个出手制止。其中一个蓝眼睛黄头发的男人领起她的后领,把她摔在墙角。口中说着一些蛮语,他听不懂,但知道是在叫骂。另一个长着络腮胡的男人抬起手就往她的脸上扇去,被她一口咬住,疼得那络腮胡男人哇哇大叫。那蓝眼睛男人勃然大怒,抬脚欲踹她的肚子。
她猛然胆怯地闭上眼,蜷缩着身子,大喊一声:“五郎救我!”
正这时,他从人群中钻进来,见到这个场景,心提到了嗓子眼。
“萱娘!”撕心裂肺的痛苦涌上心头,他毫不犹豫地从腰间拔出剑,向那两个夷狄挥去。苦练三年的武术在今日终于派上用场。他们虽然力气大,但动作迟缓。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他一剑刺穿络腮胡男人的手,这是惩罚他对王萱的粗鲁。另一剑挑断了蓝眼睛男人的脚筋,这是报他那一脚之仇。
两个夷狄捂住伤口,痛苦地呻吟起来。他把王萱抱起来,拍了拍她衣服上的灰尘:“萱娘,你说说他们还伤着你哪儿了?”
王萱摇摇头,眼中含着泪,伏在他的肩上哭起来:“我……是不是很没用?”
“你为什么跟他们打起来?”他这才想到问她这个问题。
人群中突然有人说:“那蓝眼睛胡人无意中踩到了这位小娘子的脚,已经道歉了。可这位小娘子却不依,偏偏要他跪地磕头。你说,堂堂七尺男儿,哪能在大街上对一个小女子磕头呢?”
他无奈地吐出了一口气:“然后你就动手打了他们?”
“两个男人欺负一个女人,不是好东西!”她呸了一口,“五郎,你把他们带回府上每人杖责一百。”
他却从怀里取出两锭白银,给两个夷狄一人一锭,拱手道歉:“内人生性鲁莽,我代她向二位侠士谢罪!”
说罢,不等她反应过来,在众目睽睽之下,拉着她的衣袖就跑。
王萱当然不服,无奈被他拉得甚紧,怒道:“为什么要谢罪?你是亲王。”
他无计可施,哭笑不得:“我戴上你送给我的红绳了,此事作罢。”
她也笑了,眉眼弯成了一条缝:“那你得教我武术,以后我再也不要被男人欺负了。”
被青牛白马七香车充满的街道狭邪起来,他们穿梭在人群中,与摩肩接踵的外国人擦身而过。他穿着银锻衫子,她穿着海棠红长裙。他们是最甜蜜的情人,是最亲密的爱侣。动人心弦的笑容就像是两朵芙蓉花,把灰暗的秋天点缀得柳绿花红,流光异彩。
“圣人,这里风大,请以龙体为重。”突然一把苍老破旧的嗓子打断了他的回忆。李瀍这才发现自己站在风口上,身上仅仅着一件中单。紫梅已经离开了望仙台,只剩下些伺候更衣的太监宫娥。鼓声渐渐加急,催促着文武百官和他们的天子即将开始一天的议政。
“王才人现在如何?”他觉得她好像来过这里一般,空气中还残留着她身上那独特的芬芳味道。
“回陛下,才人昨天来过,然后又走了。贱奴也不知道才人现在的情况。”全桂涛低头说。
“她真的来过……”李瀍兀自喃语,胸口沉闷得像被压上一块巨石。
……
延英殿内,李瀍向李德裕问以西域军事:“朕闻吐蕃内乱,回鹘衰微,值此之机,欲西征讨伐,荡平回鹘,收复河湟。卿以为呢?”河湟是唐与吐蕃的边境地带,安史之乱时被吐蕃趁机占领。宪宗欲收复河湟,可惜事未成则西去。他要做先帝们都未完成的事,把大唐的疆域扩大。河湟只是第一步,吐蕃、回鹘,甚至是更北面的广袤草原,牧草丰美,牛羊成群,那里才是他的目的。只是人生太过短暂,现在只是才刚刚开始而已。若可以获得长生,时间就足够了……
李德裕闻言大喜:“陛下英明。现藩镇已平,国库充实,正是最佳时机。望遣使赐张仲武诏书,仲武尚兼北面招讨使,应早思立功,毋落人后。”
李瀍依言颁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