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直面死神(2)
阎锦文抓过来一看,又瞟一眼张澜。 此时护士长也挤身进来,扶张澜坐回椅子上。 阎锦文抬眼往隔壁一睃,叮问:“隔壁那个什么病?” 郑定竹又亮出另一份病历卡:“罗先生患的是肺结核、糖尿病。喏,上面都记着。” 阎锦文审看着,一时有点拿捏不定。 郑定竹攫住时机直言:“就是监牢里的犯人还能保外就医,何况他们两位本就是住院的重病人;你要是带走他俩,他俩就会有生命危险,谁敢负这个责?!” 这一军,着实把阎锦文将了——他也不敢负这个责。他又审核一遍病历卡,少许,眼珠子一瞪:“你能担保?” 郑定竹几乎来不及思考就应承:“我担保。” 护士长有心一点:“他是我们副院长。” 阎锦文头一摆:“不!我要你以身家性命担保。” 他这一军,也把郑定竹将着了。郑定竹怎么会想到呢? 房内人、门口人一听,个个心都揪紧了! 张澜发话了:“郑医生,你不必担保。我哪里也不去,要杀头,当着大家的面;我不喜欢背地里被人捅刀。” 郑定竹不能不被张澜的气度感染,立马回复阎锦文:“好,我以身家性命担保!” 阎锦文坐蜡了。他不得不避开众人,独自来护士办公室电话请示:“……病倒是不假。我怕万一真在看守所死了,上头又要带人去台湾,那我、你局长怕都担待不起呀!……是。” 他回到205病房时,郑定竹便将写好的《担保书》交给阎锦文:“我的车子、房子、一个老婆、三个孩子,全都押上了。” 阎锦文审看着《担保书》,寒森森的目光在郑定竹脸上一盘旋:“敲章吧。” 郑定竹问:“疗养院的?” 阎锦文头又一摆:“要算账,是找你——郑定竹!” 郑定竹不顾张澜再次的劝阻,驾着自己的奥斯汀小车急急往家里赶,连白大褂都来不及换下。 他家住在林森中路,培恩公寓42室,是私家小楼兼作私人诊所。 因为离疗养院不算远,一会儿就到家了。 年正而立的夫人汪婉清,长得眉清目秀,也是肺科医生,很有点大家闺秀的风韵。 听说要图章,夫人着即开了锁,一面从抽斗里取出印章,一面奇怪地问:“今天是怎么了?从来没见你这副救火的样子。” 郑定竹不想让夫人担心,含混其辞地支应着:“没什么、没什么,不过一份证明书。”他接过质玉印章,在印泥上一摁,便盖到《担保书》上。 一个来回,《担保书》便交到阎锦文手中。 阎锦文匪夷所思的目光又在郑定竹脸上盘旋了几圈,将《担保书》揣入衣兜。随即通知郑定竹:“205房的人,并到206房去。” 郑定竹未解其意:“那205这一间?” “我们用。”阎锦文直截了当告知了郑定竹,又厉色交代手下:“从现在起,一组、二组你们二十四小时轮流监视,任何人不得接触里面的人——” 两组组长着即应命:“是!” 父亲疗养院里的突变风云,做女儿的一无所知。茂延借了罗叔叔的英文打字机学得飞快,还赶上了教会医院的招聘。 一位穿着斗篷状黑色教服的中年美国教士,在最后面试着三位报考的英文打字员的中国女子。其中一位就是茂延。 教士用英语口授着:“……人类不需要子弹与枪炮,需要和平与微笑。” 茂延眉梢一皱,还是飞快地打落下来。 另两位稍慢半拍。 一位监考的教士一一取过三份打印稿,交给了口授的院长。 院长审阅了打印稿,踱到茂延跟前:“你为什么应聘我们美国教会医院的英文打字员?” 茂延实话实说:“补贴家用。” 院长眉头一皱问:“你……难道喜欢‘子弹与枪炮’?” 茂延不想隐瞒道:“我和中国的同胞姐妹一样,需要和平与微笑;但你们美国政府送到中国来的偏偏是子弹与枪炮。” 一室惊愕! 身为美国传教士的院长也不由一阵诧异。他既有点窘迫,又有点震动!未几,转身向另两位:“你两个为什么来应聘?” 一个女学生回答:“我喜欢美国!它自由、开放、富有,我希望有一天能踏上美利坚合众国的土地。” 院长未置可否,将目光投向第三位应聘者。 另一个女同胞回答:“我和丈夫都失业了,我……要生存。” 茂延一下站立起来表示:“院长先生,如果贵院只要一名,应该是这位;我,至少现在还能够生存。” 院长第二次震动了!他思量片刻决定:“你和这位,我们都要了。” 等在教会医院大门外的三妹淑延,一听到大姐录用的消息,一下搂住茂延直跳:“快,告诉爸去!” 姐妹俩是笑着、乐着、跑着到的虹桥疗养院。 两姐妹刚登上住院部二楼,就被从父亲205房里闪出来的军警喝住:“站住!” 两姐妹不由大吃一惊!    电子书 分享网站
直面死神(3)
淑延往205房里一探:“你们怎么在我爸爸病房里?” 206房门开了,里面站着罗隆基,手一招道:“你爸跟我做伴了,快进来。” 两军警横枪截住:“不许进,下去!” 淑延来了气:“爸爸也不能见?谁定的规矩?” 军警有点六亲不认:“上头的命令,谁都不许接触。” 罗隆基来了气:“你们未免太过分了!” 对过楼道口的病人、陪客、护士也先后抱起不平: “是太过分了!” “一点人情都不讲?” 楼道中间站岗的军警驱喝开了:“都管好自己的脑袋。散开!” 茂延冲着军警责问:“你们也有父母兄妹,将心比心,换作你们会怎么样?” 军警充耳不闻,提着醒:“小姐,把你的道理揣回口袋去。现在是非常时期!” 淑延一屁股坐到楼梯口直嚷:“见不到爸爸,我们就不走!” 门口出现了老父亲,分明地憔悴了。 “爸爸!” 两杆横枪,隔着父女。 张澜不屑一顾道:“跟他们讲什么道理?谅他蒋介石不敢公开杀我。你们先回去。” 茂延点着头,不忍地慢慢拉过二妹。 淑延眼光冲军警一横,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架势道:“我们还要来!天天来!” 目送走两姐妹,少许,罗隆基不由仰头兴叹:“看来,也只有‘浴火重生’这一条路了!那就快来吧!” 疗养院的夜晚,还是很静谧的。只是缺失了温暖,显出森冷。 205病房——监控室里,郑定竹递上听装的“伽莱克”香烟,敬着监守的军警。 四个轮值的军警毫不客气,拿来就抽,还没忘往左右耳朵上夹。 郑定竹套着近乎:“白天的事,你们是过分了,疗养院上上下下都抱不平!” 军警似乎不把好客的郑医师当外人,也叹开苦经:“郑医生,我们是担待不起呀!真闹出个什么意外,你身家性命没了,我们脑袋也‘搬家’了!” 另一军警透着风:“听说……大头儿毛森也紧张着呐!” 郑定竹心下抽紧,脸上不露:“你们跟阎长官说说,人家女儿来看自己的爸爸,就行个方便。” 军警松了口:“我们问问再说。” 郑定竹趁热打铁:“你们先抽着,等一下给你们送酒菜、夜宵来。” 轮到军警套近乎了:“还是郑医生够意思!” 出了205监控室,郑定竹就以查房为由,拐进相邻的206病房。 他压低嗓门向张澜与罗隆基通报了外面抓人、处决的情势,很有些焦虑:“再不想办法走,怕走不了啦!” 张澜显然判断着什么:“现在外面晓得我们被软禁在这里么?” 郑定竹摇摇头:“他们封锁得很紧。肯定有鬼!” 罗隆基从反向思维考虑着:“嗯。只有让社会上都晓得了,他们才会有所顾忌。” 张澜立马想定:“找叶笃义。” 从来不问政治,只会埋首医学,治病救人的郑定竹,自己都没有闹清楚,怎么也急着问“政治”! 在培恩公寓自己的诊所里,郑定竹、汪婉清夫妇送走了最后一位病人,郑定竹立马拨打电话。已经拨打了不晓多少次了。 汪婉清弄不懂了:“还是没人接?” 郑定竹刚摇头,即刻示意夫人噤声:“喂,你?……”他一听,顿觉不妙,急忙“啪”地挂断了电话。 夫人心下一抽问:“怎么?” 郑定竹心有余悸道:“是个陌生男人,问我是不是叶笃义先生?……张老先生的家被特务控制了!” 汪婉清判断着:“他们一定也在抓你找的人。定竹,这下你倒非得找到叶笃义不可了,不光是告诉他消息,还要他赶快离开上海!” 呼叫的警车从门外林森路上飞驰而过,犹如催命一般。 两位从来只管看病的夫妻搭档,碰上政治,还是这种死死活活的“非常时期”,真有点一筹莫展! 毛森的上海警察局眼下成了国统区的“前线”。野战区的大前线,他无力回天,在上海,抓谁,杀谁,他说了算,他似乎有一种虐杀人的快感。上海老百姓只要听说毛森其名,心里就会有“毛森森”的感觉。 远处不绝的炮声,夹杂着楼上受刑人的呻吟、尖叫声,直给人一种揪心的迫压感。但在毛森听来却分外入耳,这是他的战绩。 他向手下交代着:“你们特别行动队现在的惟一任务是捕杀共产党、民主分子、嫌疑犯,一口气都不能歇!” 队长即刻回命:“是!” 毛森特别强调着:“另外,派一个分队,把虹桥疗养院给我死死围住。” 副队长有点犹豫:“警备司令部阎锦文他们已经监守着。” 毛森决然道:“我要多一道保险。黄炎培给他溜了,张澜、罗隆基我们再不能有丝毫闪失!” 队长提议:“干脆我派人去解决了,保证人不知鬼不觉。” 毛森扬手一止道:“要解决也绝不在疗养院里。再闹出一个‘李公朴、闻一多’风潮来,只怕蒋总统都兜不了。他俩的命,总统这一两天里就会发落。”   
直面死神(4)
可以想见,非常时期中的上海秘密刑场,由于毛森的“执行导演”的得力,演出了一幕幕空前的悲剧。 就在解放上海的大炮声中,一批又一批学生、教授、工友在歇斯底里的疯狂子弹中倒下了。 “革命万岁!” “打倒蒋介石!” “……” 口号声没了。扫射声停了。 愤怒的大炮咆哮了! 一夜之间,虹桥疗养院几乎成了大监狱。 毛森直辖的武装警察,三步一岗地将疗养院围了个密不透风。 路人过客见状莫不退避三舍。 二楼的206病房里,罗隆基的目光从窗外收回,苦笑笑:“呵,蒋介石又加岗‘保护’我俩啦!如今倒真成了蒋介石的瓮中之鳖了!” 张澜倚在床上,似在闭目养神,又似在倾听—— 大炮的轰鸣声不时可闻。 罗隆基也倾听着,心里猝然滋生出一种莫名的快感:“不可一世的蒋家王朝这回是‘大不妙’啦!哎,表老,给我们的生死占一卦?” 张澜睁开眼皮,估量着:“劫持我们去台湾,为他所用——那我是死也不会去的;留下我们,他又绝不会心甘,只能是——” 罗隆基即口点出:“暗杀?” 张澜毫不怀疑:“他没有胆量公开枪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