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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生,有的人死了会影响千万人的生活,有的人死了和活著根本没有分别,人和人之间既然那么不同,为甚么大家都要死?”
他一口气说下来,越说越是激动,双眼瞪得极大,虽然我不是和他面对面,可是也可以感到他在急促地喘气。
听得他这样说,一时之间,我倒也不知道该如何去反驳 他的说法,我当然无法接受,可是又不能说它全无道理。
一贯的说法是:老天再公平不过,不论是甚么人,都难免一死。可是想一想大亨刚才所说的,令所有不同的人,有同一个结果,真的能算是公平吗?
在我沉默期间,温宝裕插了一句口:“每个人的生命配额,长短不一,也不是人人相等的。”
大亨立即又叫了起来:“那更是不公平之至!是不是努力而有成就的人生命配额一定多?他们 老实说,看看我们这些人,是不是应该有更多的生命配额?”
温宝裕道:“每一个人都认为自己应该活得更长!可惜那不由得人自行作主,老天自有安排!”
大亨一声怪叫:“老天的安排不合理、不公平,我们就要自己争取!”
看来我们三人之中,小郭对大亨的论调最是反感,他冷笑道:“你如何争取?”
大亨回答得再直接也没有:“用钱去买!”
一句话令得小郭脸色发青,再也说不出话来。
对大亨这种气焰冲天的态度,我也很是反感。我刚想说:“你有钱,人家未必肯出卖自己的生命。”可是也就在这时候,我想起了那徵求启事 应徵者数以十万计,显然有很多人愿意用自己的生命配额去换金钱。
一想到这里,我不禁气馁,想说的话,也就没有说出口。
温宝裕冷冷地道:“有钱真好!不过用钱买命,闻所未闻,只怕还是阁下的白日梦!”
大亨也冷笑:“任何事都有一个开始,不作白日梦,就连开始也没有 小朋友,你不可不知,世界上很多事情,就由作白日梦开始!”
温宝裕虽然能言善辩,可是一时之间却也只是眨眼,说不出话来。
我用力鼓掌:“说得好极了!祝阁下成功,万岁万万岁,永生不死,这就很公平了!”
大亨自然听出我是在讽刺他,他胀红了脸,还想说甚么,陶启泉拦在他的身前,叫道:“各位、各位 ”
可是大亨动作粗鲁,一下子拉开了陶启泉,大声说道:“我知道你们心里在想甚么,你们想的是:用钱买命,那是不道德的行为。我告诉你们:只要一个愿买,一个愿卖,这就是正常的交易行为。凡是两相情愿的事情,就不能用道德或不道德来衡量 相反地,用任何道德标准去衡量双方同意进行的行为,加以干涉、非议,才是不道德,因为妨碍和干涉了他人的自由意愿。”
大亨这一番话,一气呵成,流利之至,显然那是他心中真正的观点。
他的这种观点,并非完全不能为人接受,可是放在“用钱买命”这样的行为上,总使人有说不出来的别扭。
如果平心静气地想一想,站在他们这种豪富的立场来说,用钱去买任何东西,只要对方愿卖,就是天公地道的事情 包括买卖的是生命在内。
确然,即使是“用钱买命”这样的行为,只要双方完全自愿同意,就也不能称之为不道德的交易。如果不让这种交易进行,那就是不让他人的意志自由发挥,这倒真是有点不道德了。
显然,温宝裕和小郭也想到了这一点,所以一时之间,我们都不出声。
大亨喘了几口气,语调缓和了些:“不是我恃钱行凶,试想一想,世界上有多少人,少活三五天、几个月,甚至一年半载,对他们来说,有甚么关系?如果少活一年半载,而可以获得大量金钱,对这些人来说,还是大大的好事 那个徵求启事有那么多人去应徵,就是证明。”
小郭大声道:“你的话令人作呕!”
大亨一声冷笑:“这只是你个人的感觉。再举一个具体的例子:一个穷苦不堪、生活极差的人,活了七十二年,没有过过一天好日子。另一个生活小康,丰衣足食,绝对不必为生计担心,活了七十一年。两个人生,给你选择,你选哪一个?”
我听得大亨举了这样一个例子,不禁摇了摇头 这样的选择,给一万个人去选,只怕有九千九百九十九个会选那生活无忧的一生,而不会贪心多活一年,而被穷困煎熬一辈子。
尤其,现代社会讨生活越来越艰难,一生丰衣足食,不必为生计担心,那简直是人生的美满境界,是许多人拚命努力也未必可以争取到的目标。
我同意小郭的话 大亨的话的确令人作呕,可是却也不得不承认大亨所举的例子有无可抗拒的力量。
我看到小郭虽然仍是一脸的不以为然,可是却也张大了口,说不出话来。
大亨作了一个手势,表示他话已说完。
我、温宝裕和小郭三人一时之间,也无话可说 大亨所说的一切,可以不同意,却也很难说他有甚么不对。
陶启泉在这时候才算是有了讲话的机会,他道:“卫斯理,你一向最痛恨,称之为人类最卑劣的行为是极权统治 ”
我不等他讲完,就打断了他的话头:“为甚么忽然之间讨论起这样的大问题来了?”
陶启泉道:“长江大河,始自滥觞。人类之所以有极权统治这样的丑恶行为,就是由于太喜欢干涉他人的自由选择权利而来的!”
我想不到像陶启泉那样的人,居然懂得这个道理。
我苦笑了一下:“你说得对 每个人的自由选择权,不应该在任何藉口之下受到干涉。”
我看到陶启泉、大亨他们在听我这么说了之后,神情都很高兴。我立刻又道:“我们刚才讨论的这些问题,可说是毫无来由 实际上,我根本不认为生命配额有转移的可能,所以不论怎么说,都是空口说白话,一点用处都没有。”
我以为这样说了之后,这场莫名其妙的讨论,就可以宣告结束了。
可是陶启泉却和大亨以及其他人交换了一个眼色,接著,他又向我道:“卫斯理,你可能有困难,可是无论如何,请你帮助我们达成心愿,我们愿意付任何代价。”
他最后一句话令人反感,不过他所说的令我愕然 我不明白我能帮助他们些甚么。
我勉强笑了一下:“恐怕我们之间有些误会,诸公若有困难,大可以用金钱来解决,何必要我帮助!”
陶启泉苦笑:“卫君不必那么小器,大家意见不同,讨论一下,就算不能达到共同的结论,也不必放在心上,各行其事就是。”
陶启泉这话说得很有理,而且也是我一贯的主张,所以我不好意思再说甚么,只是问道:“你们想要求我做甚么事?”
陶启泉犹豫了一下:“那徵求启事 ”
我不等他讲究,立刻道:“那徵求启事和我一点关系也没有 事实上,在你打电话来之前,我们还以为那是你干的好事,只有你们,才有这样的财力。”
陶启泉听了我的话,神情古怪,又向各人望去,各人表情不一,大都摇头,很是无可奈何。
陶启泉也摇头:“不是我们 不但不是你看到的我们这些人,也不是其他的著名富翁,我们已经在全世界范围内联络过,无法知道是谁刊登了这个徵求启事。”
我知道全世界的超级豪富,有一个组织,现在在萤光屏上可以看到的那些人,我相信全是那个组织中人,陶启泉既然那样说,可以肯定徵求启事并非超级豪富所为。
三、失败
当然,除了这个组织之外,世界上还有的是财力丰厚的人 有所谓“隐形富豪”这一种人,这种人究竟有多少,平时他们进行甚么活动,也无人可知。
我摊了摊手:“既然这样,那就没有办法了。”
陶启泉叹了一声:“请不要为难我们 我知道这徵求启事之中,既然提到了你的名字,你一定不会放过这件事,而会做彻底的调查。”
我并不否认:“是,可是到现在为止,我还一点头绪也没有。”
听得我这样回答,陶启泉竟然兴奋莫名:“这就好 只要你肯调查,就一定会有结果!”
我有点啼笑皆非:“多谢捧场!你未免对我太有信心了。”
陶启泉道:“总而言之,你一找到那刊登启事的人,立刻通知我,这就算是帮了我的大忙了。”
我想了一想,猜到了他们的目的:“你们是想和他联络,请他把徵求来的生命配额,转移到你们身上?”
陶启泉回答得很坦白:“正是此意。”
我不禁长叹一声:“你们真是不惜一切手段,只求可以长命!”
大亨抢著道:“真要是可以长命,我们也真的会不择手段。不过现在我们只是在进行交易,手段正当之至。”
陶启泉补充:“我们经过商量研究,得到的结论是:那徵求者收购了许多生命配额,他不见得会自己使用,多半是善价待沽,我们向他去买,有何不可?”
我忽然之间,感到很疲倦,不想再讨论下去,就挥了挥手:“好,我答应你,一有那徵求者的下落,我立刻通知你。”
陶启泉大是高兴,竟至于发出了欢呼声,其余各人也彷彿立刻可以长生不老一样,有一大半人在手舞足蹈。
陶启泉又道:“卫斯理,你也应该感到兴奋 这种情形,正是你常说的‘生命形式的改变’,地球人的生命,如果可以互通,那是天翻地覆的改变!”
我越听越不是味道,陶启泉所说的“生命互通”,听起来很好听,可是实际上却是有钱人用钱去收买人命。可是我偏偏又想不出如何反驳 这种感觉决不好受,就像吞下了一大团肥肉,塞在胸口,腻得难过,却又吐不出来一样。
刚才,我的那种疲倦感觉,就是因此而产生的。
我语气冷淡:“对,真要是出现了这样的情形,那确然是天翻地覆的变化。”
那是可想而知的事。
试想一想,生命配额如果可以用来交换金钱,以人性贪婪的角度来看,将会产生的混乱,和所引起的种种巧取豪夺,实在是令人不寒而栗 在已经够丑恶的人类行为上,更加深了丑恶的程度。而混乱的结果,得益者当然是金钱的拥有者。
人类行为现在已经几乎全部由金钱在主宰,再加上那样的变化,真不知道会是怎么样了。
我不想再说下去,伸手停止了通话,在萤光屏上人像消失的时候,声音已经听不到了,可是我还看到陶启泉在向各人说话,从他的唇形上,我可以辨出他在说甚么,他在告诉各人:放心,卫斯理说话算数,他一定会做到
我只好苦笑,心中恼怒,想把一口气全都出在刊登徵求启事的那人身上,可是却又根本不知道那人是何方神圣。这情形,就像向空气发拳一样,怒意全无著落,真是不愉快至于极点。
小郭看出了我的不快,他道:“这些人因为怕死,所以心理状态变得很不正常。常说一个快淹死的人,会抓住一根稻草不放 这些人想抓的甚至不是稻草,而是空气!”
温宝裕的看法略有不同:“也不能说是甚么也没有 空气也是物质,只不过不是那么容易抓得到而已。至少有人在徵求生命配额。”
温宝裕说话有点没头没脑,我们和他熟了,容易明白他的意思,他刚才最后一句话的意思是:既然有人在徵求生命配额,由此可以推论生命配额必有用处。
我挥了挥手:“现在甚么也不必说,首要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