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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唐旖梦-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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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朝寒急道,“他还有用,留着他好时时证明您的英明大度,让天下人知道我们的国君是仁君;又何乐而不为呢?” 
“朝寒郡主,你后天就要远嫁契丹,这个事就不要插手了。” 
她立刻起身,“我不嫁。” 
“胡闹。” 
“所谓和亲,不过是你要灭了契丹的怀柔政策罢了,凭什么要我去做替罪羔羊。” 
“放肆。” 
“我可不是你那乖乖郡主谢朝寒,”她冷笑到,“你慢慢享受你的太平盛世,我可不奉陪。” 
“拿下她。” 
侍卫争先恐后地冲上来,“虾兵蟹将。”她扔下繁冗复杂的长裙,跳出窗外。侍卫穷追不舍,她无奈,过了几招,他们人多手杂,慌乱中,她被刺伤了左肩。黑暗中,有人暗中帮她,她知道是他,她不明白他为什么帮她,他是宋太祖的心腹,随她一起去的江南,说是协助她,不如说是监视她。现在也顾不了这么多了,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她跳下宫墙,掩入大门深锁的苑里。 
她捂住左肩,刚刚若沉住气,也不必受这皮肉之苦。她心烦意乱,不过,今后再不用做这娇柔,听话的乖乖郡主了。 

第九章 魂迷春梦中
肩上的血还在泊泊地流,胡乱推了一间房门,她不管不顾地冲进去。这苑是囚李从嘉的地方,该不会有什么人来吧,她想。 
里间有微微的光透过淡紫的屏风散落出来,他在里面?外面的吵闹声越来越近,也顾不得这许多,她转进里间。 
里间雾蒙蒙的满是热气,中间那精致的浴桶里,他正了上身,在洗浴。他皮肤白皙,一双玉腕,弱质纤纤。她突然惊觉,他很美,是那种美到了极致的中美,她想他若是女子,又该是一种怎样的风? 
踢门声震耳欲聋,他看着站在浴桶边毫不避讳的她,伸手拉她。她跌入桶里,正欲发作,他捂了她的口,“你还没看够啊。” 
门开了,侍卫凶神恶煞地冲进来。她沉住气淹进水里。 
刀架在他白皙的颈项间,“有没有看见谢朝寒,以前在你这的红。” 
“好像往那边去了。”他抬手,随意指向外边,是一种风暖雨,落絮飞雁的诗意风华。 
“噗,”她钻出水面,发丝被水打湿了,贴在她的额前,项间,前也现出美好的轮廓来。脸上也灼痒难耐,他看着她,眼神惊奇。他伸手,在她的脸上,揭下因被水沾湿而脱落的人皮面具。她怔怔地,不知如何是好,她还没有做好准备,也从未想过会在今天这样突然而暧昧的境况里,让他看见真实的自己。 
他疑惑地看着她,“你究竟是谁?”她手足无措,眉间的蝴蝶印记沾了水更是栩栩如生,一张小脸,媚态天成。 
左肩的伤沾了水,隐隐地像有千万只蚂蚁在啃噬着她,她皱眉,“鱼锦珊。” 
他靠向她,逐渐在她眼前放大的是一张让任何人看了都会惊艳决绝的容颜。她侧过头,下颚抵在左肩上。 
他抬起她的下颚,“你,受伤了。”他起身穿好衣服,拉她起来,水湿哒哒地落了一地。衣衫也毫不遮掩紧紧地贴在身上,她大窘,一下下地扯着前襟,却只欲盖弥,脸色绯红。听见衣服被撕裂的声音,她抬头,他正拿了从自己衣袖上撕的布条,往上面放药。他做得很仔细,一双从瞳目眼神温婉,满脸恩慈的笑。她扶着桌角,淡淡地笑开来。她突然觉得看不懂他了,她见过残暴的他,执着的他,温婉的他,聪慧的他,会嘲讽的他,这所有的所有,都是不同的他,他让她着迷,这发现让她惊恐。她以为她再也不会爱了,自从朝寒离开,她有更大,更重要使命,这使命常常在午夜梦回压得她喘不过起来。 
她又想起谢朝寒,她相亲相爱的姐妹,她柔弱美丽的小爱人。她母亲是陪嫁丫鬟,地位本就低下,生下她后,更没少遭受白眼,上上下下都在议论她丑恶的胎记,妖孽转世?无盐女?连府里的下人都欺负她。她喜欢母亲的姓氏,撅着嘴,轻轻地吐气,鱼,让人听了就说不出地欢喜雀跃。 
侯门深似海,在这庞大而封闭的组织里。她觉得命运压得她喘不过气来,她不知道是该恨母亲低微的身份,还是恨这顽固迂腐人世。她看着谢朝寒的时候会恨,她羡慕她天生的雍容华贵,仪态万千,是凤凰一样骄傲锋芒的女子。每当她用这种复杂的眼神看向谢朝寒的时候,她就会走过来,“锦珊,怎么了,你不快乐。” 
她撇过头,“不用你管。” 
“不要不理我啊,你的蝴蝶胎记好漂亮,你生气她就不会飞了啊。” 
她还记得她的手抚在她的脸上温暖心动的感觉。她们一起洗澡,一起赏花摘露。那次,她们一起在紫藤花下荡秋千,春风沉醉,她亦沉醉在她的欢颜娇俏。紫藤花落在她们的脸上,肩上,烙在她的心间。秋千不实,花架散了。她们落在这花海里,迷离诱人。她就在她的左手边上,她压着她金线绣牡丹的裙,她的心隐隐地在颤抖,她揽过她,吻在她的唇上,是她从没有想过的馥郁芬芳。 
“你?锦珊!”她睁着眼,粉脸艳若桃花。 
还有幻境仙宫,这极度美丽,却极度阴暗危险的地方。它幕后的控制者,谢择席,她的父亲,是他一手将她培养,一手将她推入这沼泽,只为她是庶出?知道他离开的时候,她还是有那么一些些雀跃的吧,从此以后,自由是她的,这幻境仙宫是她的,这江山也是她要的。她要这天下大乱,越乱她越欣喜快乐,越乱,她越有时机。 
她想起谢朝寒和她说过的话,“我这郡主,不过是虚名,父亲树大招风,有一天,我们谢家没落在这乱世里了,你,会不会跟我姓谢。” 
她不会,她想,不是因为父亲,而是因为她谢朝寒,她相亲相爱的小爱人。她的骨中骨,肉中肉。 

第十章 新乐急奏移纤玉
鱼锦珊坐在蓝田玉雕刻的精美座椅上,擎着酒杯,她淡淡地笑。 
多好的玉啊,她想,“蓝田日暖玉生烟”。她用手缓慢地划过这座椅扶手,质地致密而细润,坚韧无比,颜色更是晶莹剔透,温润淡雅,坚贞如女,柔美若水,比那星光更亮,比时间更恒古流长。 
下面站了幻境仙宫的侍婢,轻薄的纱衣,柔媚的妆容,可人人都有一张冷若冰霜的脸。她突然气极,大厅里响起杯子被大力扔在墙上的声音。在这安静奢华的幻境仙宫里,显得格外尖锐刺耳。 
“从今以后,这幻境仙宫里,要有歌吹,要有舞跳,”她大声命令。婢女们早跪了一地,听她这么说,急急忙忙退出去,把这幻境仙宫翻了个遍,才找出几件成色很差的琵琶,古筝,和箫。 
重回大厅,吹吹打打才胡乱地响起乐声,不成曲调的样子。她听得心烦意乱,“都给我下去,下去。” 
“姐姐,你怎么了?” 
她刚刚才知道圣主回来了,婢女们都在前厅伺候着,却不知怎么突然就惹恼了圣主。婢女水清忙遣了人来叫她。 
“窅娘,”她握着她的肩,“你瘦了。” 
锦珊看着站在她面前风华的她,她颔首,淡淡地笑开来,眼角眉梢,全是风。她突然很想要去了解她,内心里很有一种惺惺相惜的感觉。 
窅娘靠在她的肩上,从她的身上传来的清冽的体香萦绕着她。是一种清甜的魅惑的香,是淡淡女人香。窅娘觉得很闷热,这热气压得她喘不过气来,内心翻江倒海早已不知扰乱了几许江山如画,几艘芦苇深处扁舟。她觉得恶心,她不知道,一个女子以一个男人的眼光去爱着另一个女子,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惊觉背上覆上另一双手,她抬眼看她,内心波澜起伏,面上却不敢露半点声色。 
“朝寒,”她说,“怎么办,怎么办,我不快乐。”她的指尖滑过窅娘光洁的背,不觉力道加重,手上的铃划过她的皮肤,留下道道丑恶,触目惊心的划痕。 
她惊叫出声,“圣主?” 
突然听到窅娘唤她,过往兜兜转转,纤手硬生生地停在窅娘留有划痕的背上。她看着那伤痕,伤口不深,在窅娘光洁细嫩的皮肤上,却显得触目惊心。似一道旧时暗伤,不很疼,却在午夜梦回万籁俱静的时候,被无限地放大,生长,如爬山虎的脚,密密麻麻地钻进她的身体,淹没她暗夜里散乱的心智。每每这个时候,她再也无法入睡,抱着金杯,是整夜整夜的孤苦难捱,整夜整夜的酒香醉人。 
“下去吧,”她皱眉,“我想一个人待会儿。” 
窅娘转身。 
她像又想起什么,“你的伤,回头让水清好好看看。” 
背着她,窅娘面无表情地答,“知道了,谢谢姐姐。”她仍然习惯地笑了笑,这笑很难看,更像哭。 
可谁管这么多,在这颠沛流离的人生,在这亡国之初,在这乱世,她姬窅娘还活着,已是万幸。 

第十一章 胭脂泪
清心园里,李从嘉伏案写字。窗外的桃花谢了,只剩下几朵桃花孤零零地挂在光秃秃的毫无美感的树干上,再不见当日红颜娇媚。 
厚重的大门被打开,满地的桃花瓣就纷纷扬扬地撒了来人一身。他抬头,风吹起他的素洁白衣,衣摆就在他身后张成了一个好看的弧线,风姿绰约。女子轻微地笑开来,她知道,这还是她的李从嘉,她独一无二的王,他风骨傲然,他风姿天成,他云淡风轻,而她,只需要臣服。可她,再也不是那个养在深闺,又被他捧在手心的单纯女子了。 
早在她被迫离开他而去取悦别的男人的时候,她就知道了什么叫人心险恶,什么叫身不由己,什么叫成王败寇。她变得冷静,沉稳了,她亦学着他的波澜不惊,在那深宫大苑里,斗智斗勇。只要活着,她想,她总还有一线生机是要见着他的。 
“女英,是你。” 
她款款而行,向他走去,向她的王走去。 
他握着她圆润饱满的肩,拥她入怀,桌上有酒,酒香醉人;水里有鱼,鱼跃花端。她笑,她曾在梦里一千次一万次地幻想过他的怀抱,可她从没想到他的怀抱这样温暖,像躺在大片大片的花海里,芬芳甜美。才子佳人,如果没有那些过往,不是身陷囫囵,他们会是怎样羡煞旁人的一对! 
“我来带你走,”她把下巴抵在他的肩上,略显苍白脸上有泪滑过的痕迹,泪水干了,绷得她的皮肤很难受,“皇上答应放我们走,赶紧收拾东西,免得又横生变故。” 
他推离开她,“他怎么肯放我走?”他摇头,“只怕是他那些谋臣又出的什么所谓计谋罢了。” 
“女英,”他正色道,“不能在你身边好好疼你,我这一生对你不起,没给你带来快乐,只有无尽的苦恼。” 
泪水盈在眼眶,不落,怕这一落,就是辗转翻阅旧时光里的所有印记,带不来欢悦。她又想起那些过往,那些有他相伴的甜美时光,她想念她的;想念她屋里他赠与她的夜明珠,整夜整夜的亮着;想念娥皇,她相亲相爱的姐姐。 
“哪怕只有一线生机,我都要争取,从嘉,请跟我走,让我带你回家。” 
他握了她柔美的手,一时竟不知该怎样告诉她,他留下,不是因为谁谁谁要困住他,而是他还有更重要的事还没有做。不是填词作赋,不是月下听曲,更不是春来赏花,是他一直以来不愿承认却不得不面对的一切,那就是,他是一国之君。他不能只会赏花听曲,只会吟诗作赋,还必须运筹帷幄,指点江山。 
“你不肯?”她低头,红唇微启,“你不肯走,是因为春红么。” 
“春红?她叫鱼锦珊。” 
他又想起她离开的那晚,他为她包扎伤口。伤口不大,却很深,她皱着眉,轻咬下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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