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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莉萨神情不悦,刚要回绝。管家身后的人道:“莎!是我。”
女公爵全身一震,霍地站了起来,书本失手掉在地上,惊呼道:“红狐!”尽管红狐声音嘶哑,她立时认了他出来。
身材高大的红狐在利来的身后走出来,身上的衣服还算整齐,模样却使她吓了一跳。一向讲究外貌的红狐,竟然变成这个样子,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红狐头发散乱,两眼满布红丝,像战场上的逃兵,完全失去了斗志,眼眶下陷,面容憔悴,胸口起伏不停,眼神露出一种深沉的悲哀和绝望。
依莉萨望向利来道:“谢谢!你可以出去了。”
利来犹豫了一下,欲言又止,终于退了出去。
依莉萨道:“请关上门。”
书房门关上,剩下这对曾经热恋过的男女。
依莉萨急步走到红狐身前,仰首审视红狐,怜爱地问:“怎么一回事?”
红狐呆立不动,泪水从他眼角流下,忽然跪了下来,双手紧抱女公爵的腿,把脸埋在她怀里,痛哭起来。
依莉萨自从认识红狐后,从未见过他流下一滴眼泪,一时手足无措起来,只懂把他搂紧,把脸埋在红狐的头发内,凄然道:“什么事呀,什么事?”陪着红狐流下泪水。
她知道,一定有非常可怕的事发生了,否则精明坚强的红狐绝对不会泪洒人前。
红狐双肩剧烈耸动,哭道:“我闯下了弥天大祸,人类的命运会因我的无知而改变。我该怎么办才好?”
依莉萨愕然道:“这怎么可能?”
红狐痛苦地道:“你不会明白……你不会明白!”
依莉萨双手捧起红狐的脸,不解地问道:“你不告诉我,我怎么可以明白?”
红狐挣离她的手,又把头埋入她怀中,道:“我双手沾满鲜血,我想死,‘它们’也不容许我死,我变成‘它们’的工具了。”
依莉萨骇然道:“‘它们’是谁?在哪里?”
红狐深沉地道:“我不可以说出来,‘它们’……‘它们’在我里面。只有当我杀了人时,又适值新月时分,我才可以回复自我。可是只要我略有异动,‘它们’便会惊醒,将我变成恶魔。莎!我完了。你不知道我来这里要经过多大的苦痛和努力。”
依莉萨一头雾水,开始怀疑红狐的神经出现问题。她尽量放软声音,温和地道:“我给你找个相熟的医生好吗?”
红狐道:“你不明白!我一定要趁我还未完全被‘它们’控制前,到东方找我的一位好友,他可能是世上唯一可以制止‘它们’的人。”
依莉萨道:“他是谁?”
红狐道:“他是位考古学家,叫……”忽然狂喊一声,整个人弹起后仰,双手紧捏喉咙,咕咕作响,却出不了声。
依莉萨给他突然一推,整个人倒跌在地毯上。
红狐面容震骇欲绝,片刻后,两眼射出惊人的黄光,双手依然抓着咽喉,似乎在和一个无形的敌人搏斗。
依莉萨玉容失色,全身麻木,给眼前可怖的景象完全震慑。
红狐缓缓放下双手,眼中黄芒闪动,紧盯着依莉萨。
女公爵全身发软,心脏狂跳,红狐眼中的黄芒有种使她瘫痪的力量。她连叫喊的声音也发不出来,更不要说逃走。
红狐像变了另一个人似的,面容狰狞可怖,一步步向坐在地上的女公爵走来。
女公爵心中闪过一个奇怪的念头,红狐已不再是红狐,而是一个陌生人,一个完全陌生的狂人。
红狐俯身盯视依莉萨女公爵,跟着伸出一对大手,把她脆弱的颈项捏紧。依莉萨痛得几乎晕了过去,舌头也吐了出来。
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红狐眼中黄芒倏然消去,代之而起的是茫然,跟着是惶恐,大吼一声,放开双手,几乎是连滚带跑地倒跌开去,一边高喊道:“你们不要逼我!你们不要逼我!”
书房门迅速打开,利来扑了进来,刚好给冲出房门的红狐撞得变成滚地葫芦。红狐直奔出屋外,再也没有回来。
整件事就是这样。
利来断了四根肋骨,叫来救护车。在警方的盘问下,依莉萨说出了整件事,于是由当地警方报告总部,再通知国际刑警,才知道红狐到了英国。
卓楚媛道:“所以我才飞到了台北,展开调查,一时还未能跟到谢教授这条线,直到他被杀,才联想到他身上。真是可惜。”
凌渡宇沉吟不已。假如谢教授是唯一知道如何制服红狐的人,他已经死了,是否代表再没有人知道解决此事的办法?不会,谢教授一定通知了陈午鹏,这也是“它们”要取他性命的原因。但这究竟是什么邪恶的力量?假设“它们”能利用红狐把机师的神智控制,那代表“它们”也能控制任何人,这样的敌人如何对抗?不过似乎“它们”的力量还未足够,所以仍未真正“回来”。
凌渡宇思想混乱,仿佛头大了好几倍。
夏能道:“希望我提供的情况,能对凌先生有帮助。”
卓楚媛抗声道:“国际刑警难道一点作用也没有吗?”
夏能做个抱歉状,坦然道:“我们干不来的事,你们也办不到。凌先生有非常特殊的技能和经验,应是最适合的人选,所以我才违反一贯作风,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出来。”跟着转向凌渡宇,正容道,“凌先生,请在他下一个暴行前,杀死他!”
凌渡宇迎着夏能的目光道:“在公在私,我也要挖他出来。”
夏能道:“记着!还有十天就月圆了。”
一股寒意,升上凌渡宇的脊骨。
第六章 力战红狐
落日西沉,山风轻拂。
卓楚媛看着对面的凌渡宇,很羡慕他仍能悠闲自得地靠在高背椅上,一边呷着香浓的咖啡,一边眯着眼感受落日的余晖。
山顶的露天茶座,予都市的人一个与大自然亲近的特有方式。
整个城市在日没的红霞中显得艳丽动人,不可方物,又带着和美丽不可分割的一点哀愁。
不知是否造化弄人,愈短暂的事物,愈具有动人心魂的瑰丽。
日出日没,朝露人生。
卓楚媛叹了一口气。
到这里来喝咖啡是凌渡宇的提议,他很需要冷静一下。卓楚媛出乎意料地答应了他的邀请,可能她也需要松弛一下绷紧的神经。
凌渡宇道:“你仍为今天的惨剧伤感?”
卓楚媛仰起头,黑眸子内注满一种深沉的悲哀道:“一刻前还是充满希望和依恋的生命,一刻后就像飞烟般不留下半点痕迹,生从何来?死往何去?”
凌渡宇沉吟片刻,缓缓道:“假设生命只是一个游戏,每一个游戏必须要有一定的规则,这游戏才能存在。‘生命’的游戏,最重要的规则就是玩这游戏的人并不知道自己是在玩游戏,变成绝对的投入,局限在生与死之间,直到游戏的完结。”
卓楚媛全神倾听,凌渡宇思考的方式很特别。
凌渡宇望向远远只剩下一抹红晕的斜阳,继续道:“假设真是那样,任何的可能性也会存在。例如玩这样的游戏之前,我们每人都可以设计这游戏的方式,便如一个写剧本的人,为自己写了一个剧本后,粉墨登场,演出精心为自己设计的角色,却忘了剧本是自己写出来的,在上演的过程里颠倒哭笑。生命完结时,对于游戏中的喜怒哀乐,沉迷起跌,却会笑得肚也弯下。”
卓楚媛念道:“予恶乎知悦生之非惑邪,予恶乎和弱丧之不知归者邪。”这是庄子对生命的比喻,便如游子终生徘徊异地,不知归乡,死后才知那是真正乐土的所在。人生乃如噩梦一场。
凌渡宇道:“不过写出今天这剧本的人,是最大的混蛋。”
卓楚媛扑哧一笑,嗔道:“你也是混蛋。”
卓楚媛从未曾在凌渡宇面前露出这类小女儿的情态,他一时看得呆了起来。
卓楚媛似乎醒觉到那微妙的关系,避过了凌渡宇的眼光,转入正题道:“田木、夏能和我们国际刑警,三方面的人都找寻红狐,大家都一败涂地。凌先生又有什么奇谋妙法?”眼中射出挑战的神色。一副“看你是否会有惊人本领”的模样。
凌渡宇恼怒,不过他心胸宽阔,并不计较,淡淡道:“你是人,我也是人。有什么方法?”话未说完,忽然若有所悟,径自沉吟起来。
卓楚媛机灵得紧,不敢打断他的思路,焦急地望着他,倒想听他的提议。
凌渡宇缓缓道:“你将幻石的所有资料详细告诉我,特别是它的历史。”
卓楚媛皱了一下眉头,有少许不满凌渡宇语气中命令式的味儿,可是正事要紧,生硬地道:“从埃及得来的资料是有限的。”
沉默片刻,把记忆中的片断整理了一番,说道:“幻石第一次出现在记录上,是十六世纪末。有支英国人组成的探险队,从大金字塔中把它偷盗出来。当时探险队并不知道幻石有什么特别价值,他们带着幻石和其他珍宝,沿着尼罗河往地中海,计划在该处乘船返回英伦。究竟真正发生了什么事,现在已无迹可查,不过一定有非常惊人和可怖的事情发生在探险队的十三个队员身上。队员先后死亡,最后一名仅存者亦疯了,被埃及军队在丛林中发现。从他身上的探险日记知道了整件事,行囊中留下的幻石是他从墓中带出的唯一古物。”
卓楚媛深深吸了一口气,好像在减轻心情的沉重,道:“其后发生了什么事,没有人知道。幻石辗转被带到开罗,在十九世纪放进博物馆内。先后百年间,有几位学者想对幻石进行研究,可是不是自杀,便是意外惨死。自此埃及人相信幻石附上了古代凶灵的恶咒,一直放在博物馆的储物室内。直到七年前,才给博物馆的工作人员拿了出来展览。但负责把它拿出来展览的两名职员,在一年前同时丧生于一次车祸中。”
凌渡宇呆了,幻石难道真是不祥之物?想了想道:“就算幻石真有邪恶的力量,但在这之前,只是不断制造死亡,从没有出现红狐这种活似邪魔附身的情形。”
卓楚媛道:“会不会是田木所说的‘启动’?也许是红狐在中秋月圆时将幻石贴在双眼上,于是让幻石产生了魔力。”
凌渡宇眯起眼看着她,笑道:“卓小姐何时相信起邪魔鬼怪上身来了?”这是嘲弄她先前断然表示不相信这类事情。
卓楚媛并不反击,道:“凌先生,我只是作一个假设,真相还未到大白的阶段,可能是我错,也可能是你错。”
凌渡宇道:“当然,未到最后,怎知如何。”
卓楚媛继续她的分析道:“红狐盗去幻石的日子是去年八月,到现在刚好经过了一个中秋,红狐一定曾启动了幻石,所以陷入目下这万劫不复的境地。”
凌渡宇说:“这样说,你是承认幻石有种邪恶力量的了?”他步步进迫,丝毫不肯放过她。
卓楚媛狠狠盯着凌渡宇道:“好!坦白告诉你,这是对这件事唯一合理的解释,所以我不再坚持我先前的想法。”
凌渡宇露出欣赏的笑容,一边点着头。
卓楚媛不知怎的俏脸微红,岔开话题道:“你刚才想了到什么?”
凌渡宇道:“想到你!”
在卓楚媛怒容出现时,凌渡宇接着道:“正如我刚才说的,很明显,那东西仍未能完全控制红狐,所以红狐到了本地,找上谢教授。谢教授知道制服‘它们’的方法,在‘它们’有足够力量‘回来’前,把幻石的魔力毁掉。这个方法陈午鹏也知道,所以他也被消灭掉了。如果……”顿一顿又道,“如果我们让‘它们’以为,我们也知道那方法,‘它们’会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