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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桑迪能想起来的伊吉斯的台词只有“我怀着满心的气恼来控诉我的孩子,我的女儿赫米娅”,然后就支支吾吾说不出来了。
“哦,再想想。”欧比耶诱导他,桑迪摇摇头。“我们可以用无线电让其他人来演。”他愁眉苦脸地提议道。玛芝莉摇摇头,她已是惊叹不已了。
“用不着,”她说,“我明白了。真的,你们演的很棒。这就是你们学习英语的方式吗?”
“这是其中一个方式,也是最好的。但是清泰奇·罗对玛莎拉让我们做这个感到很生气,他说我们在学习错误的方法。”
“其实不是这样,”桑迪说,他对玛莎拉仍是忠心耿耿,“我们知道其中的差别。”
“不过我们都保留了那些名字,”欧比耶说,“玛芝莉,这对你也是好事。算你走运,不用费力去记我们的海克利名字。桑迪,你还想再演几段吗?”
波丽反对地摆摆手。“我要回去告诉谭亚,你说了,这些破坏行径会被制止的。”她一脸阴霾地对玛芝莉说,“这样她可以向清泰奇·罗请示。你和我一起去吗,欧比耶?”
“不,不,我要留在这儿,和玛芝莉聊聊纽约,纽约——时代广场、哈勒姆、华尔街……”他留着泪,唱着歌,跳开了。
玛芝莉凝视着他的背影。“他提到的你们的真名是怎么回事?”她问桑迪。
他挪动着位置,目光追随着在空荡荡的露台上兴高采烈蹦来跳去的欧比耶。“哦,海克利人的名字里带有很多有关本人的信息。”他向她解释名字可以反映一个人在海克利社会中的血统和地位,名字后面的数字则标明他是由哪一批储藏卵孵化的。说到这儿,当然又要提到海克利人习惯于产卵之后立即把卵冷冻储藏起来,以免超出飞船所能容纳的极限。
“波丽说,你们人类要是也采取这种办法,”欧比耶隔着三张桌子喊,“就不会有现在这么多麻烦啦。”
“谢谢她这个好主意。”玛芝莉说。桑迪盯了她一眼,这句话的意思和她说话的语气不大一致。
“你在讽刺她,是吗?”他问。
她刚想回答,突然打了个喷嚏。桑迪吓了一跳,忙问:“你没事吧?”
“你应该说‘祝你健康’,知道吗?我没事,你刚才问我什么?”
“我说……”
“哦,我想起来了。”她打断了他,“是的,桑迪,我是在讽刺她。你的朋友波丽简直要把我的鼻子给气歪了。”
他张大了眼睛。“你的鼻子歪……”
“哦,我的天!我的意思是说她惹恼了我。对此我很抱歉。”
“为什么要道歉呢?她也常惹恼我,惹恼所有人。她在小队里最专横跋扈了。”
“真的吗?”玛芝莉似乎舒了口气,“哦,很高兴听你这么说,我可不愿意想到所有的海克利人都和她一样蛮不讲理。”
“什么?”
“我是说,呃,不讨人喜欢。说实在的,”她向露台的另一端望去,欧比耶正在那儿练习跳高,“我很喜欢欧比耶。他有点幼稚,对吗?但挺逗的。”
“他是我最好的朋友,”桑迪说,心里寻思要不要问她这句话里的“逗”是什么意思,想想又算了。“你知道,我和他,我们两个从小到大一直在一起……”他打了个哈欠。
“你没睡够吗?”
“我只是睡不了你们那么久,”他辩解道,“我们在飞船上一般只睡两个12日,时间再长就很难再呆在床上了。不过,我昨晚醒来做了件事情。”
“哦?”
“我又写了一首诗。”他说,一面将一张纸递过去。
这
是给
我
最亲爱的玛芝莉
我有很多缺点可是
仍深爱着她
真希望我和玛芝莉
常常会有许许多多的
美妙故事,我和她一起
快快乐乐共同分享
我爱是的!
我爱是的!
我爱是的!
我爱爱你!
爱你是的!
她眼神迷离地看了他一眼,沉思了片刻,才开口说话。
“我想你这次总算没把性别搞错。”她评论道,把诗还给了他。
桑迪原本希望她还能说点别的。“你不喜欢吗?”
她望着他的目光中既有深情又有气恼。“哦,该死,我当然喜欢了。差不多吧。你够直截了当的。不过,每个女人都喜欢有人写诗给她,不是吗?”
“不知道,希望如此。”
“女人都会喜欢的,我也喜欢。只是……”她欲言又止,“你瞧,桑迪,现在一切都乱糟糟的,你明白吗?我要工作,不想让自己卷进感情里。”
“你是说我不能再吻你了吗?”桑迪怔怔地问。
她笑了,欧比耶突然跳到她身边,她连忙躲闪了一下。欧比耶从她肩头望去,说道:“他终于把诗给你看了。”
“是的,他给我看了。”
“我觉得这首诗真的不错,”欧比耶偏袒地说。“这还是用英语写的。如果你想要的话,他能用海克利语写出更好的诗。”
“你能不能让我们单独呆一会儿?”桑迪呵斥道。欧比耶带着一副受伤的表情看了看他,就跳开了。桑迪抱歉地对玛芝莉说:“马上要去纽约,所以他太激动了。”
“桑迪,那地方现在不叫‘纽约’了。”
“好吧,约克,随便你们叫它什么。反正我们看过这么多有关它的老电影……哎,真的,欧比耶是太小了。”可笑的是,直到说出这句话,他才意识到这个想法已在自己脑中盘桓了好一阵子了。玛芝莉的评语真是一语言中的。他的海克利队友们那种喧闹、顽皮、冒失、有时颇为懒散的行为确实幼稚十足。不像他约翰·威廉·华盛顿,不仅成熟了,而且还“恋爱”了。这一点是海克利人永远无法理解的。
欧比耶听到了他的话。“我不是小孩子,”他叫道,“瞧我能跳多远!小孩子能做到吗?”
于是,他眼睛盯着桑迪,跳到了电梯间的顶部,蹲在那儿,冲他们咧嘴一笑。
“我想他是太小了。”桑迪歉然地说。
玛芝莉点点头,没说什么。突然,她从桑迪肩头望去。“哦,在那儿!”她喊道,“往左,就在那片云上面,看到了吗?那是我们的软式飞艇。它在这儿停一晚上,我们明天就乘坐它前往约克。”
桑迪满心喜悦地伸长了脖子去看,听到背后欧比耶叫道:“我来了。”
他往下一跳,眼睛却没有看着他瞄准的矮墙,而是盯着天上的飞艇。
意外发生了。他对自己跳跃的路线估计错了,虽然只差一点点。他碰到了栏杆,但没有停住。玛芝莉尖叫起来,桑迪大喊一声跳过去,想抓住他,可太迟了。欧比耶惊恐地两腿乱挣,想让自己停下来。他撞到矮墙上,弹了起来,一下子就出去了。他们听见他一路尖叫着跌了下去。
第十二章
一个人若从一幢12层高的楼上掉下来,落地时的速度会达到110公里/小时,足以使他立时毙命。一个海克利人从同样高度坠落下来,落地的速度是一样的。不错,海克利人承受的重力要比地球人高出40%。他们在突然减速的状态下可以安然无恙,地球人则可能伤残甚至死亡。但什么事都有个极限,对海克利人来说也是如此。12层高的楼相对于欧比耶只有七八层高。然而,不管是地球人还是海克利人,从七八层楼上掉下来都是难逃一劫的,坠地时巨大的冲力足以致死。
“可他是我的朋友啊。”桑迪呜咽道。他怎么也不能把欧比耶粉身碎骨干道森街头的景象从脑海中抹去——那圆睁而空洞的双眼,血肉模糊的肢体。十几个地球人挤在那儿看,脸上交杂着惊讶和厌恶的表情。他们没有权利瞪视着欧比耶这种情景下袒露无遮的身体。
“他当然是你的朋友。”玛芝莉·达普安慰他,“桑迪?我知道你现在不愿意想到这些事情,可是,你能告诉我,海克利人有没有什么特殊的殡葬仪式?”
“殡葬仪式?”
“就是处理尸体的办法。”她说,“他们已经把欧比耶的尸体抬进一辆救护车里了。我们现在该做什么呢?”
他呆呆地看着她。这会儿告诉她海克利人“殡葬”的办法不是时候,而且在这里也不可能按照那种方式来做。“没关系,”他说,“问波丽好了。”
“可波丽不在这儿。”玛芝莉告诉他,“她在自己房间和什么人通话呢,我猜是飞船上的人。我们也问过她,她说无所谓。”
“她是无所谓,”桑迪喃喃道,“我想他们没人在乎。你们这里是如何处理这种事呢?”
“要视情况而定。死者的家属希望怎样就怎样,有时是土葬,火葬普遍些。”
“土葬?”这个念头让桑迪的心收缩了一下,把欧比耶的身体埋进土里,让它腐烂吗?他发抖了。“用你认为最好的办法吧。火葬也行——不过,哦,玛芝莉,这太可怕了!”
波丽终于从她的房间里气冲冲地出来了,她对处理欧比耶尸体的事丝毫不感兴趣。她关心的是将来。“太可怕了,”她说,这话和桑迪刚才说的一模一样,但意思完全不同,“霍切斯克·蒂科里·卡克是我们惟一的——什么?哦,我是说欧比耶。欧比耶是指派给我们的宇航专家。清泰奇·罗说元老们不打算再派一个人来。”
玛芝莉试探地问:“你是说,你们不想去约克共和国开会了吗?”
波丽对这个问题嗤之以鼻,扭动着身体说:“才不是呢!元老们指示由我接替欧比耶的工作。毕竟,字航学的知识我也是很了解的。这样我认为我们可以继续这次任务。而且话说回来,”她又说道,脸色有片刻几乎变得十分友善了,“我觉得乘坐‘软式飞艇’一定很有趣。你说呢,桑迪?”
桑迪没有回答,他还沉浸于哀恸之中。
第十三章
如果一个20世纪周游世界的旅行者被带到今天,他会对地球的图景大为惊异。海岸线都面目全非了。旧金山和芝加哥原先从海湾和湖泊那里谋取的土地又被上涨的海水或湖水夺了回去。利比亚的盖塔拉洼地成了略带咸味的淡水湖,湖水一半来自雨水,一半则是地中海倒灌进来的海水。百慕大群岛已成为过去的记忆。荷兰围海而造的圩田重新成为北海的一部分。新奥尔良淹没在密西西比河下游缓慢的水流下,这条河流的主干道早已冲破了工程部队修建的水坝,从阿查法拉亚河夺路一泄而下。夏威夷失去了它吸引旅游者的宝地——怀基基海滩,尽管还有许多岛屿没有消失,但它们原先也只是些火山岛。北美洲东海岸那些地势较低的滨外沙岛现在都成了暗礁。大西洋城的卡西诺赌场里,鲨鱼在饥饿地嗅来嗅去。佐治亚海岛上的高尔夫球场上如今长满了珊瑚。纽约湾的面积是原来的三倍,布满了岛屿,自由女神像仍仁立着,脚踝已没入水下。北极的浮冰开始融化时,并没有造成什么严重后果,这些冰反正一直漂浮在水面上,融化了也不会引起海平面上升。冰山的融化就不同了,可比起南极洲的罗斯冰架消失后的情景,就连这也算不了什么了。于是,各块大陆的沿海地区都浸没于水中,而大陆的中心地带却刮着灼热干燥的风,形成了一处处新的干旱尘暴区。
一上飞艇,波丽就在一张小沙发上蹲了下来,沙发被她压得吱呀直响。她从倾斜的窗子向地面张望着,看到什么都要发表一通尖酸刻薄的评论。“你们地球人真是浪费,”她向桑迪毫不留情地说,“看看下面那些空地,根本没人利用一下。”
桑迪没答腔。他没心思想地球人的缺点。他想的是他死去的朋友。飞艇已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