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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身后慢步走来的是德·吉什,装出一副一本正经的样子,他穿的是一件镶银边,配有蓝色飘带的珍珠色的天鹅绒服装。
此外,德·吉什衣服上还配着比利时花边,其美丽精致的程度,不下于王太弟的宝石。
他帽子上的羽饰是红色的。
王太弟夫人喜欢几种颜色。
她喜爱红色的帷幔,灰色的衣服,蓝色的花。
德·吉什先生就这样投其所好地穿着打扮以后,大家都觉得他英俊潇洒。脸色稍许有点儿苍白,令人注目;眼神倦怠;在宽大的花边下面露出一双白皙的手,嘴唇显得有些伤感。的确,只要看一看德·吉什先生就会承认法国宫廷中很少有人可以和他相比的。
结果就是,原来企图使一颗星星黯然失色的王太弟—如果有一颗星星想和他平起平坐的话—却相反地在各人的想象之中相形见绌了,这些人的想象当然是些不声不响的评判者,但是他们的判断又是相当无情的。
王太弟夫人已经隐隐约约地扫了德·吉什一眼,可是不管这个眼色是多么隐隐约约,她脸上也不由得升起一阵惹人喜爱的红晕。王太弟夫人确实感到德·吉什是那么英俊,那么文雅,以致她对己经感到即将失去的对王上的控制力几乎不再感到遗憾。
因此,她情不自禁地让她心头的血液冲上了面颊。
王太弟带着一种顽皮的神气走近了她。他没有看到亲王夫人脸上的红晕;或者是,即使他看到了,他也根本猜不到她脸红的真正原因。
“夫人,”他吻着他妻子的手说,“这儿有一位失宠的人,一位我主动来介绍给您的不幸的流放者。我请您要多加关照,他是我最好的朋友之一,您对他的接待将使我深受感动。”
“什么流放?什么失宠?”王太弟夫人问,她向四周望了望,对伯爵看的时间并不比看别人的时间长一些。
这是把他的被保护人推出去的时间。亲王闪在一边让德·吉什过去,德·吉什带着相当阴郁的脸色走近了王太弟夫人,向她屈膝致敬。
“什么!”王太弟夫人问,仿佛她感到非常惊奇似的,“失宠的人、流放的人是德·吉什先生吗?”
“就是嘛!”公爵说。
“哦!”王太弟夫人说,“他不一直在这儿吗?”
“啊,夫人,您不公正,”王太弟说。
“我吗?”
“当然罗。好,请原谅他,原谅这个可怜的小伙子。”
“原谅他什么?我有什么要原谅德·吉什先生的?”
“可是,总之,你解释解释,德·吉什。你要别人原谅你什么?”亲王问。
“唉!殿下心里很清楚嘛,”德·吉什虚伪地说。
“喂,喂,请把您的手伸给他,夫人,”菲力浦说。
“如果这样做能使您喜欢的话,先生。”
说完,随着王太弟夫人眼睛和肩膀一种难以形容的动作,她把她美丽的、香喷喷的手递给了德·吉什,年轻人把嘴唇贴在上面。肯定是他把嘴唇贴在上面的时间太长了,而且王太弟夫人没有很快地把她的手缩回来,因为王太弟又接着说:
“德·吉什不是坏人,夫人,他肯定不会咬您的。”
这句话也许并不太可笑,可是在长廊里的人却以此为借口,大笑起来。
的确,当时的场而很引人注目,有几个有心人已经注意到了。
当有人通报国王驾临时,王太弟还在享受着他这句话的效果。
这时候,大厅里的情景就象我们下面要描写的那样。
王太弟夫人站在大厅中央放满鲜花的壁炉前面,她的侍从女伴分成两列,宫中的蝴蝶在这两行人的头上飞舞。
另外几群人占着几个窗口,就象同一个驻军,在他们各自的塔楼里的岗位上,并且在他们各自的位子上听取从一群主要人物中传来的讲话。
马利科尔纳就在最靠近壁炉的一群人中间,他刚被马尼康和德·吉什晋升为府第总管;马利科尔纳的官服在两个月以前已经准备好了,他衣服上的镀金饰物闪闪发光,他眼里的火焰和他身上天鹅绒的反光,向着紧靠王太弟夫人左面的蒙塔莱小姐直射过来。
王太弟夫人在和她两旁边的夏蒂荣小姐和克雷居小姐谈话,。有时也向王太弟说几句话,当有人通报“国王驾到!”时,。王太弟就走开了。
德·拉瓦利埃尔小姐跟蒙塔莱一样,也待在王太弟夫人的左边,也就是在这一排人的倒数第二个;在她的右面是托内一夏朗特小姐。因此德·拉瓦利埃尔小姐当时的处境就象是一支人们怀疑比较软弱的军队,因此把它部署在两支久经考验的部队中间。
拉瓦利埃尔就这样夹在这两位共过患难的女伴中间,也许是看到拉乌尔走了心里难受,也许是因为新近发生的使她的名字在廷臣中流传的事件她心里还在激动,我们说,拉瓦利埃尔用扇子遮着她有些发红的眼睛,仿佛非常注意地在听蒙塔莱和阿泰娜依丝轮流在她耳旁低声说的话。
当听到通报国王的名字时,大厅里顿时骚动起来。
王太弟夫人,作为女主人,站起来去接待国王的来访,可是,在她站起来时,尽管她当时应该非常匆忙,她还是向她右面看了一眼,这一眼,狂妄的德·吉什还以为是向着他的,却停留在拉瓦利埃尔的身上,并且把她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德·吉什可以看到她排红的脸和不安的神色。
国王走到了这群人的中间,由于一个从外围进入中心的自然的动作而变成了将军。
在国王面前所有的头都低下来了,女人们的膝盖都弯了下来,就象在阿基洛①国王面前的一些柔弱而优美的百合花一样。
①阿基洛:指猛烈的北风。
国王陛下没有一点儿粗暴的地方,我们甚至可以说,这天晚上除了他青春的活力和英俊的容貌以外,甚至没有什么帝王气派。
某种高兴的神气和愉快的情绪提醒了所有的人,因此每个人都觉得这个游乐会将过得很好,只要看看陛下想在王太弟夫人家里消遣玩乐的愿望就行了。
如果有人心里的高兴劲儿能和国王相比,那就是德·圣埃尼昂先生。德·圣埃尼昂先生穿着粉红色的衣服,他的脸是粉红色的,饰带是粉红色的,尤其是脑子里的念头也是粉红色的,这天晚上,德·圣埃尼昂先生有很多念头。
使所有这些由于他心情偷快而产生的念头又开花的原因,是他刚才发现托内一夏特朗小姐和他一样,也是一身粉红色的打扮。不过我们并不是想说这个狡猾的朝臣事先不知道美丽的阿泰娜依丝本该穿这种颜色:他非常擅长于从一个裁缝,或者是一个贴身侍女口中套出他们女主人有何打算。
他向阿泰娜依丝小姐投去好些使人销魂的眼色,次数就跟他鞋子上和紧身上衣上的缎带的花结一样多,也就是说他向她送过去了数不清的媚眼。
国王向王太弟夫人问候,王太弟夫人被请坐下以后,人们很快地围成一圈。
路易询问王太弟关于洗澡的事,他一面瞧着周围的夫人们一面说,诗人们正忙于把这种瓦尔万出浴的风雅的消遣写成诗歌,尤其是他们之中的一位,洛雷先生,似乎己经得到了某一位水仙的信任,在他的诗句里面他谈了好些真实的事情。
不止一位夫人相信应该把脸涨红。
国王趁这个时候任意观察了一下;这时只有蒙塔莱虽然脸红还能够望望国王,她发现国王正贪婪地盯着德·拉瓦利埃尔小姐。
这位人们称作蒙塔莱的勇敢的侍从女伴使得国王的眼睛垂了下去,把路易丝·德·拉瓦利埃尔从也许是由于这个目光引起的舒适热烈的感觉中拯救出来。路易被王太弟夫人缠住了,王太弟夫人对他问这问那,世界上没有一个人能象王太弟夫人那样提问题的。
可是国王总是想使谈话成为一般客套,为了做到这一点,他动足脑筋,显得格外殷勤。
王太弟夫人想听到一些恭维话,她下决心要不惜任何代价来获得它们,因此她对国王说:
“陛下,陛下对他王国里发生的事情什么都知道,那么也应该预先知道这位女仙吟给洛雷先生听的诗句,陛下是否愿意把这些诗句告诉我们?”
“夫人,”国王带着十分优美的风度说,“我不敢……当然罗,对您个人来说,听到某些细节也许会很困窘……可是德·圣埃尼昂说得很好,他完全记得这些诗,即使他记不得,他也能即兴吟诗。我可以向您证明他是一位杰出的诗人。”
也在这一群人中间的德·圣埃尼昂不得不勉强地登场了。也算王太弟夫人倒霉,他当时心里想的只是他自己的事情,也就是说,他没有给王太弟夫人一心要得到的赞扬,却只顾自己,他因为自己的好运气而有些趾高气扬。
于是,他向美丽的阿泰娜依丝第一百次看了一眼,她一直在实践她昨天晚上发表的理论,也就是说对他的爱慕不屑一顾。
“陛下,”他说“女仙讲给洛雷听的诗我记住的很少,陛下一定会原谅我;可是如果国王也没有记住的话,我还怎么能记住呢,我这样微不足道的人?”
王太弟夫人对这位朝臣的推托不太喜欢。
“啊!夫人,”德·圣埃尼昂接着说,“因为今天的问题不再是河里的水仙说了些什么。事实上,大家宁愿相信在水晶宫里没有什么令人感兴趣的事。而大事情,夫人,都发生在陆地上。啊,在陆地上,夫人,有多少故事充满着……”
“好!”王太弟夫人说,“那么陆地上又发生了什么事呢?”
“那就必须去问林中仙女,”伯爵说,‘林中仙女,就象夫人殿下所知道的,她们都在树林里。”
“我甚至还知道她们天生喜欢饶舌,圣埃尼昂先生。”
“是这样,夫人;可是,如果她们讲的都是些美好的事情,那么要责备她们饶舌就显得不够文雅了。”
“那么她们讲的都是美好的事情罗?”亲王夫人没精打采地问,“说真的,圣埃尼昂先生,您引起了我的好奇心,因此如果我是国王,我就要马上命令您把这些林中仙女夫人讲的美好的事情讲给我们听,因为似乎这儿只有您才懂得她们说的话。”
“哦!这件事,夫人,我完全听陛下吩咐,”伯爵赶快回答说。
“他懂得林中仙女说的话?”王太弟说,“他真幸福,这位圣埃尼昂!”
“和法语完全一样,大人。”
“那么请讲吧,”王太弟夫人说。
国王觉得局促不安.不能保证他的心腹不会使他陷入尴尬的境地。
看到被圣埃尼昂的开场白和王太弟夫人不同一般的态度引起的普遍一致的好奇心,国王就清楚地感到很可能发生这样的事.即使最慎重的人也仿佛在准备把伯爵即将讲的话一字不漏地听进去。
大家咳着嗽,走了过来,斜眼瞅瞅几位侍从女伴,这几位侍从女伴,为了更得体地,或是更坚决地顶住这些颇具压力的讯问的目光,把她们的扇子整整好,做出一种要接受对手开火的决斗者的姿态。
在那个时代,人们对一些精心设计的谈话或话里带刺的故事已习以为常,如果在一个现代的客厅里,有人感到会爆发什么丑闻,产生什么悲剧,人们也许会吓得逃跑,可是在王太弟夫人的客厅里,大家都安之若素,各就各位,为了不漏掉圣埃尼昂先生为了自己的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