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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脸上一阵发烧,臊得我豆大的汗珠都掉了下来,我不知说什么才好,稍定了定神,才想起正题来。让嫂子笑话了,我尴尬地笑了笑说,是这样……我把超生罚款的事一五一十地向她说了一遍。
她脸上露出不置可否,不好猜测的表情。这与她的性格有点不符,我正纳闷,她又开了腔,这事情呢,按说俺该帮也不该帮,看在咱们是亲戚又是因为生了个外甥的份上,这个忙该帮,可是要帮这个忙呢,俺还真怕街坊四邻笑话。人家岂不骂俺嫁出去个闺女又陪送个外甥,你说是不是这个理他姑父?
她这一通歪理,不紧不慢,不软不硬,弄得我简直成了老鼠啃瓷盘——找不到下嘴的地方了。应该、应该,怎么都无所畏,我语无伦次地说。这句话又很让大嫂不满,你应该俺可不应该,刘云应该那你们是两口子,可别挂上你老嫂子。
哪里、哪里,可不是这个意思。我这才明白过来,她是觉得我说话占了她的便宜,于是连忙澄清。
大嫂满肚子里都是些弯弯绕,别看她貌似心直口快,可鬼心眼子不少,也很善于借题发挥。我知道不是她的对手,所以,平时不是笑脸相迎,就是尽量让她占个上风,这样她也就心满意足了。她这顺毛驴的脾气,我算是摸准了,可是刘云不这样。
记得刚结婚那阵子,我每次来接送刘云,她都喜欢拿我开涮,我本来就胆子小脸皮薄,做为新女婿就更有点招架不住了。有几次,刘云也觉得脸上有点挂不住,但刚过门的闺女在娘家门上还得硬装大度斯文,所以,一直没好发做出来。后来有一次,她不知戳着了刘云那根筋,刘云没好气的狠狠地克了她一顿,她才收敛了一些。
当时,刘云妊娠反应特别厉害,刚刚吃下去的饭全都吐了出来,她蹲在院子里干呕,我则轻轻地给她捶背,难受得刘云眼圈发红,眼泪都快掉了下来。她大嫂也不看火候,从屋子里扑搭扑搭地走过来,站在一旁拉腔撇调地说开了风凉话,妹子呀,俺妹夫可真有本事,结婚这才几天就让你呕开了,嫂子告诉你们啊,以后再干那事可得当心点,可千万别把小外甥给挤坏了。
刘云腾地站了起来,快闭上你这张臭嘴,什么臊话都不嫌脏,都这么大岁数的人了,你不害臊,俺还羞得慌哩。刘云气势汹汹,脸色煞白,连珠炮似的一阵子把她给喷得膛目结舌。 我在一旁都觉得有点过火。
事后我说刘云,本来你嫂子只是开个玩笑,再说人家说得又不假,你却这么凶,这么当真。
刘云捶了我一下子说,她那嘴也太没数了,像缺个把门的一样,不给她点厉害,她不知道自己姓什么。
这一次,好像没把准她的脉,刚进门就给她耍弄了一阵子,几个回合下来,局面也没改变多少。至于她的家境,我也了解个*不离十,多了不可能,但三百二百还是能拿得出来的,所以,我便抱了一定的希望。出乎我意料的是,大嫂的态度似乎很坚决,说钱倒是有点,但不能借给你去交超生罚款,说她们村上刚刚开过会,要是谁家借钱给超生家庭的,发现一个制裁一个,决不姑息手软。大嫂还说,要是你家有个天灾人祸的,俺不能看着你往火坑里跳,但超生孩子是你两口子自找的,既然是自找的,还是自己想办法去吧。我一听还有这类似于“坚壁清野”的土政策,心想,别给她浪费口舌了,还不如省口气暖暖肚子呢。
我是那种不到黄河不死心的人,家里有这么多亲戚,我不相信都借不到钱。我给自己鼓了鼓劲,仍想按前几天制定的原计划挨门挨个去借。
好在这些亲戚们大都离得不远,撒开欢地跑的话,一天便能跑下三五家,首战失利后,我马不停蹄,接着又来到了姐姐家,进门前,我首先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心态。
我装出既困难又很有信心的样子,为了让姐姐姐夫肯伸出援助之手,我必须让他两口子觉得他们的弟弟确实需要他们的帮助,但又不能让他们担心将来坑了他们。姐姐姐夫的为人,我心里明镜似的,比谁都清楚。
有一年夏天,他两个到十几里路外的集镇去赶集卖西瓜,两口子在毒日头下猫着腰蹶着腚帮顾客又是挑又是拣,等卖完西瓜,日头已是斜过了晌午,两个人这才觉得又渴又累又饿。姐姐觉得肚子咕咕叫,嗓子眼里就要冒烟。但她还是说饿点没事,裤腰带勒紧点,回到家再吃也不迟。
姐夫说,渴着真难受,这样吧,咱俩先花一分钱买碗水,等喝完再回家。
一碗水还得花一分钱,一分钱的盐全家能吃好几天,干脆这样吧,姐姐说,你去找碗凉水,咱们解解渴不就行啦。
为去找碗凉水,两个人犯开了愁,到谁家去找呢?举目无亲,在这里一个熟人都没有。
姐夫说大热的天,老娘们在家都光着脊梁,两个大*布袋一样悠来悠去的,男爷们去借水多不好,还是你去吧,都是女人,不碍眼,也好说话。
我去算啥事?像个叫花婆一样去讨人家的水喝,俺是张不开那个口,姐姐不满地说。
姐夫又扭头看了一眼附近摆茶摊的老太婆,咂巴咂巴嘴说,那就忍着点吧。
于是,两个人忍着渴、忍着饿、忍着当头白花花的毒日头,迈着铅一样沉重的双腿往回赶。
走出集镇,姐夫说,你坐到车上,我推着你,等会你再推我,这样省力气,咱两个人等于每人只走一半的路。
怪不得人家都叫你大算计,你还真会算计,我姐姐口干舌燥地说。
姐夫一听叫他的外号揭他的短,脖子一梗,不高兴了,算计怎么啦?算计有什么不好!这穷日子不算计能行吗?他又反唇相讥道,你不比我还会算计,上次你回娘家给她姥娘过生日,去的时候拿了只不下蛋的老草鸡,回来的时候偷来一只小山羊,刚刚牵到家,就让她姥娘撵来了。
听到这里,姐姐气短了半截,那还不都是为了这个家?
这不就对了吗?光脚的没鞋的还有啥区别?还是都为了这个家。
行了,你就少说两句吧,省点唾沫,干渴得还轻点,姐姐说。
你看你,又算计开了不是?你连唾沫星子都算计进来啦,看来我的道业还不行。
两个人忍不住都笑了。
路两边的庄稼叶子仿佛从热锅里捞出来的一样,空中一片云彩也没有,白花花热辣辣的阳光一泻无余,整个路面变成了一只大鏊子,两只脚踩上去烫得仿佛要起泡。两个人你推我一段,我推你一段,轮流着休息,开始还能斗嘴说话,慢慢的力气不断消耗,身上的水份不断蒸发,坐车的昏昏欲睡,推车的有气无力,都觉得天上在下火,嗓子眼里在冒烟。
我姐姐走着走着,忽然眼睛一亮,眼看着前方就是一潭清泉,激动得她两眼放光,脚下生风,小车子推得像飞一样快,她只想快点赶到泉边喝个痛快。跑着跑着,她看到清泉就在眼前,我姐姐一激动,一头栽到了路中央,小推车摔出去足有八丈远。坐在车上昏昏沉沉正打磕睡的姐夫滚到了路边的沟里。他爬起来一看,我姐姐紧闭着双眼,躺在了滚烫的土路上,任怎么喊也不答应,吓得我姐夫赶快把手伸到她鼻前,试了试还有气,只是呼出的气流像火一样烫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我姐姐拖到了小推车上,不知走了多长时间,才好歹挪到了家,挨到院子里刚刚把我姐姐放下,他也昏迷了过去。
就这样,两人为了省下一分钱的茶水钱,双双中暑,差点渴死。
我要是不做出困难重重万不得已的样子,这两个把钱串在肋骨上的人能肯借给我?可是,如果一味可怜兮兮,像个乞求小钱的穷光蛋一样,那也肯定不行,说不定不等进门,就能把他们吓跑。你没见狗都咬叫化子吗,何况人呢!他们会以为借给我钱还不如扔到水里,扔到水里还能听个响声,借给我的话,也许连个响声都听不到。
我姐姐曾无数次的向人说,就凭二傻那个窝囔样,这辈子能混口饭吃就不错了。
你别看他两口子这么会算计,可光会算小账,不会算大账,只顾蝇头小利,不看长远利益,一根针能当成个大棒槌,一个芝麻粒他能当成个大西瓜,就像前面说的那件事吧,为了省下一分钱的茶钱,两个人中暑光吃药打针就花去了一百多元。别说一碗水了,就是一大缸的水、一水坑的水也够了,这还不算吃的苦遭的罪,以及补养误工的损失。
我昂着头,挺着胸,拧紧双眉,绷紧嘴唇,目光沉沉地迈进了姐姐的家门,我觉得基本上调整好了心态,这副神态再加上几句得体的话,达到目的应该是没有问题。
姐姐正在屋子里忙活着做午饭,见我这个样子走了进来,吃了一惊。
这是怎么啦?家里出啥事啦?姐姐焦急的连珠炮似地发问,是不是咱妈身体不好?
没有,咱妈身体挺好。唉,我轻轻叹了口气。
哪是怎么回事,看你这愁眉苦脸的样?姐姐仍然迷惑不解地问。
其实也没什么,只是家里急着用几个钱。
听说用钱,姐姐的眼睛忽闪了一下,神色马上由不安变成了落魄的模样。
嗨,我还当是啥大不了的事,弄半天你也是为了钱。别提了,我和你姐夫这几天也是为了钱东家挪西家借的,俺两个人谁也没愁成你这样。要不我说你,还是小时候那付德性,放个屁你也当成刮大风,你看你姐夫,又去李庄他姑姑家借钱去了,这不,还没回来。能借到就借,借不到拉倒,还愁啥愁?你看你那脸吧,就跟天快塌下来似的。
我心里格噔一下子,心想这下又完了,话还没说完,就被姐姐抢白了一番,还借钱,来借“克”呢。
哟,强弟这时候怎么来啦?怎么站在院子里说话?快屋里坐。
姐夫从来不叫我二傻的外号,不是张强就是强弟,这一点一直让我很感激。姐夫一边说着话,一边放下了肩上的亮闪闪的锄头和满满一筐青草。
咦,你不是去你姑姑家借钱去啦?我姐姐在一旁冲着我姐夫快速的眨了几眨眼,怎么又弄来一筐草?
姐夫露出了一脸的迷惑,借啥钱?还不是你让我到南坡豆子地里去锄草。
姐姐窘得脸色通红,傻了似的站在院子里,不知说什么才好,我姐夫则仍然迷迷瞪瞪的样子,他好像在看一出看不懂的戏。
我一转身,大步跨出了姐姐的大门。
只听姐夫在背后喊,啥事这么急,也不等吃饭再走……
想不到我精心设计的借钱策略在姐姐身上一点作用也没起,更想不到自己的亲姊妹竟然这么不近人情,我越想越觉得窝囊,越想越觉得生气,越想越觉得失望。平时都是你好我好,大家都是温情脉脉的面孔,可到了关键时刻,看谁躲得远,看谁跑得快,看谁的脸子难看。本来认为自己的亲兄弟姊妹能指望指望,可事实证明,谁也指望不上,指望谁谁拉稀掉链子。我暗自思忖,这世道是怎么啦?是人心不古了呢,还是人类自古就是如此?
我真有些灰心丧气了。我神思恍惚地踯躅着,不知不觉间,鬼使神差般竟来到了外婆的村前。
外祖父外祖母在我童年的记忆中,曾经留下过一段终生难以忘怀的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