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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回 铁饭碗换泥饭碗,文化官变种花女
二十世纪,八十年代,末岁之春,郁江两岸,淫雨濛濛。横州大地,莺歌燕舞,纵横百里,人欢牛叫。县里某局,巨门之前,男女老少,人头攒动。好奇行人,踮起脚尖,伸长脖子,手撑雨伞,相互攀挤,往里探望。宽阔院内,四周寂静,如若往日。他们看啥?人们私语。许久许久,一群男女,抬着家俱,互相吆喝,四楼而下。庭院四周,此时此地,男女老幼,冒出一般,往楼翘望……
“哎,你们看啥?”门外街上,行人打探。
“不知道。”一人相答,身手却直往里钻。
“听说呀,今日是县直一枝花卢铁妹停薪留职,解甲归田种茉莉花,你们还蒙在鼓里呀?”中年男子得意道,“她就是跟帅哥林京天合唱《天仙配》的那个大美人呀!……”
“是她?!……”帅小伙击掌惊叹道,“我心中的情人呀!……咳!又一朵鲜花,又插回牛粪里罗!可惜……太可惜啦!……”
“现在的年轻人呀,就爱赶时髦!有朝一日呀,叫你欲哭无泪!”中年男子摇头晃脑道,“下海经商啊,男人们的事情!一个姑娘家,凑啥热闹呀!?……”
“咳!好端端的铁饭碗不捧,偏要去拣泥饭碗吃,今日的青年人,真是不可思议呀!……”老者叹道,“咳!鸡儿掉米 筐里,生在福中不知福啊!……”
“这是镀金!……”一汉子横插一扛道,“现在有些人呀,总爱抛投露面,凡事图个新鲜,赶个趟儿,到乡下胡混一阵,贴上标签,捞个资本,有朝一日,返回单位,捞个科局长,甚至县长当当,这何偿不是条锦囊妙计呢?……这年头的事呀,我见得多罗!……”
“谬论重复千遍也成真理!你们没听说过吗?”一条汉子道,“以退为进,苦肉之计,古代的越王勾践,三国时的周瑜打黄盖等,都是……”
“胡扯!无聊!”姑娘噘着小嘴道,“人家做人家的事,那有这么多枝枝节节,是是非非?哼,真是粒米养百种人,吃不消撑的……”
“哎,你这娘们……你……你懂个屁!……”
“哎哎,老兄,别跟娘们一般见识。”一汉子跟另一汉子咬耳道,“这娘们,轻许是做了见不得人的事,被单位炒鱿鱼啦。古今中外,大凡漂亮女人,那个不妖,谁不*?……”
“哼!匹夫之见!”姑娘柳眉倒竖道,“卑鄙!粗野!无耻!……”说着,气愤离去。
“什么?我卑鄙?我粗野?我无耻?汉子边望倩影边自指鼻尖道,”娘们,你是啥货?你开放?你文明?你高尚?屁!屁屁!我屁!……“
“哎哎,老弟,别屙屎不着力抹屎着力啦!”老者拍拍汉子肩膀道,“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随她去吧!”说罢,拉过那个人离去。
但围观的人们,并没因有人不高兴而冷静下来,相反愈谈愈烈。这时,庭院之内,几个男女,抬着衣柜,相互提醒,相互鼓励,努力向上,放进汽车。
“哎,小心!……”高个小伙,不断提醒。
“哎,林副,你这话都说百遍啦!”瘦小伙,中分头,推推眼镜道,“你当我们是小孩呀?”
“不不,我是担心……”
“是放不下我们班的大美人铁妹吧?”中分头眨小眼道,“林副,你一百个放心!目前乡下,绝没有人敢跟你争风吃醋,除非是我……”
“何春!猴子脸!你……”人称月季花的李小丽快言快语道,“没大没小的,这时也敢跟副局开玩笑?人家下午就要赶到南宁开会,没得送铁妹回家,也不会体谅……哼,亏你还是学心理的……”
“是呀,春哥,日后你得好好研究研究小丽的言行举止,音容笑貌才行啊!”小伙子怪声怪气道,“要不,你永不会进步啊!……”
“研究我?他敢!侵犯他人隐私,法庭上见!”小丽边瞭何春边噘小嘴道,“本姑这朵月季花,不是一般人能摘得到的!”
“既然如此,春哥,明晚我们上歌舞厅!”
“他敢!沾花惹草之人,永没好下场!”
“好啦好啦,别光讲话。干别的活去吧。”
“是”。年轻人得令似的,异口同声应合着,立马又到楼上搬其它什物。
“妈妈……”小姑娘摇着其母衣服道,“卢阿姨干嘛要回乡下老家,住城里不好吗?”
母亲没回答女儿,手捧红花,只呆呆往楼上望。“咚咚咚”,从外而内。紧随其后者,是局长大人。只是他,边摸光脑门,边向众人微笑。人们围扰过来,问这问那。不知何时,汽车两边,贴上红纸,左边书着:“欢送有志者回乡闯世界!”右旁送上:“向卢铁妹学习!向卢铁妹致敬!”连捆捆茉莉苗,赤用红纸包裹。
“小滢,快,把红花给梁局长。”母亲笑道。
“局长让我送给卢阿姨。”
“小滢真乖!”母抱女儿,亲着向车头走去。
此时,只见众人,分成两行,一字排开,微笑鼓掌,锣鼓喧天。突然,一切声音嘎然而止。人们呆目,定定观看。队列之前,两个年轻人,一双男女,笔挺站着。左边那个,雪白西服,朱色领带,高高个儿,一米有八,浑身上下,帅气十足。右边这个,乌亮长发,瀑布一般,直披丰姿;结嫩长颈,托张俏脸,鹅蛋相似,粉红宜人;两条秀眉,一双大眼,水灵灵的,温柔可爱,耐人寻味;玉雕鼻子,樱桃小嘴,嫣然一笑,唇红齿白,醉人心扉;那双酒窝,盛满春意,醉倒众人。有文墨者,爱看影视,无论何处,只要见到她,保准惊叫-杨贵妃!脑海深处,思绪翻飞,会叠印出:美,美,美!全是美!美的世界,世界之美!
对呀,美,一道风景,特等享受,秀色可餐!你瞧,她一出现,就像磁铁,硬是把众人吸引住了。一米六八个头,配*色皮鞋,连着雪白衣服,和左边小伙并排一站,活脱脱一双白天鹅!不,是白马王子和白雪公主!他俩相恋几春秋,欲结秦晋之好,可她要强之心,今又生出回乡之事来,委实难了男友,苦了恋人。你再瞧,他那张小不自然的书生脸,好似打翻了五味瓶-酸甜苦辣,一应俱全。
“卢铁妹,林京天!……”众人连声齐乎。
“卢阿姨!……”小滢跑上前,甜甜呼唤,定定观望。她举起红花,示意铁妹蹲下,给她戴花,但不知何故,几次三番,总没戴好。母亲心急,众人火燎。“林京天!……快!……”有人呼唤。小滢灵机一转,把花移至京天前,昂首含泪,稚声颤气道:“林副局长,拜……拜托……”京天看看小滢,又望望众人,进退维谷,左右为难。“林京天!……”同事们又呼唤京天接过红花,正欲给铁妹戴上,但他终于抱起小滢,面对丰胸,指教如何佩戴,最终三人共配合,完成了特定时刻的特别任务。大家欢呼,众人鼓掌。
“卢阿姨,你真美!”小滢甜言蜜语。
“咔嚓……”摄影师,连按快门,拍下千载难逢镜头。次日,她的芳照,便出现在县报上,这是后话,按下不说。
却说当日,人们欢送铁妹,有欢笑,有拥抱,有嘱托,有泪别。红领巾的锣鼓声,众人的目光,直送铁妹远去,才各自散去,只有京天呆立着……
载着铁妹的汽车,经长途颠波,终在小村口停住,无法进去。梁局长,何春,李小丽等,随铁妹下车,卸下家什,徒步抬回相距几公里开外的农家去。其间,要翻过金龟山、蛇口岭、鹿角涯、鹤嘴蓖、越过*拱、蛇尾桥、鹿角见、鹤嘴槽等,峰回路转,他们随之爬上爬下,累得气喘吁吁,汗落如雨,方才到达目的地-一座破旧瓦房前。只见此屋,五间成座,一字排开,泥洼墙,瓦片顶,丈把高,左右两边,各建间厨房。没二座,只有矮墙小门,危危欲堕。这些房,长兄韦修仁,大嫂陆月花,侄儿大弟,侄女芬妹,另立门户,吃住占三间,另一半,小弟韦修义和小妹韦月梅各住一间,正厅堂归父母所有。碰上节日,搬走杂物,扫净地,便拜祖先。平时,堆放谷物,床底放薯类。亲戚来往,便挤着住。实在不行,就借宿到兄弟处。
“大弟,芬妹,”围观孩子中,铁妹发现侄儿侄女,便抹汗道,“爷爷奶奶他们去那啦?”
“去望仙坡种茉莉苗啦。”侄儿答道。
铁妹看表,快十二点了。她找开水,欲招待同事,却没有了。到哥嫂去找,亦没有。她一脸无奈。
“铁妹,别找了。”局长边擦汗,边拿瓢往缸里舀泉水道,“有这个就行啦。”说毕,大口喝水。
其余好友依次喝水,喝毕,又到村口搬家什。好铁妹,跟侄儿耳语几句,亦走开了。偶然她发现胸前红花,忙摘下放在墙头上。她无心欣赏曲径旁的花草树木,没心机倾听悦耳鸟声,只顾小跑,追上同事,将东西搬回不提。
话说铁妹侄儿,得到姑姑指派,翻山越岭,过涧过桥,飞也似的跑到望仙坡,将好事告诉亲人。家人闻讯,喜不自禁,放下活计,齐齐返回。尤其韦家业,人称“翰桥豹”,六十开外,瘸腿,可走路,虎虎生威。其身魁梧,发粗短,灰白,两眉似剑,话若洪钟,怒时如雷。平日,其无意往你跟前一站,别说米八个儿的威压,光粗刷刷针似的胡子,亦令你敬畏三分。但其心地,有时出奇的友善。你看,他听说有贵人送女儿返家,喜形于色,拄着瘸腿,直跑在家人前。回到家,没见贵客,便直奔厅堂,抓把稻谷,大叫鸡鸭,撒谷于地,引来几只鸡鸭啄食。他趁机蹲下身子,伸瘸腿,猫腰,直盯家禽,双手却慢慢张开。锐眼,瞄准了,身子朝前猛一扑,双手一抓,铁钳似的把只大阉鸡和大公鸡逮住了。他亦伏地,挣扎的人鸡鸭,惊得其它伙伴,乱飞乱叫。他翻身爬将起来,巴一身泥污。可他不顾,拐着腿,笑着直向厨房……
这餐,铁妹一家,邀了叔伯婶母,热情款待城里贵客自不必说,单讲将客人送至村口,客套话,酒后话,就是急箩筐。上车前,握手,拥抱,勉励。车走了,互呼喊,挥手,含笑流泪。车没了踪影,铁妹仍原地挥手,眺望……
次日早上,铁妹一身农装,迎朝阳,走弯弯道道,爬山坡,越深山,凌绝顶,览众山。放眼四周,只见观音山脉,绵延十几里,横亘北方、耸入云端;东面群山,从远奔来,势不可当,直扑村南,嘎然而止,西方青龙,气势不凡。这样,村口南面,双峰相距,东西百米,一路通村,俨然屏障。村中丘陵,在四面群峰呵护下,像藤环绕,圈扣圈,环套环,重重叠叠。翰桥山村,有户人家散落其间。五百口人,近山顾山,自谋生计繁衍生息,十世有余,不见富贵,但见贫穷,有儿难娶,有女难嫁。一嫁不返,一走难回。翰桥山村,一代一代,恶性循环。我的家乡,到底为啥?为何这般?……铁妹沉默,思潮翻滚,心事万千。往昔之事,历历在目。未来之业,浮现眼前——翰桥山村,面面山坡,道道沟洼,种满茉莉,油油一片。花开时节,白茫茫的,一片银色。摘花男女,忙于其中。茉莉歌声,小嘴飞出,甜甜蜜蜜,飘向四方。铁妹循声,追寻歌者。追过山梁,面面沟坡,眼前见得:幢幢楼边,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