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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讲到这里,已急速地喘息起来,他的声调和神态,实在太骇人,我忙去寻找箕宿四,那是人马座的第七号星,人马座的弥漫星云M8,是肉眼可见的星云,而箕宿四就在附近,要找起来,并不困难,可是找到了和找不到,实在没有多少分别,一颗星,就是一颗星,看起来一点异样也没有,它在黑暗的天空上,和其他星星一起闪著光,除非是光度特别强的星,不然,每颗星,看起来都一样。我盯著箕宿四,有点头眩和眼花撩乱,只听得陈长青问︰“老爷,箕宿四怎么了?”
孔振泉尖声答︰“芒,你们看箕宿四的星芒,直指东方,尾宿七又有芒与之呼应……”
他讲到这里,整个人,突然一跃而起,站到了那张大床上。
他忽然之间有这样的举动,将每一个人都吓了老大一跳。床褥上并不是很容易站得稳,老人家身子摇摆著,孔振源先是吓得呆了,接著大叫了一声︰“大哥。”
他一面叫,一面扑上去,双臂还抱住了老头子的双腿,好让他站稳。孔振泉一直抬头向著上面,不住喘著气,神情怪异到极,双手伸向上,手掌向后翻著,令得掌心向上,而且,作出十分用力的神情。看他的这种情形,活脱像是上面有甚么东西压了下来,而他正尽力用双手将之顶住。
我、白素和陈长青三人,看到了这种情形,面面相觑,实在不知道怎样才好,而孔振源则抱住了他大哥的双腿,也吓得讲不出话,于是整间房间之中,就只有孔振泉浓重的喘息声。这种情形并没有维持了多久,我刚想有所行动之际,孔振泉已经叫了起来︰“你们看到了没有?东方七宿,每一宿之中,都有一颗星在射著星芒。”
我看到白素紧蹙著眉,陈长青则像是傻瓜一样地张大了口。他们都抬头看著天空。我也抬头向上看去。我不明白孔振泉所说的“星芒”是甚么意思。如果是指星星的闪耀不定的光芒而言,那么,每一颗星都有,除非这颗星的光度十分微弱。如果是另有所指,那么,我看不出东方七宿的那么多星星中,有甚么异样的光芒。
孔振泉却还在叫著︰“看,七股星芒,糟了,糟了,果然不出我所料,七色星亡,联成一气的日子已来到,不得了,不得了,大灾大难……”
他叫到这里,声嘶力竭,孔振源被他大哥的这种怪异行为,吓得几乎哭了起来︰“大哥,你先躺下来再说,大哥,你先躺下来再说。”
孔振泉这老头子,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气力,陡然大叫一声,一振腿,竟然把抱住他双腿的孔振源,踢得一个筋斗,向后翻了出去。
而看他的样子,双手像是更吃力地向上顶著,一面仍然在叫︰“别让他们进行,别……让他们进行……”
我大声问了一句︰“他们想干甚么?他们是谁?”
老人家的声音变得十分嘶哑︰“他们想降灾,在东方降灾……这个灾难……卫斯理,你一定要去阻止他们……一共有过三次……有史以来……一共只有过三次七宿现异色星芒,……这是第三次了,卫斯理,你一定要去阻止他们……你……”
他的声音越来越哑,这时,我在用心听著,被踢开去的孔振源,重又来到床边,再度抱住了老人家的双腿。
老人家讲到这里,突然停止,刹那之间,房间之中,静得出奇。
我还想等他继续说下去,看他还有甚么怪异的话要说出来,可是却听不到任何声音。就这时候,我和白素两人,同时发出了“啊”的一下呼叫声来。我们同时感到,房间中太静了!即使孔振泉不叫嚷,他也应该发出浓重的喘息声,可是这时却根本听不到任何声音。
我在“啊”了一声之后,立时向孔振泉看去,只见他仍然维持著那样的姿势,双手仍然撑向天上,双眼睁得老大,口半张著,一动也不动。
一接触到他的双眼,我就吃了一惊,以前,不论他多衰老,他的双眼有著一种异样的炯炯光采,可是这时候,他尽管睁大著眼,眼中却已没有了这样的光采,看起来,像是蒙上了一层蜡。
我立即知道︰孔振泉死了。可是,孔振源显然还不知道,还紧抱著他的双腿,我长长叹了一口气,过去拍了拍孔振源的肩头,说道︰“扶他躺下来,他已经过世了。”
孔振源一听得我这样说,陡然一震,松开了双臂,他双臂才一松开,孔振泉高举著的双臂,陡然垂下,人也直挺挺地倒了下来,仰天躺著,双眼仍然睁得极大。
孔振源胡乱地挥著手,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看来他对他这位兄长的感情十分深。
这时,他兄长虽然以九十余岁的高龄去世,但是对他来说,还是一个极严重的打击。
我向早已走进来的医护人员招了招手,让他们走近床,两个医生一个抓起了孔振泉的手腕,一个侧头去听孔振泉的心脏是不是还在跳动。我和白素知道这全是多余的事,这个老人已经死了。
孔振源直到这时,才哭出声来,一面哭,一面向那几个医生道︰“快救他,快救他……他昏了过去……快打针,快!”
我忍不住大声道︰“孔先生,令兄死了。”
谁知道孔振源陡然跳了起来,样子又急又凶,指著我叫了起来︰“出去,出去。谁说他死了?你根本就不该来,你……你……出去!”
我心中虽然生气,自然也不会去和一个才受了严重打击的人计较甚么,白素还怕我会有甚么行动,拉著我︰“我们该走了。”
我转身向外就走,陈长青跟在后面,到了门口,我憋了一肚子气,向白素道︰“真是岂有此理,莫名其妙,来听一个老疯子的胡言乱语,受了气,还没地方出。”
陈长青却一点也不识趣,一本正经地说道︰“大老爷说的话,是天机,他泄漏了天机,所以立时死了。”
我瞅著陈长青︰“你放甚么屁?甚么天机!”
陈长青伸手指著天空︰“孔振泉在星象的变异上,看出了东方将有大灾降临,枉他那么相信你,认为世界上只有你卫斯理一个人,才能阻挡这个灾祸,你却连他讲的话都不相信,还称他为老疯子。”
我“哈哈”大笑起来︰“对。对。我是蒙他抬举了,他应该找你去,去阻止这场大灾难。”
陈长青向我翻著眼睛,一副“我为甚么不能”的神态,我又道︰“我建议你去弄一枚强力的太空火箭,把自己绑在火箭上,射上天去,去把甚么箕宿四、心宿三、房宿二的那种异样星芒弄掉,那么,天上星象既然没有异象,灾难自然也消解了。
”
陈长青被我的话,说得满面通红,怒道︰“你根本甚么也不懂。”
我高举双手︰“是,我承认。”
白素叹了一声︰“现在说这种说,有甚么意义,上车吧。”
我们来的时候,是三个人一起坐我的车子来的,白素请陈长青上车,陈长青却犯了牛脾气,大踏步向前走了出去,头也不回,大声道︰“我不和甚么也不懂的人同车。”
我立时道︰“小心,半夜三更一个人走路,小心遇上了七个穿青衣服的人。”
陈长青呆了一呆,转过身来︰“甚么七个穿青衣服的人?”
我忍不住又大笑︰“东方七宿的代身啊,东方七宿又称青龙,当然穿青衣服,说不定,脸也是绿颜色的。”
陈长青发出了一下愤怒的叫声,向前走去。我一面笑著,一面上了车,坐在驾驶位上,白素也上了车,坐在我的身边,默然不语。
我并不立即开车,白素也不催我,她知道我不开车的原因︰先让陈长青去走一段路,然后再追上去,兜他上车。
我等了没有多久,就听到警号声,一辆救护车疾驶而至,在门口停下。看来孔振源还是不死心,认为他的兄长只是昏了过去,没有死。
我发动了车子,缓缓向前驶去,白素直到这时才说了一句︰“我看陈长青不见得肯上车。”
我叹了一声︰“这个人其实十分有趣,只是太古怪了,而且,也没有幽默感。”
白素不说话,只是发出了一下轻微的闷哼声,我道︰“有反对的意见?”
白素道︰“当然,你这种幽默,若是由旁人加在你的身上,你会怎样?”
我挥了挥手︰“我根本不会给人家这样讽刺我的机会,所以不必去想会怎样。”
白素低叹了一声︰“孔老的话,未必是疯言疯语,他观察星象那么久,有独到之秘。”
我没有再说甚么,如果这时,和我说话的对象是别人而不是白素,那我一定会说︰“就算他说的全是真的,星象显示了有大灾难,我们生活在地球上的人,又有甚么办法可以改变?”
但由于那是白素,所以我只是闷哼了一声算数,谁知道白素立时问︰“有反对的意见?”
我不禁笑了起来,正想回答,突然看到陈长青,站在路边的一块大石上,抬头向天,双手伸向上,手掌翻向天,直挺挺地站著,就是孔振泉临死之前的怪姿势。我呆了一呆,立时停车,按下了车窗。
车窗一打开,就听到陈长青还在大声叫著︰“别让他们进行。别让他们进行。”
那也正是孔振泉临死之前叫的话。
我伸头出窗,叫道︰“陈长青,别装神弄鬼了,快上车吧。”
陈长青震动了一下︰“卫斯理,我有甚么事求过你没有?”
我“哼”地一声︰“太多了。”
陈长青急急地道︰“是,我求过你很多事,可是你从来也没有答应过我,现在我求你下车,站到我身边来,求求你。”
陈长青在这样讲的时候,姿势仍然没有变过,而他的声音,又是这样焦切。一个这样的要求,如果再不答应,就未免太不够意思了,所以,尽管我心中还是十分不愿意,还是一面摇著头,一面向白素作了一个无可奈何的手势,打开车门,跃上了那块大石,到了陈长青的身边。
陈长青仍然维持著那个怪姿势,他道︰“你知道我现在在干甚么?我是在试验,孔振泉是不是因为泄漏了天机,所以被一种神秘力量杀死了,如果事情真如我所料,那么,这时,我也应该可以感觉到这种力量。”
我长叹了一声 那是一下真正的长叹,然后我道︰“我劝你还是快停止吧,如果你的试验成功,你岂不是会被来自东方七宿的神秘力量杀死?”
我劝他停止这种“试验”的理由,可以说再充分也没有。可是陈长青却极是严肃︰“我死了有甚么关系?至少可以使你相信,天机真是这样,那你就会尽你一切力量,去阻止这场大灾难。”
我啼笑皆非,我倒绝不怀疑陈长青真有这样伟大的胸怀,这个人,若是伟大起来,绝对可以到这种地步。我只是对他把孔振泉的话看得那么重,有点不能接受。
我忙道︰“那你准备这样站多久?”
陈长青叹了一声︰“我不知道,我已经站了一会,可是一点感应也没有。”
他停了一停,突然又叫一声︰“卫斯理。”
我吓了一跳,忙道︰“别叫我和你一样用这种怪姿势来做你的试验。”
陈长青又叹了一声,我庆幸自己早料中了他要我干甚么,拒绝在先,好令他不敢开口。他在叹了一声之后︰“卫斯理,在星相学中,有很多属于星相学自己的语言,你当然知道。”
我笑道︰“我可以和你详细这个讨论这个问题,上车再说吧。”
我知道要劝阻陈长青,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心想只要把他弄上车,送他回家去,就算他在他家的花园中,用这样的怪姿势站上三天三夜,也不关我的事,他就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