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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经过了几家酒店,略为停留了一下,没有看到巴因。等我来到那家酒店的时候,已经将近天黑了。
我才走近柜台,酒店的职员就认出我来了,他用十分奇怪的眼神望著我:“先生,上次你跟著御前大臣离去之后,就通知退房,原来你认识御前大臣!”
直到这时,我才知道那个中年人,是尼泊尔国王的御前大臣。我含糊其辞地回答了几句:“可有我的信、电报,或者甚么的?”
那职员连声道:“有!有!有一个长途电话,我们录了音,是南美洲打来的,请等一等。”
对尼泊尔这个地方的人的办事效率,不能苛求。我一听得南美洲有长途电话打来,知道事情绝不寻常,当然急想听到电话的录音。可是“请等一等”,就等了将近一小时,且等得我无名火起,才看到那职员拿了一卷录音带来,我伸手想去取录音带时,职员却伸手向我索取几乎可以买一架录音机的代价。
我急急付了钱,才想起没有录音机是听不出带上讲些甚么的,我再问他要录音机,他回答的还是那句话:“请等一等!”
这次,我不再等了,我出了酒店,来到另一家电器店中,乾脆买了一架小型录音机,塞进录音带,按了掣,我听到了白素的声音。白素说要找我,酒店的人回答说我已经不再住在酒店中了。白素的声音很焦急,我完全可以听得出来的。白素请酒店的职员留下她的话,说我一定会来取消息,酒店的职员回答说没有这种服务。
我听到这里,已经火冒三千丈了,白素在不断说著,酒店的职员才说,他们在接到外地长途电话之际,一开始就有记录,不过:“对不起,小姐,你讲得太久了,请别妨碍他人通话的机会!”
我听得白素叫了一声:“卫,快来!快来!”接著,录音就结束了!
我捧著录音机,简直难以相信天下竟会有这样的事!虽然我早就知道在这种地方,对人的办事能力是不能估计过高的!
我所听到的白素对我的留言,只是:“快来!快来!”那是紧急的呼唤,如果不是她那里有急事,决不会作这样的呼唤。
我不知道在利达教授那里发生了甚么事,而白素打电话给我,是好多天以前的事情,那时我正在大吉岭,和嬉皮士混在一起。
虽然没有找到巴因,但是我实在无法不离开尼泊尔了。我还不能公然离开,要是被人发现我在尼泊尔,不知道还会惹甚么麻烦上身。如果我再走陆路离开,又要耽搁几天,在这时候,我想起白素那边的事情如果极其紧急,她一定会和家里的老蔡联络。
我拍了自己的脑袋一下,又用力抓自己的头发 这可能就是头发的作用之一,哈哈 怪自己为甚么没有立刻想到这一点。
我奔回酒店去打长途电话,这一次倒没有耽搁多久就接通了,老蔡一听到我的声音,就叫道:“我等了你五天了!”
我忙道:“少废话,太太说了些甚么!”
老蔡道:“不是太太说的,根本是录音带,我全转录下来了,你听!”
不到半分钟,我就听到了白素的声音:“卫,我不能自己打电话给你,所以录了音,托人把我的声音传来给你。快来,利用最快的交通工具,这里发生的事我无法向你详释,你不必再找柏莱,柏莱回来了!”
听到这里,我就呆了一呆,“柏莱回来了”,这是甚么话,柏莱已经死了,怎么能到南美去?白素一定不知道柏莱已经死了。可是再听下去,我更呆住了,白素继续道:“事情极怪,我相信柏莱在尼泊尔死了!利达教授的处境很不妙,快点来!这里情形很不对 ”
白素的录音带讲到这里,声音已经愈来愈急促,而且我听到有一种“篷篷”的鼓声。我对印地安人的鼓语也略有研究,一听那种鼓声,就可以知道那是一个印地安部落,正在召集所有的人,要进行一项极其隆重的祭神仪式,这个重大的祭神仪式,一定是突发的。
这时,我并没有对那种鼓声多加注意。因为我知道利达教授的实验室是在巴西亚马逊河上游的丛林中心,附近有许多印地安部落,有的部落几乎和文明世界完全隔绝,十分凶狠。白素讲话的时候,可能就是在利达教授的实验室之中,那么,其中夹杂著一些印地安人鼓声,当然也不足为奇。
可是再听下去,我不禁吃惊。白素的声音愈来愈惊惶。她决不是一个遇事张皇失措的人,所以她那种惊惶的语气,才特别令我吃惊。她继续道:“我会尽量应付,希望你快点来,我不知道是不是能和你讲完,不过我托的人很可靠,他一定会尽他所能,将录音带转过你那里 等一等,等一等 ”
白素连叫了两声“等一等”,显然,那不是对我说的话,而是当她在讲话之际,发生了异常的变故,再接著,便是一下惊呼声,我一听就明白,那是利达教授的呼叫声,然后,音响寂然,录音带的声音完了。
这种情形,实在是令人心中焦急之极的,事情可能发生在十天之前,而我又远在数万里之外,当时如果发生了甚么不幸的事,我无论如何无法补救了!
就在我发急之际,老蔡的声音又传了过来,他道:“打电话来的那个人,说他是祁高中尉,他也叫你尽快去。”
我忙问道:“他有没有说太太怎样了?”
老蔡道:“没有,没有说,你 ”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说道:“我立刻就去,我会用最快的方法去!”我不等老蔡再啰唆甚么,就放下了电话。在放下了电话之后,我只不过思索了几分钟,就有了决定:如果我要用最快的方法到南美的话,只有找一个人帮助我,才可能达到目的,这个人,我再会见他,虽然难免尴尬,但是非他不可。这个人就是尼泊尔国王。
我通过酒店职员,租了一辆车子,直驶王宫,在我被卫队拦住之际,我就提出要见御前大臣。我被带到警卫室中等了半小时,御前大臣 我曾和他打过交道的那个中年人,就走了过来。我一见他,不等他开口责难我,就立即道:“我要见国王,无论如何,我要见国王!”
御前大臣的脸色很难看:“国王不会见一个背信弃义的人!”
我道:“我再回来,是解决一件私人的事,这件事十分重要,和巴因完全无关!”
御前大臣的脸色更难看了:“甚么巴因,我根本不知道有这个人!”
巴因和国王之间,有著极不寻常的关系,这一点我早已肯定,御前大臣否认有巴因这个人,当然也是由于这种神秘关系不能公开之故。如果照我平时的脾气,一定不肯放弃,要追查下去。但如今我自然没有心情去顾及这些。
我急忙道:“好的,根本没有这个人,我将他完全忘记好了,不过我有事情,要他帮助。”
御前大臣哈哈地道:“国王日常事务,全由我代为处理,你有甚么事,尽管向我提出好了!”
我略想了一想:“我要尽快赶到南美洲去,是不是可通过贵国的关系,向印度军方借一架军用机?我自己会驾驶!”
我相信自己的要求是够古怪的,所以御前大臣一听,用一种十分怪异的神情望著我。我不给他推搪的机会:“你们帮了我这个忙,我决不会忘记,以后贵国如果有任何事情要我效劳,不论事情如何困难,我一定尽我的能力。”
御前大臣又望了我片刻,才道:“我要去和国王商量一下。”
他讲完了那句话,就走了出去,在他一走之后,就有两个军官来“陪”我。他去了不过三十分钟。而在这三十分钟之中,我急得就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团团乱转。三十分钟之后,电话来了,是一个军官接听的。军官放下电话之后,立时向我行了一个敬礼:“请到王宫去,大臣说国王准备见你!”
一听他这样说,我大大松了一口气,那两个军官陪我进了王宫,仍然在上次那间华丽的房中,我见到了大臣和国王。
国王并没有生气,只是用一种似笑非笑的目光望著我:“你是一个很有趣的人!”
我苦笑著:“谢谢你,我有不得已的苦衷。”
想不到这一句话,倒引起了国王的共鸣,他突然叹了一口气:“和你一样,我也有不得已的苦衷。大臣已经联络好了,一架印度的喷射军用机已在途中,会停在加德满都机场。有驾驶员送你去,因为我不想你送回飞机时,再见到你!”
我大喜过望,向国王行了一礼:“我实在不知道怎样感谢你才好。”
国王盯了我片刻:“其实,你应该知道如何做才是最好的感谢方法。”
我并不是蠢人,当然明白他的意思。我略想了一想:“是,我和陛下是第一次见面。”国王一听我这样讲,顽皮地眨著眼,呵呵大笑起来。那使我发现国王实在是一个十分有幽默感,而且十分平易近人的君子。
而在那时候,我实实在在,想到他和巴因之间的关系,一定有不可告人的苦衷。他既然这样诚心诚意地帮我,我当然应该了解他的苦衷,不再调查下去了。的确,我当时是决定放弃调查的了。至于事后我再次又来到尼泊尔,又再找到巴因,将巴因和国王的神秘关系弄清楚,那并不是我本人的意愿,而是事态的发展,逼得我非如此不可。幸而国王后来也原谅了我。这是以后的事,暂且搁下不说。
当时,我的问题已解决,御前大臣已通过外交途径,将飞机经过的地方全联络好,我会在巴西北部一个军用机场上落降,然后驱车直趋利达教授的实验室。这是最快的方法,没有任何方法可以快过它。
在等候那架飞机前来之际,我和国王有大约半小时的闲谈机会。国王向我问及我一生经历之中几件最奇怪的事,我扼要对他说了。
国王问我:“你是不是坚信,除了地球之外,别的星球上还有高级生物?”
我笑道:“我是坚信,而且一定有!”
国王对这个问题像是很感兴趣,问了很多。我并没有想到国王另有深意,只当他对这个问题有著普通人都有的兴趣而已。直到他忽然问到了一个问题,我才觉得有点不寻常。
他忽然问道:“照你来说,几个极其特出的人,会不会来自别的星球呢?”
我随口问道:“像是甚么人?”
国王道:“譬如 ”他讲到这里,略停了一停,看他神情像是在考虑是不是应该问我,他终于问了出来:“譬如,像佛祖。”
我怔了一怔,这是很难回答的一个问题。我只好道:“这很难说,佛祖是特出的人物,他所创造的宗教,对人的生命提出了一整套的理论,这套理论,历时两千多年,人类还无法在实践上得到证明。”
国王凑近了身子,现出十分殷切的神色来:“佛祖的理论,最终目的是要人能脱出轮回,回到西天去,你知道西天何所指?”
我想不到国王在这样的时候,忽然会和我讨论起这个问题来,我只好道:“西天,就是西方极乐世界。”
国王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问我:“在西方极乐世界,人是永生的?没有死亡?”
我笑了起来:“能到西方极乐世界,那就不是人,而是神了,神当然是永生的。”
国王将“神当然是永生的”这句话,重覆了几遍。我已经看出了国王的心目之中,一定有一件十分重大的事想和我讨论,但是看来他又不想将心中所想的突然讲出来。
我只好道:“有一个现象很奇怪,所有宗教,目的几乎全是一样。”
国王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