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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怀仁听他这一声叹息,便已猜了个**不离十,想来李灵便是因南方战乱,千里流落于此,便道:“李公子,我看你医术不错,我这仁和堂最近又甚为繁忙,如果你不嫌屈才的话,就来我这里作一名大夫吧。”
李灵心念一动:“如今我身无分文,在这古代很难生存下去,既然如此,不妨就留在他这里当个大夫,养活了自己再说,也算是专业对口。”便道:“当大夫倒是可以,但我身上现在一文钱也没有,连住处也没有着落,你能不能先预我一个月的工钱。”
木怀仁倒也喜欢他这份爽直,呵呵一笑,道:“这没问题,我府中还有几间空房,只要你肯留下来,大可住到我府上,吃住之钱全免,每月给你五百钱。”
对于一个初次就业的人来说,这已经算不错的待遇了,况且还吃住免费,李灵不是傻瓜,当场便答应了。
那木怀仁原本就是想要他先留下来,日后再想办法令他主动拜师,见他答应得痛快,心中大喜,于是推开窗户,冲着庭院里喊道:“青黛,青黛,快过来——”
“哎——来了。”
伴着一声清灵的女音,青衣女子风一般的奔了进来,却见她生得眉青目秀,眼睛水汪汪的似一泓清泉,配上脖间围的那一抹白狐围巾,更显得清丽动人。只不过,她袖子抹得老高,手上还举着一个大药杵,其势颇为英武,这么蛮撞的举止,却是与她的相貌不甚相配。
李灵先是眼前一亮,接着那根大药杵便戳在了她眼前,却见这女子眼一瞪,喝道:“小子,又是保和堂派你来砸场子的吗?哼哼,我看你是不想活了,信不信姑奶奶我一杵搞烂你的脑袋!”李灵一脸茫然,吓得连退几步,转眼望向木怀仁。
木怀仁的脸立时拉了下来,一把夺了那女子手中的药杵,喝道:“疯丫头,你胡说八道些什么,这位李公子是咱们仁和堂新请来的郎中。看看你这副样子,疯颠鲁莽,将来哪户人家敢娶你呀!还不快向李公子道歉!”
那女子风风火火而来,却是被他爹一顿臭骂,嘴里喃喃道:“没人娶就没人娶么,我还不想嫁呢!凶什么凶。”她向木怀仁做了个鬼脸,转而向李灵婉约一笑,道:“李公子,刚才对不住了,没吓到你吧?”
李灵忙道:“没有没有。在下李灵,见过木小姐。”
“哎呀,别叫我什么小姐,麻烦死了,我不喜欢。我叫木青黛,你叫我青黛就好了。”
“木青黛。”
李灵暗笑:“这位木大夫也当真有趣,给女儿取名也取了个草药名,只是彼‘青黛’性寒,此青黛却比较火热,大大的不同呀!”
李灵却是嘴一撇,道:“爹!都怪你,起个什么名不好,非给我起了个草药名,你看,谁听过了都会笑话我。”
李灵一怔,忙道:“青黛姑娘误会了,我怎会取笑于你。”
木青黛却是不信,道:“既然不是取笑,为何偷笑?”
“我哪里有偷笑了!”
“我明明看见你嘴角翘了一小下。”
“嗯?”
木怀仁见女儿又发颠,忙道:“李公子,只因我内人去的早,这丫头从小就缺乏管教,你别和她一般见识。”
李灵自然不敢得罪东家的女儿,便道:“没关系的,青黛姑娘性格爽朗,淳朴自然,其实是很难得的,我又怎会见怪。”
那木青黛听见李灵赞她,自然是欣喜,道:“爹,你看他说的多好,偏偏你就知道数落女儿的坏处。”
木怀仁无奈的摇了摇头,道:“好了好了,是爹的不对行了吧。李公子从今往后要住在咱家,你就把他带到东面的那间房间吧,对了,再熬一盆治冻疮的汤水给李公子泡脚。”
别家闺女一听有生人要住进家里,自然会觉得不便,心有不愿,这木青黛却是高兴得不得了,道:“这下好了,终于有人陪我说话了,整日只和爹爹在一起,闷也闷死了。李公子,你随我来吧。”
第三章金殿
汴京。
天光放晓,晨钟刚刚敲响,候在宫门外的文武官便匆匆进宫,在太监的引领下前往万岁殿上朝。今日的天气甚好,虽然是二月初,但由于今年是一个暖冬,气温与往年相比高了几分。
东方朝霞遍布,赤云金染,晨光柔和的洒在刚刚苏醒的汴京,宫殿的琉璃瓦上皆被渡上了一层淡淡的金光,远远看去,略有昏黄。
晨光虽好,但大臣们却是无心欣赏,他们个个脸色凝重,眉头深锁,似乎,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今天,确实是一个不平凡的日子,大周朝的文武重臣,栋梁之柱皆奉朝入朝,连在外镇驻守的数名大将也被召回了京城,众臣中早有传言,今日皇帝要在金殿论策,决定征辽与否。
不多时,众臣已齐集万岁殿,文武官员各按品阶分列左右,没有人说话,众人都在等着皇帝的驾临,大殿内的气氛与往昔大有不同,颇为肃穆。
不多时,便听到大监唱道:“陛下驾到——”
众臣慌忙整礼衣冠,匆匆跪拜于地,以首附地,不敢仰视,口中唱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却听耳边走过一个沉移,从容的脚步,不多时,一个祥和却不乏几分威严的声音说道:“众卿平身。”
“谢陛下——”众臣这才缓缓站起身来,略整衣冠,垂首而立。
龙座上端坐那人,身着龙袍,头戴玉冠,体态修长,气宇不凡,正是大周皇帝柴荣是也。
他扫了一眼殿下群臣,高声道:“今日要议之事,诸位爱卿想必也猜到了几分,那好,朕就不和你们绕弯子了,朕是有意征辽,光复燕云十六州,诸位爱卿有何见解尽可直言。”
众臣们虽早有心理准备,但听周主亲口说出来,还是不由心头一震。自今上登基以来,先有高平之战,后有征蜀伐吴,再有三征南唐,大周国力虽日渐强盛,但诸将们跟随皇帝南征北战多年,多有战死损伤之辈,时下大周社稷已安,诸将心中不免有了厌战之心,厮杀半生,此时谁不想坐享富贵!
然今上雄才大略,有汉武唐宗之志,扫清**并吞八荒之心,继位之初便立下了“以十年开拓天下,十年养百姓,十年致太平”的宏志,又岂是甘做那守成之主!
如若是征伐别国,诸将们倒也无所谓,偏偏此番周主要挑战的对手是北方强大的辽国。那辽国至五代初始建国,军事力量强大,屡屡侵犯中原,后又从儿皇帝石敬塘手中得到了极具军事意义的燕云十六州,以此为基础南侵,中原之国胜多败少,是以只能处采被动的防守战略,尽量避免与辽国发生冲突。
如今的周主却要以中原之兵征伐辽国,此举可谓前所未有,虽然胆气了得,但从敌我两国实力来看,想要收回十六州,实属不易,一旦稍有差池战局有变,大周势必陷于危势。
武将之中以张永德与李重进二人最受皇帝器重,殿中众将皆望向这两人希望他们可以直言进谏,消了周主征辽之念。
那李重进却是一脸平静,默然不语,似乎没听见周主之言,更没有注意到众人的眼神。
张永德性直,当下便出班奏道:“陛下,臣以为征辽之举万万不可。”
皇帝眉头稍稍一皱,道:“为何?”
张永德又道:“辽国国力强大,又与伪汉相勾结,如若冒犯征辽,我军必陷于两面夹击的境地,倘若有失,这些年来积蓄起来的国力岂不功亏一篑!所以臣以为此举万万不可。”
话音未落,却听文官班中有人道:“将军此言差矣!”
皇帝眼睛一亮,似有喜色,放眼望去,却见说话那人正是兵部侍郎窦仪,便道:“窦爱卿有何不同意见,快快道来。”
窦仪便出班奏道:“臣以为征辽之举必胜!如今辽主昏庸,,辽国内部争斗重重,国力已远逊于德光、兀欲为主之时,以我大周百战之兵,兼以燕云百姓期盼王师之心,必能攻必克,战必胜。”
张永德这班武将们向来看不惯那些文官,心想自己出生入死,建功无数,才有今日之官勋,而这帮文臣们却只是动动笔杆,耍耍嘴皮子,不费吹灰之力便爬上了高位,实在不大公平。但当今圣上不同以往的皇帝,文臣武将并重,刚刚去世不久的枢密使王朴便是最好的例子。
张永德见窦仪出言反驳他,便不屑的一哼,道:“窦大人,打仗之事可不像你想象的那样简单,就算辽国的实力有所削弱,你别忘了还有伪汉相互为援,两面作战,我军何能取胜。”
窦仪却道:“高平一役,伪汉精锐损失殆尽,根本无法向我大周发动大规模的侵扰,只消遣一大将率数千精兵屯于边境,则伪汉自然不敢轻动。”
张永德又道:“伪汉之患不惧,但大周四面还是南唐、蜀国,若是这两国趁我倾国之兵北征,举兵入侵,又当如何应对?”
“唐主李煜乃是软弱无能,胸无大志之辈,平日只沉溺于风花雪月,诗词歌赋之事,必不肯动兵。再加上南唐损了江北十四州,国力衰落,即便想犯我大周,也是有心无力,此一路不足为惧。再说那蜀主孟昶,同样是昏庸之辈,他奢华好色,酣酒恒舞,日夜娱乐,国中之事全托附于奸臣王昭远之手,此辈也不足为虑也。”
此一言,张永德虽有不服,却是无言以对,正愤愤不平时,武将之中有一人站出,慨然道:“虽无外患,辽国又有内争,正所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辽国铁骑凶猛,我大周军队乏马,多以步军为主,如何能与辽国铁骑抗衡?”
众人一看,出言之人却是侍卫司都指挥使李重进,此人乃太祖外甥,在朝中素有威望,他的话自然是有些份量。
窦仪又欲出言对驳,却见翰林学士陶谷出班言道:“辽国骑兵虽强,但时下正值隆冬,草料短缺,辽国骑兵的战力必然受到影响,且我军可先行开凿水道,以水军攻城,辽国骑兵便毫无用处,我军自然不战而胜。”
窦仪听罢暗暗点头,心道:“陶公所言不错,此正所谓此所谓以我之长攻敌之短也。”
争论一开,众臣纷纷进言,之中以文官主战居多,武官均是反战,大殿之内一片激烈的争论,众臣之中只有宰相范质与殿前都指挥使赵匡胤闭口不言,静观众人争执。
皇帝其实已下定了北征的决心,只不过在朝中还要需要取得群臣的支持,这样一来出兵旁人才不会说他专横独行。时下群臣争执不下,反对者多,支持者少,他的脸色渐渐变得非常凝重。
他蓦地一声轻咳,众臣一听,立时安静了下来,各归原来,静待皇帝发话。皇帝却道:“范爱卿,朕见你一直默不作声,似乎是心有所想,不妨说来来供朕参详参详。”
那范质却是一躬身,道:“臣无话可说。”
皇帝本想从范质那里得到支持,却不料被他一句话冷冷的回绝,心里自然是不爽,却也不便发怒,这大殿之中,只剩下赵匡胤一人没有表态,皇帝与他乃是结义兄弟,心想他必然会支持自己,便道:“匡胤,你怎么看?”
赵匡胤几步走到正中,躬身行了一礼,道:“臣以为,如若不征辽,则当遵循王大人生前遗策,行先南后北之计。如若陛下决意征辽,臣等自当誓死追随,不过胜败与否,却在四个字上。”
皇帝道:“哪四个字?”
“兵贵神速!”
皇帝心中颇为不满,心道:“你老赵可真是会做好人,既不反对又不支持,‘先南后北’,‘兵贵神速’,朕又何尝不知,用得着你来说么!好啊,你们这帮武将都怕和辽国打仗,朕偏偏非打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