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入社那天,宫学斌觉得就像过年一样高兴,影子似的跟在一瘸一拐的大哥身后,把牲口、驴具、缰绳、镂、钯、镐、镢和锄头等等生产资料,一股脑儿地交给了合作社。就连父亲藏在草垛里用起来最顺手的一张铁锨,也被宫学斌翻出来交了公。这件事惹得父亲好一阵子生气,如果不是大哥站在身旁,宫学斌当天晚上非吃一记耳光不可。
“刚解放那几年,人们思想单纯,凡事说理也简单化。‘大河有水小河满,’就整整讲了30年,直到改革开放,大家好像忽然明白,大河的水还不都是从小河里来的?没有小河的细流,哪有大河的澎湃?”有一次谈起党的多年思想教育工作,宫学斌不无感慨,“同样的道理,现在我们强调‘国强民富’,应该首先把‘民富’讲在前面,之后才是‘国强’。这不仅仅是个讲话逻辑的问题,反映的主要是思想认识和理论思考。有了正确的理论指导,才会有正确的政策行动嘛!”
都说人在十二三,就像花儿刚开瓣儿,一经阳光照射,最容易染色。宫学斌跟大哥形影不离,心里充满了对大哥的敬仰。那时村里为照顾残疾军人,安排大哥负责看管集体的菜园。一年四季,春耕秋收,定价买卖,都由他一人说了算。社会主义大集体对大哥无比信任,宫学斌心里甭提有多么自豪啦!
他亲眼目睹大哥一心扑在菜园里,春天一身霜,秋天两腿露,时令蔬菜,要啥有啥。长叶的韭菜菠菜,看上去翠绿如滴;结果的黄瓜倭瓜,掐一掐吐乳冒汁;带茎的萝卜大蒜,掂一掂肥硕成实。村里人形容说,宫学举把个菜园摆弄得一脚能踩出油来,插上烟袋杆也会发芽儿。
大哥不仅菜种得好,而且铁面无私,一心为公。谁家要去菜园里称斤大葱,买个西红柿,别想沾一点儿集体的便宜。称葱的秤杆高了,多一棵他也要抽出来;买西红柿的称得不合适,他能一个一个地倒换着大小凑斤两。他认真负责,公平交易,对最亲的侄儿宫明杰,也一点儿都不马虎。村里人都说,不怕土匪恶霸犟眼子,就怕宫学举把秤杆子。
人们越埋汰大哥,宫学斌就越爱往大哥身边依偎,常常丢下父亲安排给他纺线做糖球的活儿,偷偷跑到菜园帮着浇水施肥,有时逢集卖菜,还帮着算计斤两,点钱找零。在和大哥的频繁接触中,在大哥的一言一行里,宫学斌悄然吸收着做人做事的养分。
宫学举打心眼儿里喜欢这个本分诚实、思想向上的三弟,冥冥之中觉得他将来能成就大事,会有一番大作为。但又感到总这样呆在自己身边,整天围着村子转,怕是不会有什么出息。大哥花了整整半宿的时间,熬干了灯油才说通父母,同意送宫学斌上学念书。
1952年,已经年满15岁的宫学斌走进了学校。上学第一天,母亲破例下了一碗全白面做的“姑咂”(胶东方言,即饺子)为儿子送行。大哥到山上精心选了一块鱼板石,做成小黑板,还把自己复员带回来的军用挎包斜挂在弟弟肩上,拉着他的手说:“三弟呀,好好念书,想有出息,干大事儿,肚里没点儿墨水,不识字是不行的!”
那碗“姑咂”,这句话,是宫学斌有生以来最大的一次感动。
大 龄 小 学 生
宫学斌就读的小学就设在本村东祝家庙,学生是两个相邻村庄的孩子凑起来的。宫学斌在班级年龄最大,但却不是唯一的。1952年是个特殊的年代,新中国成立不久,万象更新,其中全国性的扫盲便是突出的一项运动。因此,学龄参差不齐是那个时期一道独特的风景线。
当时的初小是四年制,但是,东祝家庙小学只有两间教室,每两个年级的学生只能合并在一个班学习,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而这种因地制宜恰恰满足了宫学斌的求知欲,他常常边学一年级的知识,边听着二年级的课,两步并着一步走,有时还嫌慢,嫌不过瘾哩!
第一章 明月几时有(6)
宫学斌想起当年的学习情景,曾有声有色地形容说:“第一天,一撇一捺儿学个‘人’,第二天加一横学个‘大’,第三天再加一横算是学会了‘天’。整天翻来覆去,‘大羊大,小羊小’,把人的聪明灵气儿都磨没了。那时候不怨学生笨,就是教育不得法。”
1956年,宫学斌以优异的成绩考上了离家5里多路的赭埠完小。他被安排在教室的最后一排,课桌是乡里人家过年时摆供品的“条山”。一张“条山”挤着四个学生,他与郭思斌合坐一条窄窄的板凳,两人个子高,块头大,那板凳腿儿常常被压得“吱嘎”作响。
在教室的最前排,有一位个头虽说不高,但却穿着时髦、眉清目秀、白皙窈窕、长得最漂亮的女生。她叫刘美清,家住完小驻地赭埠村,父亲刘文岳和叔父刘文义,都是敌占区中国共产党的地下工作者。胶东解放之初,他们分别担任了王石区委和莱阳县委的领导干部。那时弟兄二人回家来,双双骑着高头大马,身后跟着一群追逐嬉闹的孩子,要气派有气派,要动静有动静,真叫威风!
1947年,刘美清的父亲随大军南下,一鼓作气打到南京,转业后在南京食品站任站长。留在老家的母亲和她姊妹六人,不久也各奔东西,弟弟刘瑞武在莱阳铁路当了工人,姐姐刘美玲去了上海,母亲和三个妹妹陆续调到南京,家中只剩下刘美清,边上学读书,边陪伴奶奶,以代父母行孝。
革命家庭的光环,异地亲人的荣耀,加之本人天生丽质,刘美清就像一块魅力磁铁,紧紧吸引着众多同学的眼球,宫学斌便是其中最着魔的一个。那时他年方十九,情窦初开,对爱情的认识很朦胧。两年的完小同窗,刘美清任文娱委员,宫学斌当班长兼团支部书记,除了上课在同间教室,因为同是班干部,课余时间便也有了更多的接触。
宫学斌自幼就品学兼优,然而,自打班里有了个漂亮女生,他觉得每天的太阳都是新鲜的,就连那风,也时时和煦,处处醉人。为了引起刘美清的注视,他精神亢奋,浑身上下有使不完的劲儿。那年秋天,算术老师张永祥为自家垒院墙,请人拉了几车石头卸在街口,宫学斌知道后,就天天利用课外活动的时间给他往家搬。一次因此上课迟到,被不知情的张老师狠批一顿,还罚了站。
事后,张老师了解到真相,三尺肠子悔青了二尺半。时至今日,提起这件事,年近八旬的老人仍然唏嘘有声:“我这个学生呀,是个典型的齐鲁后生,从来都是宁肯苦自己,也不愿亏别人。80年代初,我家翻盖房子急等着用砖,四处张罗也买不到。我想起学斌在公社窑厂当会计,就去找他帮个忙。人家二话没说,自己分的600块不够,又向别人借了600块,一共1200块砖,直接给咱送到了家。那是多大的人情?简直就是雪里送炭啊!”
摊上宫学斌这样一个学习好又懂事的好学生,不仅算术老师张永祥,就连其他任课老师也都爱惜有加,他们倾尽满腹的知识,诲人不倦。宫学斌深谙师心,门门功课都是班级第一,和位居他之后的郭思斌和董风斌两位同学共同进步,“三斌”鼎立成三王,这在全校是一段流传很广的佳话。
也许是沾了这段佳话的光,刘美清开始注意起“三斌”来,尤其是“三斌”之首宫学斌。课前课后,回家途中,每每多看他一眼,一股暖流便会涌上脸颊;如果哪一天不见,心里就会空落落的。刘美清是文娱委员,每次学校###唱歌,音乐老师闫文聚总爱叫她打拍子指挥。这时,她便会第一时间凝眸捕捉人群中的宫学斌,两人目光相撞,浅浅倾诉。
读罢完小五年级的那个夏天,学校组织宣传队巡回下乡,刘美清既是领队,又是当然的骨干分子。轮到去宫学斌的老家东祝家庙演出时,不知为什么,她刻意做了精心打扮,不但略施粉黛,梳了两条搭肩的马尾小辫,还穿上了从苏联老大哥流传过来的“布拉吉”花格裙儿。
在那个年月的这般打扮和装束,着实令人眼界大开,羡慕不已。于是,在整个演出过程中,人们的目光一刻也没有离开这个靓丽的女生。只见她双手指挥她的队员们,唱罢了“二呀么二郎山”,再唱“跨过鸭绿江”。接下来,刘美清又是起舞打花棍,又是领队踩高跷,精彩纷呈。掌声过后,喝彩之余,人们不禁交头接耳,议论纷纭。
第一章 明月几时有(7)
这个说:“那是谁家的闺女?听人家那嗓儿,看人家那身段,瞅瞅人家穿的戴的,天生就是个活仙姑,美人胚!”
那个道:“谁家的闺女?咱平头百姓能有得起么?她是赭埠老刘家的。人家是革命家庭,这叫龙生龙,凤生风!”
挤在人群中的宫学斌,双眼瞅着刘美清的靓丽身姿,两耳听着乡亲们的由衷赞美,一颗心就像架在熊熊燃烧的烈焰之上,满腔的热血刹那间沸腾起来。有意无意中,吵吵闹闹里,有人在他身旁嘀咕:“人活一世是个命,将来谁要是娶上这么个媳妇,也算他烧八辈子高香啦!”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宫学斌眼前犹如划过一道闪电:在欣赏与被欣赏、相思相恋的旅途上,他茅塞顿开,定准了今生追求的坐标。
三 进 考 场
因为学校离家偏远,宫学斌读完小的两年间,天天自带午饭。午饭最能反映出一个学生家庭的贫富。家贫的,野菜团子、地瓜干当家,咸菜缸里捞块“瓜唧”(用萝卜腌制的咸菜),菜园里拔棵大葱,就算下饭的菜了。富家子弟就大不一样了,有的拿火烧大饼,有的拿饽饽,最不济的带个苞米饼子。那个时候,宫学斌一家虽说入了合作社,靠吃大锅饭过日子,但父母闲暇纺纱织布,做糖球,赚点血汗钱贴补,日子过得还算富裕。因此,宫学斌带午饭,顿顿是金灿灿的苞米饼子,外加香喷喷的咸鱼干儿。
饼子就鱼干,赛过活神仙。每天午饭,宫学斌大吃大嚼时,脸上常常流露出许多自豪。然而,他发现“三斌”之中的董风斌,午饭常是菜团子就葱,再吃午饭时,他就往董风斌身边凑,开始是拿自己的鱼干换葱,说是吃个新鲜,接着是饼子和菜团,一人一半儿。后来干脆饭菜不分你我,统统合在一起吃。
“别小看了一块鱼干换一棵葱,苞米饼子换个菜团子,这说明宫学斌有怜悯心和同情心!凡有这种心的人,一辈子就不会只顾自己,不顾别人。”在龙大梅花山舍,董风斌不无感慨地说,“我这个老同学,打小就是个大人之才。在班里,他不光政治上进步,学习上拔尖,还最爱帮助别人。像孙玉仙、郭秀香、张中信这些年龄大一点儿的同学,家里外头的事多,谁要是耽误了学习,落了课,他比老师还着急,经常连宿带夜地帮人家补。所以,那时我们背地里都称宫学斌‘二先生’。”
1957年初秋,根据全国中小学生就近入学的规定,经张永祥老师介绍,宫学斌、刘美清和董风斌等同学,参加了莱阳沐浴店第三中学的初中考试。应试前一天,他们三人安步当车,结伴同行。一路之上,宫学斌和刘美清肩膀蹭着肩膀,谈天说地,那话又密又稠。直到这时,董风斌仿佛忽然明白,这两人之间“有景”了。
步行20多里山路,天黑赶到沐浴店。宫学斌和董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