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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间大道-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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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段。每每秋后,大家或独行,或结伴,到山里人家买回一筐一篓的山楂果儿,然后宝贝似的窖里存着,沙里培着,待到冬闲时节,再加工成各种各样的糖球,用竹签或柳枝穿起来,一圈圈插在用麦秆扎成的杆子上,从大队社员到党支部书记,人人徒步扛着,赶集下乡,沿街叫卖,这便是东祝家庙人的谋生手段之一。
  宫学斌也难例外,再者,做糖球是自幼父亲手把手传授的技艺。小小的山楂果儿,他能按大小分出等级,还能一一剔除里面的籽儿,而不伤其外表,俗称“割刀”。“割刀”的山楂果儿再分别蘸上用白糖或红糖熬成的各种新老汤汁,分门别类,各有各的价钱。宫学斌后来回忆说:“那时候不知道,这就是农副产品深加工产生的附加值,只知道出多少力挣多少钱,功夫不负有心人。”
  其实,这种认识最直接,也最正确。为了多挣钱,宫学斌每次下乡叫卖,总是千方百计地在杆子上多插许多支糖球,也是因为他的糖球品种多,质量好,货真价实,常常走进集市或村头,没等挪窝就卖个净光。这时回家再扛第二杆,来来回回在路上折腾,似乎又划不来。更何况宫学斌的腿曾受过伤,走路还不够利索呢。
  办法往往是在问题面前亮相的,宫学斌想到用自行车代步,骑车叫卖。于是,他又一次拿出家里的全部积蓄,托人托脸,买来一辆“大国防”牌自行车。宫学斌在车的后货架的一侧,绑个按比例缩小了的糖球杆子,插上样品。然后,在后货架上驮个偌大的纸箱,纸箱里装满几杆子也插不下的糖球。这一小小的革新,打破了扛杆子卖糖球的古老传统,他居然成了方圆百里骑车叫卖第一人。 。 想看书来

第二章 不懂春月秋风(9)
骑车叫卖,不但减轻了肩扛的劳累,省去了路途辗转的时间,而且自行车载重量大,每天还能多卖出很多的糖球,以数量的优势赢得更多的效益。这一年,宫学斌硬是比别人多赚了好几倍的钱。其实,钱赚得多并非只是因为销售量大,糖球质量比别人好,也是其中的重要因素。一个山楂果儿不分大小5粒籽儿,他“割刀”的山楂果儿,从来都是一粒粒籽儿数着,少一粒也不放过。不像有些人草率敷衍,剔除几粒算几粒,有的甚至欺骗糊弄,干割刀不剔籽儿。
  “质量就是生命,产品就是人品。”这是在龙大最常见的一条标语,说到卖糖球,宫学斌不由得把话题扯到他的企业管理,“这条标语也是龙大做大做强的根基。说实在话,40年前我卖糖球时虽然没有上升到这个理论高度,但有切身的实践感受。你只要质量过硬,诚信为本,就保证会有回头客。而那些投机取巧干割刀的,他怕暴露自己,只能打一枪换一个地方,第二次人家就不会上当受骗了,这等于自己砸了自己的饭碗,而且还败坏了人品名声,得不偿失。”
  应该承认,宫学斌不但卖糖球讲质量,讲人品,就是做其他买卖也毫不含乎,诚信待人。上世纪60年代末,在“以粮为纲”的口号声中,人们很少敢闯种植烟叶的禁区,由此烟叶便成了市场上的紧俏货。有人告诉他,把胡萝卜叶晒干搓碎,混杂在少许碎烟叶里充当烟丝,十分容易赚钱。宫学斌听后连连摇头:“弄虚作假,伤天害理,这种缺德事儿咱不干。”他和宫天祥舍近求远,跑到百里之外的桃村贩苹果,因为本钱不足,每人以1.5元钱1斤的价钱买了5斤大茴香,晌午,连3毛钱一碗的菜都不舍得吃,回家来起早贪黑,赶集拉乡,每斤加价到7元钱,一冬下来,每人竟净赚20多元,全家人整整花用一春。
  君子爱财,取之有道。齐鲁商人道德文化的精髓在宫学斌的血液里流淌,每每日落西山,月上东山,他一阵噼里啪啦算盘珠子响过,就和党支部书记宫桐升借古喻今,议论赚钱的事儿。“现在都讲政治挂帅,赚钱不赚钱的不是大方向呢,伙计!”宫桐升政策水平高,每次议论都站在他的对立面,“特别是我们当干部的,可不能王二小开店,一心往钱眼儿里钻,成了赚钱的带头人啊!”
  “钻钱眼儿里有什么不好呢,带头赚钱又有什么不对吗?”宫学斌针尖对麦芒,哪回争辩也寸步不让,“都说人生天地间,为了吃和穿,不为吃和穿,谁给谁动弹?这是实话,也是真话。人要吃要穿,怎么会离开钱呢?从古至今,钱都是出力流汗赚来的,哪有刮大风刮过来的?我们当干部的连赚钱的头都不敢带,还能带什么头呢?”
  宫桐升板起脸来说:“带什么头?我看你是明知故问,劳动带头,学习带头,政治带头,就是赚钱不能带头!”
  面对让政治灌满脑袋瓜儿的党支部书记,宫学斌觉得好气又好笑,便有意逗他:“我说书记三哥,你整天价政治不离口,我想问问你,政治是什么,长得什么样儿,是好看的呀,还是好吃好用的呢?”
  宫桐升瞪一眼宫学斌,张张嘴,一时语塞。
  宫学斌蹙眉动起心思,一边揣摸,一边说道:“咱老百姓文化水儿浅,认识不透,也说不好,依我看,政治就好比我账簿上的累计一项,一家一户工分挣得多,累计的数目就大;相反,人们挣得少,累计数也多不了。咱们整天喊政治,干打雷,不下雨,这是空头政治。如果咱动真格的,把社员的钱包抓鼓了,我看就是实实在在的政治。”
  “你净瞎说!”宫桐升瞅准空子反击道,“旧社会地主老财挣得多,你能说他政治好?咱贫下中农挣得少,你敢说他们政治孬?”
  这会轮到宫学斌语塞了,他眨巴着双眼,顿时无语。
  宫桐升心地慈善,有时口头上自觉不自觉地给人戴个政治帽子,但行动上绝不会打棍子。他慢声细语开导宫学斌:“你这个伙计,人聪明,也勤快,凡事就是不注意突出政治。就拿做买卖来说吧,蟹子过河随大流,多多少少赚几个就行了,还用得着骑个自行车满集满村窜?树大招风你不是不知道,钱赚多了不是光彩事儿,对你的政治有影响哩!” 。。

第二章 不懂春月秋风(10)
宫学斌扭着青筋暴凸的脖子,满脸不服:“钱赚多了会有什么政治影响?又不是偷的抢的,是熬心出力挣的!我就不明白,做买卖赚钱还能给治个罪出来,我更不宾服,干部带头赚钱为什么会成了不光彩的事儿。连老百姓放羊都懂得选个头羊带路呢,头羊不壮,还叫什么头羊!”
  “你能耐,你当你的头羊吧,手打鼻子眼前过,骑驴看唱本,那就走着瞧吧!”每当说不过宫学斌,宫桐升总是抛出这句话,算是他的忠告,也算是他的让步吧!
  三 世 同 炕
  宫学斌心知肚明,党支部书记宫桐升的忠告和让步,其实是一种默默的呵护和支持。在一声声忠告、一次次让步中,他壮起胆子,放开手脚,悄然发挥起当家作主的作用,将自己的愿望慢慢变成了现实。当时,东祝家庙村尚未通电,宫学斌力主买进第一台柴油机自己发电。并以此为借口,相继在大队创建起“三坊两铺一厂”。三坊即弹花(棉花)坊、豆腐坊、磨坊;两铺即木匠铺、编匠铺;一厂即刺绣厂。
  宫学斌讲物尽其用,更讲人尽其才。他亲自登门,把宫朋和宫秀两个老木匠请出来,并从全村选出宫长海、宫龙江和宫永武三个聪明伶俐的后生,让他们边带徒边给周围村的人们做家具。既培养了新人,又赚了钱。编匠铺没有师傅,他就拜请北官庄村的老编匠宋殿忠为师,同时指派十多个青壮妇女学徒。东祝家庙清水河两岸棉槐和蜡条多,离村不远的照旺庄又是著名莱阳梨的出产地,原料不缺,销路不愁,十多双巧手翻飞,编不尽他们对美好生活的渴望。
  “三坊”中的任何一种活,既需要力气,又是凭经验和技术才能干得好的。宫学斌照着全大队的工分册,一个个扳着指头揣度思忖,对号入座。结果他提出来的人选,从大队干部到社员群众,没一人有异议的。“三坊”相继开张后,轰轰隆隆的机声和阵阵梆子的响声,一齐演奏着丰收的乐章,弹花坊、豆腐坊和磨坊的门外,常常排起蛇一样的队伍,人们在啧啧称赞“三坊”的手艺之余,一个个都对这充满生气的小山村流出一嘴角的馋涎。
  俗话说,三个女人一台戏。刺绣厂清一色的姑娘媳妇,她们聚集在大队新盖的厂房里,高桌子矮板凳,风不着雨不着,从早到晚,嘻嘻哈哈,手里飞针走线紧忙活,嘴上言来语去不停闲。已为人母的刘美清,也是刺绣厂的绣工,艰难的岁月并未在她白皙的脸上留痕,家务的重担也并未压扁她那颗纯净的心,一如学生时代的她,兴致浓时,那副清亮亮的嗓子,仍然会流淌出优美动听的歌声。
  “女人大多爱热闹,只要凑在一起,说说笑笑,争争吵吵,不管有多么大的愁肠都就烟消云散了。那段时间大队办起刺绣厂,我们妇女最拥护,积极性也最高。大伙不光图挣钱换工分,还图个热热闹闹,消愁解闷呢!”如今年满70寿龄的刘美清,仍然保留着浓厚的刺绣兴趣,她一边展示着她近期的绣品,一边回忆说,“我喜欢刺绣,更重要的是因为它是个修炼心性的活儿,不急不躁、周到细致是很重要的。这就好比操持家务,毛毛糙糙、粗心大意都要不得。现在说起来没人会信,那时候我白天在刺绣厂绣花,晚上在家踩缝纫机,一会儿量体裁剪,一会儿缝补连缀,除了照顾正屋的婆婆,还要端屎端尿伺候老少三辈人。也不怕人笑话,就连睡觉都三世同炕哩。”
  自从宫学斌的父亲宫良病故后,母亲暂时分门立户单过,他的爷爷宫丕福就一直由孙子辈们轮流养活,这也算是遵从了宫良的临终遗言。宫学斌分家分得两间东厢,一个灶台一铺炕,占去了所有面积的大部,余下的旮旮旯旯,连插脚的地场都没有。所以每逢爷爷轮到他家,吃饭和睡觉只能在一个炕上。老少三代四口人挤在一起,打个喷嚏翻下身,常常惊动全家。
  七老八十,小孩把戏。时年宫丕福八十有余,耳不聋,眼不花,能吃能喝的,唯一的变化就是人老了,小孩脾气见长了。有时宫学斌赶集买回个瓜果梨枣,偶尔疏忽先给了儿子明杰,老人家就会噘着嘴,生老半天的气。摸到他这个脾性,宫学斌就给全家立了个规矩,凡是有好吃好玩的,一律先尽着老人。有好几次刘美清把丈夫买回的糖块偷偷塞到爷爷手里,不小心被已经懂事的明杰看见了,小家伙就会缠着妈妈不停地问:“妈妈,老爷爷的糖都吃啦?没剩点儿?”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第二章 不懂春月秋风(11)
看到儿子吮吸着指头的馋相,刘美清心疼地眼里含着泪花儿哄骗:“小孩儿吃糖不好,吃多了会招虫儿,虫儿把牙咬了,就不能吃饭啦!”
  “我不吃多,我听妈妈的话。就吃一块儿,舔舔也行!”明杰的声声央告,只要传进老爷爷的耳朵里,老人家就会把刚刚含进嘴的糖块吐出来,塞到大重孙子的嘴里。每每看到这种情况,刘美清的脸颊就火辣辣地发烧,觉得很是难为情。
  更令刘美清难为情的是,爷爷真的像小孩一样,晚上起夜懒得上厕所,特别是冬天,轮到谁家就把个夜壶(一种盛尿液的陶器)提到谁家,天天晚上放进被窝里,什么时候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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