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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巧借电影里的故事,给宫学斌送了个地主“周扒皮”的绰号。
后来,宫学斌听到有人背地里这样称呼他,直冤得泪珠在眼眶里打转儿。亲爱的乡亲们啊,你们哪里知道,在那个黑白混淆的岁月,公社一心想让羊儿跑,偏又不叫羊吃草,这窑场书记不好干呢!你道宫学斌就只是一身威严么?他还有一颗慈母柔肠的心呢!
那天阎姓女工的毛衣被没收后,宫学斌晚饭都没顾得吃,就连夜把毛衣还给了她。一件毛衣也许是阎姓女工全年的积攒,那里面有汗水和泪水,很可能还有她终身大事的寄托哩!宫学斌是过来人,哪能趁人之危,夺人之美呢?
宫学斌的善举,并非为了取悦于人。他深深懂得,真正聪明的人宁可让人需要他,也不让人感激他。感激远不如希冀有价值。保管姜栓利弟兄七个,一个挨一个,都到了结婚成家的年龄。可在那个年代,家里没有大瓦房,要娶媳妇是空想。宫学斌知道这其中的愁肠,便对姜栓利说:“伙计,你弟兄们多,家里得盖房子了。窑场的好砖好瓦我说了不算,那些破头烂腚的,你拣好一点儿的拉几车回去,反正垒墙间壁子不碍事儿。”就这几句话,姜栓利一气盖起四间瓦房,觉得全是沾了书记的光。
副书记刘华腾的老婆患神经性头痛,三天两头跑医院。宫学斌就对他说:“老婆住院,你只知道用自行车驮,又出力又耽误工作,你不知道咱窑场有拖拉机么?以后老婆再住院,谁也不用管,跟我打声招呼,用拖拉机接送就是了。”这以后,刘华腾的老婆住院出院,来来回回都是拖拉机接送,不了解内情的人都认为,这拖拉机是他的专车呢!于是,众目注视下,刘华腾平添许多的自豪,他知道书记给足了自己的面子。
窑场有位干部是个私生子,有些嘴损的人常常借此戏弄耍笑,搞得人满肚子的憋屈。一次,为芝麻粒大的事儿,两个女工指名道姓地骂他“草泥孩子老草驴”(胶东方言:即私生子),竟把个有头有脸场面上的人,羞辱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宫学斌知道这件事情后,当晚就召开干部职工大会,把那两个女工叫到台上,让她们做了深刻检查,并罚扣了三天的工分。从此,这位干部人前人后把头抬得老高,他觉得身后有书记宫学斌撑腰,哪个敢出言不逊?借给你十个胆子吧!
还记得原来的窑场书记谭炳汉么?别看公社调他到采石场当了场长,但家里买砖买瓦盖房子,却猴子吃芥末干瞪眼。县官还不如现管哩!宫学斌听说后,偷偷和工交主任宋乃红打声招呼,硬是派拖拉机将正在盖车间的砖瓦送去,解了他的燃眉之急。于是,没费多大的周折,一砖砌到顶的四间瓦房盖起来了。谭炳汉逢人便说:“全公社我最宾服的人是宫学斌,窑场难干,我没干好,他干好了,干大了,干出名堂来了。”
秋后他们到公社参加“批林批孔”学习班,俩人躲在墙旮旯儿里“咬耳朵”。提起买砖买瓦盖房子的事儿,谭炳汉说:“你不光救了我买砖瓦的急,还托人托脸帮我买猪头下货,说实在的,我能盖起四间大瓦房,有你老宫的一份功劳,我感激你一辈子!”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第三章 窑场十年显身手(8)
宫学斌把头摇得像个拨浪鼓儿,心里说:你的感激我不要,谁的感激也不要,感激之情容易被人淡忘。让别人对自己感激涕零,还不如让他们对自己有所依赖和期望呢!
就是凭这样的信念,宫学斌竭尽所能地让别人长久地保存对自己的依赖和期望,他做任何事情都有所隐瞒,让人们时刻企盼自己有能力获得更大的业绩。这一年,窑场有史以来扭亏为盈,向着成功一步步靠近。
难忘一九七六
大雪飘飘,北风呼啸,天寒地冻。1976年,已经过了元旦,农历的腊月门才刚刚走进。其实,早在冬季来临的时候,窑场就不得已停工停产了。大地被严寒封存,谁还有能耐和泥磕坯?没有砖坯瓦坯,还烧什么窑呢?
给窑场职工放了假,宫学斌突发奇想,把江世汉、刘华腾和董永寿几个主要领导留下来,围绕如何把冬闲变成冬忙,使窑场炭火更旺的问题,让大家出谋划策,畅所欲言,展开讨论。江世汉说:“说句老实话吧,自古烧砖制瓦三大季,冬天熄火歇工是老传统,再冬忙咱的炭火也旺不起来。”
董永寿随声附和:“我同意江场长的意见,旺不起来咱就老老实实呆着,要是瞎忙胡旺,也是黑瞎子拉油碾,出力不讨好的事儿。”
“你这话我不爱听!”刘华腾卷起一支锥子把的纸烟,抬手递给一直沉默不语的宫学斌,“出力不是讨不讨好的事儿,关键看对窑场的发展是否有利。当初为解决砖瓦的韧性和强度,宫书记提出按比例往砖瓦坯里掺炉渣,咱不是都打过退堂鼓么?结果怎么样?自从砖瓦坯里掺进了炉渣,不但减少了煤炭的消耗,还提高了砖瓦的质量。这是有目共睹,癞子做和尚——生成的事呀!咋啦,现在脑子瘸啦,还是进水啦?”
“哎!你这是吃枪药了么?华腾。你还让不让人说话啦?”宫学斌打断刘华腾的话,从腰里掏出一个纸包,鼻子眼儿都是笑,“这是我在县城供销社买的‘双喜’牌烟丝,五毛多呢!大伙都尝尝,我抽着味口还行,就是劲儿小点儿。来,多捏点儿嘛!别戗戗,意见不怕多,咱们边抽边说。”
于是,烟雾缭绕中,有扳手指头的,有数火柴梗的。大家捶胸脯拍脑瓜儿,争论不休。宫学斌抬起一只脚,将烟蒂在鞋底上触灭,拍几下手,说:“大伙都说了,我们利用春、夏、秋三季,统筹兼顾,赶在封冻之前,先把大泥备足,浇上水泛好,再用玉米秸子和杂草严严实实盖起来,待到天冷了挖出来就能用,这个意见我同意。但是,怎样才能保证磕出的砖瓦坯不上冻呢?你们都说支起棚子来生炉子,这个办法不行。为条缰绳买匹马,赔本的买卖咱不干。”
“不干?不干还能有什么好办法呢?”
“是啊!只有盖棚子生炉子,才能起到防冻的作用。难道还能把砖瓦坯子放在炕头上暖着么?”
“三五块地暖着行啊!一冬少说也磕几十万块砖瓦坯子,垛连着垛,好大一片呢,谁也没咒念。”
大家麻雀归巢似的叽叽喳喳,吵吵半天也没吵出个好办法。宫学斌心里一时也没了主意,他见时间已经不早了,便说:“大伙就先说这些吧!今晚都别回去了,这屋里有炉子,咱们都凑合一宿,明天醒了接着讨论。”说完,两袖一对揣,身子往椅背下一出溜儿,不一会儿便鼾声如雷。
准确地说,这会儿正是1976年1月8日深夜时分,是一个令全国人民,乃至世界人民最难忘的日子。
天刚蒙蒙亮,宫学斌一觉醒来,见大伙歪七扭八睡得正香,便蹑手蹑脚走出屋外,踩着冻得硬邦邦的泥土小路,信步来到西庙后大队的一个水库旁。水库里已经结了冰,他透过耀眼的寒光,忽然发现冰层下有一尾小鱼,游哉悠哉,好不安闲。宫学斌喜出望外,忙寻得一块石头,几下就砸开冰层。小鱼虽然被惊跑了,但伸手一试水温,真还有些热乎哩。谢天谢地,终于找到砖瓦坯防冻的好办法啦!他正暗自庆幸的时候,西庙后大队的扩音喇叭突然响起悲壮的哀乐,紧接着,便传来中央人民广播电台播音员那哽咽的声音……
宫学斌脸色苍白地跑回窑场,进门就喊:“大伙快起来听广播,老天塌了,咱们的周总理逝世了!” 电子书 分享网站
第三章 窑场十年显身手(9)
整个屋里鸦雀无声,所有的人都睁大惊恐的眼睛,一遍又一遍地收听中华人民共和国有史以来最沉痛的讣告——
……中国共产党中央委员会委员、中央政治局委员、中央政治局常务委员会委员、中央委员会副主席、中华人民共和国国务院总理、中国人民政治协商会议全国委员会主席周恩来同志,因患癌症,于一九七六年一月八日九时五十七分在北京逝世,终年七十八岁……
天阴沉沉的,雪花飞舞,刺骨的寒风施展着淫威,恬不知耻地往人脖领和衣袖里钻。风雪中,宫学斌和他窑场的主要领导心情沉痛,默默来到西庙后大队水库。他们比比画画议论一阵,便一起回到窑场存放砖坯的空地。大家伸手合力垛起一堵宽厚的砖墙,在砖墙腰身上下围上草帘,头顶搭个“人”字形的帽子,帽子上盖层塑料纸,塑料纸上再盖层草帘,然后就往上泼水,一遍又一遍地泼,直到结成厚厚的冰层。
这一年冬天,宫学斌就是以这种土办法,把冬闲变成了冬忙,真的创造了窑场炭火越烧越旺的奇迹。后来,他四处开会做报告传授经验,把这种办法概括为“以冷制暖,以冻防冻”,令许多同行啧啧称赞之余,纷纷效仿,受益匪浅。
第一次远走他乡,第一次被人宠着敬着大会小会讲话,宫学斌只觉得天也高来地也宽。会前会后,报告之余,他从人们的嘴里听到了更多的小道消息。有人给他讲莱阳县委书记张兴华的笑话,说有一天他到菜店买菜,售货员揶揄道:“真新鲜,县长还吃菜呀?”
那时候,从中央到地方,天天割“资本主义尾巴”,光让人们以粮为纲,就是不让种菜养殖搞副业。为提倡赶社会主义大集,赶了几辈子的莱西水集被取消了;说到兴修水利,栖霞提出“大河一条线,小河靠边站”。其实,在这黑白颠倒、是非混淆的特殊时期,县委书记张兴华还是条硬汉。他不止一次地说:“不让人们赶集,老百姓种的菜卖给谁?不让卖菜换钱,他们花什么?”
在参加栖霞水利建设经验交流大会上,张兴华公开发言,抵制那种破坏生态平衡的极左思潮,他说:“小河靠边站,大河的水从哪里来?大家都唱‘公社是棵长青藤,社员都是藤上的瓜’,没有瓜,要藤还有什么用?叫我看,大河一条线,小河是灾难!”
话再说回来,那年周总理逝世不久,各种各样的小道消息不胫而走,就像人们吃菜的佐料,哪天没有的话,吃饭也不香。窑场就有人借助传播小道消息的途径,偷偷传阅《天安门广场诗抄》,宫学斌也抄录过一首《扬眉剑出鞘》,至今还记忆犹新——
欲哭闻鬼叫,
我哭豺狼笑。
洒泪祭雄杰,
扬眉剑出鞘!
当时公社曾派人到窑场调查过这件事,宫学斌矢口否认。结果在此后“反击右倾翻案风”的运动中,因为窑场卖给南官庄大队一户“四类分子”两车砖瓦,公社那人便抓住不放,三番两次地叫宫学斌到公社交代,说:“连贫下中农都买不到的东西,你为什么卖给四类分子?”
宫学斌说:“你这位领导也真是,他身上又没挂个四类分子的牌牌,你叫我怎么办?总不能为卖一车半车的砖瓦,派人下乡搞个调查吧?如果你认为值得,咱今后就这么办!”
碰了软钉子,这位领导从此耿耿于怀。事隔好几年,莱阳城南关书记因为私藏几颗手榴弹被逮捕。城门失火,殃及池鱼。这位领导听说他趁翻建南关毛毯厂之机,曾到窑场拉过几车砖瓦给自家盖房子,便故意扩大事态,鼓捣检察院天天找宫学斌调查。连已经买好了车票,马上到哈尔滨出差都不允许离开。即使公社书记孙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