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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德方也从另一扇门下了车,配合加油工给车子加油,一切完毕,两人重新回到车内,计程车驶出了加油站。
马德方说,你怎么会吐得那么厉害呢?
女司机说,我怀孕了,妊娠反应得比较厉害。
马德方说,那你怎么还出来开车呢?这有多危险。
女司机说,恶心也不是经常有的,不是特别影响开车。我这辆车是买下来的,当时借了点钱,所以暂时也没打算要孩子。可是人算不如天算,还是有了。
计程车驶上了高速公路,两旁的风景快速向后退去,大约过去了一刻钟,计程车突然停在了道边,马德方忙回头去看女司机,她泪流满面,把头搁在方向盘上,轻声地说,对不起,我开不了了。
马德方问道,你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女司机哽咽着说,其实我比你更惨,你的生活是慢慢被毁掉的,而我,一直到今天中午以前还活在幸福里,可是一下子,就什么都没有了,没有了。
看着泣不成声的女司机,马德方不自觉地伸出手去,他握住一块毛巾,那是女司机挂在仪表屏上的,他说,擦一下吧。
女司机没有来接,她将头埋在臂肘之间,哭声渐渐微弱下去,就像一个雕塑静止不动,保持着那个姿势。
一辆牵引车神不知鬼不觉地驶到计程车边上,下来了两个穿工装的男人,他们做着手势,意图让车上的人下来与他们配合,马德方叫了一声,何小姐,我们快点离开这里吧,别人以为这辆车抛锚了。
女司机把头抬了起来,但随即又恢复了原来的姿势,她嘟囔了一句,让他们拖吧,我想休息一会儿。
马德方只好下车去向那两个工人解释,他临时撒谎说,我们的车子没有发生故障,是驾驶员胃病犯了,待一会儿缓过来就会离开的。
两个工人面面相觑,他们显然感到有点为难,高速公路上随意停车是十分危险的,可在这种情况下把车拉走似乎也有点不妥。他们商量了一下,从牵引车上拿了两盏信号灯下来,在计程车前后各放了一个,然后就离开了。
马德方拉开车门,看见女司机已经摆正了坐姿,见他上来,她朝他点了点头,苦涩的笑容中带着些许歉意,我们还是走吧。她说,随后启动了引擎,让计程车开起来。 。 想看书来
…2℃(5)
给我点一支烟吧。女司机对马德方说。
马德方按她说的将烟点燃,放在她的唇间。她吸了两口让烟吊在嘴唇上,似乎是自言自语地说,县城里有打胎的吗?
马德方吃了一惊,问道,你在说什么?
女司机说,我准备把肚子里的东西搞掉。
马德方问道,只能这样吗?
女司机说,当一个女人知道她所爱的男人心里根本没有她的时候,她又有什么必要再为他生下孩子呢?
马德方说,我不知道说什么好,我觉得那是两码事,你想想,我现在对我的前妻充满了怨恨,可对从她肚子里生出来的儿子,我还是那么喜欢,小孩他是无辜的呀。
女司机把车窗摇下一点,冷风钻了进来,她把头朝外探了探,将香烟吐掉,然后她又摇上了窗玻璃,说,我承认把孩子养下来以后,我也会喜欢他的,可是同时他也会给我带来伤心的回忆,只有彻底的遗忘,不留痕迹,才是解除痛苦的唯一办法。
马德方注视着女司机,问道,没有挽回的余地了?
女司机说,你指什么?
马德方说,你和你的丈夫……
女司机凄冷地笑了一下,叹息道,不可能。
马德方说,我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使你会一下子变得如此绝望。
女司机说,你是品尝过被人背叛的滋味的,当你全身心爱着一个人,而那个人早已移情别恋,而且心中一丝一毫都没有你,那种被遗弃的感觉谁能经受得起呢?
马德方说,如果你的丈夫在背叛你,难道你事先一点预感都没有吗?
女司机说,没有,一点都没有,他掩饰得非常之好,在我看见那份遗书以前,我还天真地以为他是爱我的,因为你要知道,我们真的可以称得上相敬如宾,连拌嘴的时候都很少有的。
马德方说,你丈夫怎么会留下遗书呢?他应该年龄不大吧,难道是得了不治之症?
女司机说,他年龄是不大,也没得什么不治之症,他不过是遇上了一个被避免的空难。他是一家纺织品公司的采购员,昨天从南方飞回来时,中途飞机出现了故障,由于无法解除危险,乘务员就让每个乘客都写下了遗言,然后装进了铁匣子,但是不久,飞机恢复了正常,安全降落了。我是今天中午看到那张纸的。当时正巧有一个乘客就在我家附近下车,我就顺便回家去吃午饭,航空公司派人专程把包送来的,因为他去了单位,我就代签下来了。遗言被装在信封里,封口被粘住了,但是我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心,想看一下他在那个时刻究竟写了些什么。你要知道,在那种状态中写出来的东西绝对是最真实的,但是我做梦也没有想到他留下的是这样的话,除了婚姻共同财产外,他愿把属于他的财产和空难保险金送给一个叫李湘湘的女人。
马德方问道,你过去知道李湘湘这个人吗?
女司机说,我认识她的,他们是同一个科室的同事,她是一个寡妇,丈夫是去年生病死的。这个狐狸精,过去还到我家来吃过饭呢。
马德方问道,那时你没发现她与你丈夫之间有什么异样吗?
女司机说,那回她是和他们科室的很多人一起来的,我一直在厨房里忙,也没对她多加留意,后来我去过他们单位几次,才算和她有点熟了。
两个人说话的时候,计程车已经驶出了高速公路,在岔路口的左侧拐弯往前开去。
马德方说,其实你和我都是被生活抛弃的人呵。
女司机说,我看完那张纸,我知道这个家再也不能待了,我驾着车在市区里面闲逛,庆幸的是没有撞着别人,后来我实在支持不住了,就把车停了下来,后来我就看见了你。
马德方说,也许你觉得我也是一个可怜的人吧。
女司机说,你是说我们是同类吗?也算吧,同是天涯沦落人。
马德方说,我是无家可归,你是有家难归。
女司机说,你说对了一半,我是有家难归,可你怎么是无家可归呢?
马德方说,一间没有亲情的房子还能称为家么?
女司机说,还要继续往前开吗?
马德方愣了一下,看了一眼女司机,说,天气这么冷,屋里又没有暖气,我回去干什么呢?但是,我也不能老待在车子里面呀。
女司机说,如果你愿意,就到后座上去休息吧。
马德方摇了摇头,他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对女司机说,你把车子调过来,一直往东南方向开。
女司机放慢了车速,把车调了头,照着马德方的指引往东南方向开去,那是一条僻静的小路,依稀的路灯凌乱而寂寞,乡村的狗吠由远而近,远处的景致亦假亦真,马德方把头往后靠去,仿佛进入了梦乡。
计程车不紧不慢地开着,女司机终于看见了此路的终点,那是一条不知名的河流。她迟疑了一下,朝马德方看了一眼,他好像真的睡熟了,眼角挂着晶莹的泪珠,神情却显得十分安详。女司机似乎笑了一下,那一刻,她的目光显得神秘而迷茫,她没有让计程车停下来。
写于1999年8月2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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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加拉虎(1)
1
father,father,小雄说,爸爸,在叫你呢。
常景没有回头,轻轻嘀咕了一声,谁是法舍,谁知道你在叫谁。
小雄说,father就是爸爸,爸爸就是father,老师就是这样教我的。
常景停下手里的筷子,说,好,你会放洋屁了。
小雄说,爸爸你别不高兴,其实我今天什么都没看见。
常景重新埋下头看报,泪花一下子在眼圈里打起转来,最后他吸了吸鼻子,走到卫生间里去,他没忘记反手上了销子。
小雄靠在卫生间的门框上说,爸爸,你说人活着有意思吗?
常景听了这句话,心别地跳了一下,这句话从一个小男孩口中说出来,确实出人意料。还未等常景回答,小雄自己公布了答案,反正我觉得没啥意思,我觉得自己还不如一只在天上飞的鸟呢。
常景说,小雄,你是不是觉得爸爸活得有点儿窝囊。
可是门外没有响动,常景用凉水浇了把脸,走出来,看见小雄已回到了外间,正在用遥控板切换电视机的画面,在一个动画片的频道上,小雄把它确定了下来。
小雄把头转过来,问道,爸爸,刚才你好像在问我个事?
常景把手在衣摆上擦了擦,说,没有,我没有说什么。
小雄把头调了回去,继续看他的电视,过了一会儿,常景终于又按捺不住问,小雄,你觉没觉得爸爸窝囊?
小雄没正面回答,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说,忘了告诉你,我今天揍了李朝一顿。
常景吃惊地问,你是说李大兵的儿子,为什么?
小雄漫不经心地说,爸爸,我刚才骗你呢,其实白天我都看见了,李大兵再这样对待你,我就每天揍他儿子一顿。
常景看着儿子,无言以对。
小雄又说,爸爸,其实我揍李朝还有一个理由,他说我们家欠他们家一条人命,我非把他揍扁不可。
常景一下子愣住了,就像有一根棍子将他打闷了,但是他立刻把惊愕掩饰掉了,他说,小孩说着玩的,别当真。
隔了两分钟,常景又说,爸爸去买盒烟,待会儿妈妈回来,你们先吃饭吧。
常景这句话有一个明显的破绽,他家楼下对面不远就有一个烟杂店,单纯买烟的话来回不过五六分钟的事,常景话里所需要的时间显然不止这些。但是小雄此刻已经被动画片吸引住了,他没觉得常景的话有什么问题,他用鼻腔应了一下,眼睛一动不动地盯在电视机的荧屏上。
常景走在动物园新村的小马路上,他在烟杂店买了盒烟,但是他没有折回去,而是拐了个弯,朝东南方向的一幢楼走去。
动物园在上世纪60年代中期创建的这个新村最早只有两幢楼,当时是一项照顾职工及其家庭的福利,后来随着动物园的几次扩建和职工的增加,又添了五幢楼,到了90年代初期,这块区域被辟为新的大型居住区,周遭建了很多商品房,渐渐把原来的七幢楼吞没了,小区也正式定名为“怡华新村”。但是约定俗成的老称呼却并未就此消失,“动物园新村”仍旧广泛出现在人们的口头传播中,沿线的几条公交线路站牌上也保留着这个站名,连售票员介绍站点时也没有改口。
常景很快来到了那幢楼下,点燃一支烟,吸了两口就把它扔掉了,接着他就上了楼,在303室门外停下了脚步,他没有立刻敲门,他在考虑第一句话该怎么说。
可是他想了想,觉得什么都没有比单刀直入更好。
于是他清了清喉咙,好像运了一口气,大声喊道,李大兵,你给我出来。
孟加拉虎(2)
他看见门打开了一条缝,他要找的人从缝隙间探出了头。这个刹那,常景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这么多年来,他从未冒犯过这个比自己矮上半截的小个子男人。虽然,动物园里的每个人都知道李大兵把他当成了死对头,一有机会就向他发难。特别是几年前李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