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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哈,李佑大笑:“我大明有雄兵百万,良臣满朝,难道畏惧数百盐商不成?休要忘了,盐场产出皆在朝廷所有,盐丁灶户皆为官府所辖。用盐商不过是让他运输行销买卖而已,即便结社又有甚可惧?常言道,擒贼先擒王,有此公会反而易于朝廷掌控,利多而弊小!”
廷议诸公均觉得李佑这个主意甚好,交头接耳议论几句,再没有反对的。
这不能说别人不如李佑,其他大佬们日理万机谁也没专门对盐事太上心,直到近日事态严重了才被临时抓来廷议。而李佑为了抬高自己干事名声,特意选了这么一件当做自己踏脚石,结合自己两辈子见识仔细研究了很长时间,与其他人想比堪称是有备而来,以有心对无心。
不过现在只是解决了方法问题,最核心的头疼问题都还没有触及。譬如赏赐权贵盐引和盐商手里历年积欠盐引,这两个才是让皇太后也苦恼到避之不及的老大难问题。
户部晏尚书心情微微放宽,甭管李佑有礼无礼,好歹指出了一条路子。便记便道:“诸君都再无疑问,李中书此议先可定了,廷议之后题奏圣母。”
“啊!”李中书忽然怪叫一声,“这半天险些忘记了,圣母命我到东朝房是为传旨,临武英殿召请诸公面议盐事!所以今日廷议算是罢掉,晏司徒不必劳神记录题奏了!”
……
……
廷议诸公从东朝房内威严、肃然、鱼贯、疾速而出,又如风如火掠过午门,急趋武英殿。记性好的有心人便想起,李佑曾经说过“太后令我来这东朝房”而不是“太后令我参加廷议”。
在众人立于武英殿等待太后临殿的空当里,心里除了大骂李中书外并没有闲着,暗想之前太后明显也是全无主意,所以全托付给大臣处断此事,为何现在又要召集他们商议?一定是有了什么新的打算。
更聪明的已经猜到李佑身上。大约与李中书逃不了干系,又想起他方才侃侃而谈的样子,可以猜测是李佑必然是给圣母上了密疏献策,所以圣母不再为难了。
不错,李佑如今也是有资格给太后上密疏的人,要说什么事情可以直达天听。比如他昨天就写了一封密揭封进慈圣宫。
其疏曰:“户部平庸无能,怕事推诿,区区盐事也敢惊动天听,以至圣心忧虑,其罪难辞!臣虽不才,愿为圣主分忧,消解盐事。所谋如下…”
他这是充分发挥内廷官员优势,给户部上眼药、进谗言,顺便推销自己的一揽子解决方案。而且说的深得圣意,成功赢得钱太后欣赏。
今天太后便召见李佑当面密谈,谈过之后命李佑去东朝房传口谕召集群臣议事。
但年轻人忍不住卖弄真是个坏习惯,李佑人生第一次充当传旨天使,就出现了不大不小的失误。所以久候的皇太后升了座,先罚了李佑一年俸禄,大快人心。
上次罚俸还没有完结,这次又罚了一年。看来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内,李大人要继续为朱家打白工了。这还是太后心情不错的原因,不然处罚没这么便宜。
行礼完毕,圣音谕示道:“李佑,将尔心中所谋与诸卿共议。”
现在这个场面,李佑已经在心里演习无数次了。这是他实干兴仕、促使形象转型、实现可持续发展的新……138看书网……!
“本官所谋并呈献圣母者有三条。其一,盐业公会之说,已在朝房与诸君共议过,便不赘言,但朝廷要想法子取信于他们。其二,关于盐商手中历年积欠盐引之事…”
即便再瞧不起李佑的,这时候也都竖起了耳朵细听。要知道,由于权贵挤压导致支盐困难,据河间长芦盐运司统计,存在盐商手中的积欠盐引多达三十余万引,相当于长芦盐场一年产量四分之三了。
“若一两年内给予支取旧盐引,绝不可行。但可以定下可分十年支盐之策,逐渐消化,并给盐商利息四成算为朝廷恩典,平息其不满。如某人有一千旧盐引,十年共可支取一千四百引,但每年只许支一百四十引。如此算下来,三十万引盐每年只需支付四万余引,不过长芦产一成而已,腾挪余地便就出来了,不至于因为支付旧盐引致使新盐引彻底断支。”
“甚好!”殿中不知何人失礼喝彩道。
确实也是个办法,李佑将上辈子债券概念搬出来了。把积欠的旧盐引变成了分期偿还的、以朝廷信用为担保的有息债券,一方面吸引住盐商,一方面可以通过时间来进行慢慢消化。
本来对李佑没抱多大希望的大臣,此时也不得不小小的惊喜一下,难怪皇太后神清气爽的出来议事了,又轻易饶了李佑的事故。
不过关于赏赐权贵盐引的问题,那更是个麻烦事,比消化积欠旧盐引更麻烦。
从太后到大臣,都知道如果到了无法可想时,绝对应该限制甚至中止赏赐盐引这种行为,但都不愿意从自己嘴里说出来,或者说都不想当这个恶人。被世世代代的、三位数的公侯伯和高级武勋们记恨,任是谁也得纠结一番。
且看李中书如何说罢,如果他勇敢当改革先锋开这个头,提议限制或者中止盐引赏赐,大家说不得就要无风险的跟进了…
“关于赏赐盐引之事,出于体谅圣心之意,倒也不必骤停…”在众人目光聚焦之下,李佑作深思熟虑状的边想边道:“但可以定下法度,赏赐盐引不得在长芦盐场支盐。”
“不能支盐,有它作甚?”董拾遗又发话询问了。
“可与盐业公会关联。令盐业公会召集盐商,共出股本一二十万,设京师盐引铺子。凡赏赐盐引确要支盐,只许去黄河以南盐场支盐。嫌远的便只许在京师盐引铺变卖,再由盐引铺转与公会盐商。”
在这里,李佑套用了总经销商概念,将权贵手里一部分利润转移给角色变成单纯经销商的盐商,以达到互相妥协、安抚盐商的目的。
众人细品这其中含义,大略有三点。一来维持住了赏赐盐引的体面和名头;二是剥夺了权贵卖盐的利润并转给盐商;三是没有权贵直接支盐,便在无形中整顿了长芦盐场秩序。
虽然还有盐引比产量多的隐患,但起码保证了大部分盐商有点汤喝,不至于因为权贵巧取豪夺,连汤都喝不上时再来一次全行歇业。先这么拖下去也好,以后的事情让后人去操心。
又有人问道:“盐引铺中的盐引,只怕盐商不肯买,为之奈何?”
李佑笑道:“此何虑哉,凡赏赐盐引经盐引铺转与盐商,均改为盐票,不限于行销地方,任由盐商自行贩运,如此还怕没人要么。再不济减掉盐课一两,以招徕盐商争购。”
这年头盐引不但规定了支取地点,还规定了行销地点,十分死板,一丝也不能差,十足十的计划经济。不限定行销地点的盐,可以向交通便利或者价位高的地区贩运,属于计划外销售,对盐商的诱惑力还是相当大的。不过本质是将北直隶和京师的负担分摊到了全国…
其实按照李佑的终极设想,应该是彻底打破计划和垄断,全面将盐引改为盐票,并取消纲商名籍不再限定盐商名额,实现市场化…但他胆小,真要这样搞,权贵和盐商会一起吃了他。
陈述完毕,没有掌声,还能说什么?诸大佬还在争论是招抚还是强压时候,李中书早已经悄然拿出了非常齐全的一整套方案提供给太后…
举重若轻的从理论上解决了大麻烦的李中书静静的立在殿中,接受众人目光洗礼。只见他仪表出众英华外放,颇有几分栋梁之才的架势。
武英殿大学士彭阁老突然开了口,诚恳道:“不想李大人背后居然有如此高人指点,可否引老夫一见?”很不耻下问的样子。
“盐业风潮不会是你煽动起来的罢?”文华殿大学士袁阁老嘀咕道。他知晓一些李佑在苏州干过的事,难道这次又是李佑贼喊捉贼搞出的幺蛾子?
李佑无语,明白了在官场上为何做事难,做实事更难,也算是报应。
其实还是有不少人相信李佑。毕竟上辈子受过多年教育、经济思想比这个时代平均水平超前几步、起码知道计划市场价值规律等名词的李大人在虚江修过河堤、救过丝织,在苏州修过城门,也不是没有表现出经济之才,一些人有所耳闻。'(m)無彈窗閱讀'
二百六十四章 有失必有得
二百六十四章有失必有得
国朝盐场中,当然以两淮为第一。淮盐行销地区广、包括南直、湖广、江西等处,名声也大,淮盐或者说扬州盐商的响亮名头堪称fu孺皆知。但是本次风
o发源地长芦盐在国朝的分量并不轻于淮盐,甚至政治意义浓。'shuhaige。'
河间长芦地近京师和边境,不但盐业产量仅次于两淮、两浙为天下第三,直接涉及到京城、直隶、辽东这些可比拟心脏咽喉的地方,还牵扯到大批边军和勋贵。以长芦盐为生的盐商多聚集在京师,所以本次歇业风á主要
o及到的也就京城北直一带,范围不大响应极,仍能使得朝廷大为震动。
庙堂上衮衮诸公准备绞尽脑汁为国à劳,刚刚酝酿好了“锦绣xon怀报国恩”的情绪。风起云涌,重责在肩,从宽从严路线之争在朝房里ji烈展开,与勋贵的碰撞几乎不可避免…
这时候视野里突然闯入一个只是以搞宫斗闻名的小字辈,轻描淡写、信手拈来的将诸大佬严阵以待的难题灰灰了,仿佛“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的效果…
既不在意料之中也不在情理之内,使人难以置信,两个正在为争夺第一辅臣位置而积极表现的大学士对此感到很不科学。风头被抢了,他二位忍不住吐槽几句似乎也是情有可原。
这个世界上做事方法从来不会只有一种,诸公肯定可以憋出另外的主意,但是想要达到李大人这三条的水准,很难。
户部晏尚书为了盐事忧虑数日睡不安枕,此刻心情放松下来。虽然李佑的提议在目前只是纸上谈兵,但以他的经验判断,可à作xin很强,应当能够推行下去。关键还在于李佑这个办法相对比较柔和,不至于引起大冲突叫他这个户部当家人难做。便点头赞道:“虽不见惊天动地,却有如润物细无声。”
户部大司徒如此友善,李佑也投之以桃报之以李:“老大人过誉了,只是一点浅见,尚须诸公正。”
一时各自如沐un风un意融融,近难得朝堂上有如此和气时候,让人错以为寒冬将尽。
太后便下旨了,“如此照依李佑之法,着户部办理。”
晏尚书接旨后奏道:“此法或有不详尽明白之处,请差中书舍人李佑协理此事。”
李佑暗喜,这尚书还是tin知趣的,居然主动为他请缨,省的他自己另费心思了。到时候他在这边,程老爹在那边…要知道,经济活动中既当甲方又当乙方,那是再爽不过了。
太后允了晏尚书所奏,又对左右吩咐道:“言语或有所漏不尽,将李佑所写详细条例传示诸卿,以明晰事理。”
太后身边中官麦公公捧出李佑的密疏,走下来递给群臣传阅,第一个便是晏尚书。
李佑瞬间脸绿了。
心情大好的晏尚书微笑着打开密揭,扫了几行,然后…脸也绿了。如果他没有ā眼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