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郎君?听见这般亲热称呼,马千军抱着敌意打量了李佑几眼,随即自惭形秽的将手里铁叉扔到一边,昂首挺胸做出几许器宇轩昂的样儿来。心里盘算要不要上前去,只是那过来者身边十几个护卫看起来很凶悍啊。
李佑笑道:“为了桩公事来这泗州,却不料遇到了你,真乃天作巧合也。记得你说你是凤阳人,骗了我也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是郎君记错了,奴家说自己是凤阳府人,泗州也是凤阳府里的,哪有骗你?”俞娘子巧言辩解道。
初见面时俞琬儿不很信任李大人,不愿泄了跟脚,所以才含糊其辞说是凤阳府人。而且凤阳这边出外卖艺的多,自称来自凤阳比较容易使人相信。
为这点聪慧小心思李佑哈哈一笑,又探过头悄声调戏道:“你夜间去城里公馆。那知州忒寒酸,也不知晓派几个侍候起居的,本官就征发你陪床了!”
李大人自从出门后差不多十来天没有近过女色,若非此处人多眼杂,早就开始对眼前这具弹性十足的身躯动手动脚了。
自从失了身给李佑,俞娘子更放得开,斜瞟了几个衙役一眼,抬高了声音道:“奴家官司缠身,要吃牢狱饭了,怕是不能服侍郎君。”
虽然李大人为了行动方便,没有穿肥大的官袍,但那些衙役都是很有眼力的人。见李佑气势不凡,随身又有一群精壮的护卫,便晓得这定是位达官贵人。
听到俞娘子点出事情,领头衙役上前来谨慎的对李佑道:“这位相公请了,俞娘子与马某有婚约在前,却意图毁约。州衙已经准了状子,发下牌票令我等今日请人…”
李佑傲慢打断他,伸手道:“将牌票拿来一看!”
领头衙役犹豫片刻,还是将牌票递过来。上面确实注明,为马千军状告赖婚事拿被告俞琬儿。李佑看过后便道:“如此区区小事,竟也劳烦知州签押盖印,莫不是你给掌印大爷塞了银子自行造的?”
那领头衙役顿时心中明了,这贵公子是个内行人,肯定在官面上有门路的,于是也不隐瞒了。拱手道:“相公说笑了,我怎敢捏造牌票?王知州到了泗州后纳了个偏房,便是这马家女儿…”
潜台词就是,你和知州去说罢,我做不了主。
马千军不知何时凑了过来,插嘴道:“乃是本人亲妹子。”
闻言李佑心里对王知州十分鄙视,这州官当得也太没品了。为不上台面的小妾兄长公然发牌票去帮忙逼婚,传出去真是大失体面,连胥吏出身的他都不屑于这样做。从小事便可以看出,此人的格调也就仅限于此了。
又问俞琬儿,“究竟怎么回事?为何不曾听你提起过?”
俞娘子无奈答道:“当年家父与他家确实有过口头婚约,后我家出外行走卖艺,这姓马的已经另娶,不过去年他娘子病没了。前几日我回到家中,这姓马的便来吵闹,定要重提婚约。那只是个口头的而已,不能做准数,更何况自他另娶,前约就已作废,他纯属胡搅蛮缠。”
原来如此,想定后李佑对衙役道:“本官这就去州衙见王大人分说,此女暂与本官同行。”
这事很简单,谁是谁非不重要。马家不过是王知州妾侍亲属,没什么分量,自己去说情肯定就化解了,王知州不会因为这帮上不了台面的偏房扫自己面子。
一听到李佑自称本官,衙役们就猜出了他的身份,只得默许了李大人。
回城进了州衙,李佑去找王知州说那俞琬儿之事。
却听王大人很不给面子道:“李大人是朝廷派来巡查河务的,地方上其它事情与李大人无关。”
被拒绝的李佑很意外,实在不曾预料到王知州居然如此表态,还讲不讲“官官相护”的规矩了?又很透彻的暗示道:“此女在扬州时,与本官有些关系,不便另嫁。”
王知州像是铁了心不给李佑面子,“那俞娘子行走在外多年,形同逃约,责任在她,马家无奈才会另娶。如今有了时机,请求践约有何不可?李大人固然权位在手,但法无贵贱,她有什么不便另嫁的?”
到此李佑愕然,他好歹也是江左名士、天下知名前途无量的官场新星,朝廷派到泗州的上差,在王知州这里连这点脸面都没有?他到底懂不懂官场规矩?
李大人与王知州不欢而散后,犹自百思不得其解,这王知州缺心眼么?
其实李佑高估了自己,如今不是那个媒体和网络发达的二十一世纪,不是一有风吹草动传遍全国的年代。李大人触怒太后挨廷杖被逐出京城,也就是年初的事情,距今不过半年时间,以这时代的信息传递效率,半年并不是很长的周期。
在运河两岸或者江南这样繁华地带,官场中人往来如麻,各种消息自然灵通。但泗州这种凋敝之地,又非交通要冲,在消息方面就差点意思了。
王知州只对李大人的诗词才华有耳闻,同时从邸报得知李佑被贬出京这件事。他没有太深背景,也没有其他内幕消息,导致他对李大人缺乏直观全面的认识。
更重要的是,王知州贫寒穷酸出身,中举之前只怕比崔监生也好不到哪里去,更没有像李佑遍历花丛的能力,婆娘也平庸乏味得很。直到在泗州娶了马家这房妖媚小妾,王大人便被迷得神魂颠倒,很是宠若珍宝,不愿稍有拂逆的。
更别说面对更年轻却被朝廷委以重任的李佑,王知州隐隐产生了嫉妒之心作祟。
不过以上虽然都是原因之一,却不是最重要原因。
回到公馆,等候结果的俞娘子问道:“事情如何了?”
李佑很没面子的答道:“怪哉,那知州不肯相让,待我另寻它法。你这几日跟随本官左右,我就不信州衙胆敢明目张胆的硬行抢人。”
俞琬儿叹道:“本次回乡,奴家欲招揽一批可靠族人使用,实在没想到那马千军好色肇事。”
至此才到泗州两天,李大人便觉得此地古怪真多,所见之人从河工到知州,都不太正常。
三百五十一章 请大人以苍生为念!
三百五十一章请大人以苍生为念。
若自己是正经的钦差就好了,李大人叹道。不过意外的遇到了俞娘子这个本地人,又看到俞家村如此团结,心里便燃起了希望。
在公馆吃过晚饭后,李佑问她道:“你们俞家村里有没有熟悉水情的老河工?我需要找些懂门道并能吐露实言的。”
俞琬儿想了想答道:“村里被官府派去修堤的有,但能说出门道的老河工却是没有。”
她又觉察到李佑脸上现出失望,便善解人意的出主意,“但我们泗州这里连年洪涝,河务极多,懂水情的人也多。若郎君有需要,奴家叔父乃是族长,可以托族人去打听,看看各家的亲朋好友里有没有这样的人。”
李佑拍案道:“发下话去,谁能请来,本官必有重谢!但必须要真正熟悉本地的老河工!”
李大人遇到俞娘子,正所谓久旱逢甘雨,他乡遇姘头。这晚自然是一夜春风度玉关,龙飞凤舞战犹酣,两人你贪我爱的直到三更过半才沉沉睡去。
次日上午,李佑继续巡查大堤,俞琬儿陪在他左右一同前往。
一行人出公馆时,李大人忽然感到,他这么多女人里,只有和俞娘子一起出门比较令人省心。不用找小轿,不用清场,不用拉围障…她可以很自然而然的跟随在身边。
公馆大门外,有人站在巷道对面,探头探脑的朝公馆这边张望。李佑当即便认出了,此人正是昨天那个看中俞琬儿美色,勾结了州衙衙役到俞家村逼婚的年轻人马千军。
居然敢送上门,还贼心不死么?反正已经与知州生了龃龉,对这种跳梁小丑李佑毫不放在心上,冷笑几声,指使亲兵道:“拿下打成半死,送至州衙。”
俞娘子先是感动的一塌糊涂,只道是李佑很有情义的为她出气。随即醒悟过来,暗骂自己不长记性,悄悄问道:“你又有什么鬼主意?那马千军勉强算是王知州的亲属,你不会没有考虑到这点罢?”
“打给别人看的,此乃千金市马骨也!”李佑坦言道。不知这泗州城内外两三万人中,有没有对王知州心怀怨恨的,敌人的敌人就是盟友。(百度搜索《~138看书网~》,观看本书最新更新)他对此地陌生,两眼一抹黑的不知道去哪里寻访,但可以通过小手段亮出自己的存在,吸引别人前来找他。
“还是小心为好,那王知州和马庄合起来算得上地头蛇,奴家觉得不可不防。”
李佑坑人无数,也养成了防人之心不可无的良好习惯,在别人地盘上自然晓得要谨慎。“官面上倒是不惧,本官乃是上差按临泗州,代表的是巡抚衙门,全权处置洪泽湖南端河务,出了意外就是他的大罪,他绝不敢以下犯上。但打了这马千军,便不能住在城中了,以免遭了什么暗算。所以本官移驻到俞家村去如何?有你们族人掩护,应当无碍。”
俞琬儿别有心思的大喜道:“那敢情好,奴家先回去报信。”
俞家村只有三四十户,不到二百人,是个很穷的村落。田地本来就不多,因为靠近水边而年年被淹,日子可想而知。所以类似俞琬儿这样被逼出去走江湖卖艺的不少。
俞琬儿的叔父说是个族长,但实在和别家没什么不同,一样的穷苦。前几日,“发达”了的侄女俞琬儿回村时,带回点银两接济,日子才算好过一些。
听侄女说她的靠山,一个比知州老爷还大的贵人要来村里驻扎,这可愁坏了族长,村里都是破茅草土屋,哪里安置的了贵人?最后召集十几个人,将稍微像样的宗祠打扫干净,交给那李大人暂住。
李佑也不亏待村民,当场拿出一百两银子给了村里收买人心。
如此过了两日,已经是八月份最后一天,李佑在堤上巡视时,有个俞家村村民气喘吁吁的来报信,“按着李大人吩咐,从别的村中寻了位七十多岁的老河工。他当年也在州衙里干过的,与我们俞家村有些沾亲带故,现在请到了村里候着大人。我们与他谈定了,有什么说什么,绝不至有相瞒的。”
李佑连忙下了大堤,赶回村中。那老河工姓戴,鸡皮鹤发颤颤巍巍的已是风烛残年。
李佑见了便想这俞家村办事太给力了,这样看起来随时会倒毙的人也能请过来…他亲切点头道:“戴老丈不必多礼,本官正要请教地方,还望不吝赐教!”
随即李大人又将前几天刚到泗州时,州衙里四个河工的禀报情况叙述一遍,满怀疑惑的垂询道:“本官始终觉得其中有不尽不实之处,但却无人教我,老丈有何见教?”
戴老头沉思片刻,“他们漏掉了三点。其一,只说前年加高了大堤,却不提近十几年来泥沙淤积垫高了数尺水位。其二,他们只说黄河水强下泄不畅,却不提黄河倒灌洪泽的危险。其三,本地淮汴交汇,他们只说淮水,却没提到最近再次通流的汴河。”
听到这本地老专家的话,李佑心中对当前危险性有了更直白的认识,听起来今年又是一个极度危险的大洪灾之年,真是令人揪心。
只是仍没有戳出州衙河工的本质问题,那就是他们嘴里为什么要将危险性淡化?“老丈可知,他们对本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