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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道:“不得了,这人和这鸡之间……这人……和这鸡之间……”
我叫了两次,可是这人和这鸡之间究竟怎么了,我还是说不上来。
白素沉声道:“看下去……”
后来我问她:“你说‘看下去’的时候,期望会看到甚么?”
白素道:“很模糊,没有甚么特别的概念,总感到我们看下去,应该可以有新发现。”
白素那样说,和我当时的想法也一样。
我忽然加了这一小段,大家当然也可以明白,在看下去的时候,有了意外。
是的,确然有了意外。
那时,只见何可人眼波流转,那神态,无论如何,不像是一个人对著一只鸡所应有的,她低声地道:“还不下来。”
那公鸡双翅略振,自帐角上扑了下来,站在床前。它身形高大,在床边一站,比床高出许多,也可以和何可人面对面。
何可人那时扬起手来,不知道想有甚么动作,那公鸡已飞快地在它的手背之上,轻啄了一下。
这还罢了,接下来的情景,更叫我、白素、红绫和黄堂等人,看得目定口呆!
只见那公鸡头一昂,蜡黄发光的鸡喙,斜斜向上,又腾身飞了起来。
突然之间,画面之上甚么也看不到,只看到了一只鸡喙。这种情形,一看就知道是那公鸡飞了起来,用喙去啄窥伺监视设备的镜头。
虽然只是一刹那间,那公鸡又落了下来。我们又看到了何可人也斜眼向上,现出似笑非笑的神情,挥了挥手,那公鸡就走到屋内,引颈伸动几下,也伏了下来,何可人则闭上了眼睛。
这一切变化,只不过是十来秒钟的事,可是我们所感到的震撼,少说也维持了两分钟之久。
黄堂竟然脱口骂了一句粗话,才道:“它……发现了有监视设备!”
红绫则道:“它还告诉了何可人!”
我道:“是,它的用意是叫何可人小心,不可以任意做甚么说甚么。”
白素沉声道:“他们原来准备做甚么、说甚么?”
我向黄堂望去,黄堂忙道:“布置监视设备的,全是久经训练的专家!”
我叹了一声:“不怪他们,怎么也想不到会有一只鸡在作反监视。”
红绫怒道:“把那只该死的鸡抓来,叫神鹰去!”
我也想到了这一点,可是继而一想,把它抓了来又怎么样呢?没有可能在一只鸡的身上,逼出甚么来的。
白素低声道:“在鸡身上逼不出甚么来,在人的身上,却是可以逼出来的。”
我明白她的意思 那鸡和何可人之间的关系,非比寻常。若是抓住了鸡,以之要胁何可人,何可人会有可能说出些甚么来。
同时,我也想到了另一点,我道:“不能积怨,要示恩,少不免弄些狡狯。”
红绫心直,不知何意,我道:“要在何可人不知情的情形下,弄走那只鸡,等何可人发现它失踪了,再由我们出面去帮她‘找回来’。在这个过程之中,要何可人说出她心中的秘密来。”
红绫扬眉:“骗人?”
我笑:“是的,骗人!”
红绫侧著头,过了一会,方点头,表示同意。
白素道:“别以为容易进行,看来她和那鸡寸步不离,如何分开他们才好?”
黄堂道:“利用丁真!”
他说了之后,又道:“这事,交给我来办好了。”
多半是他也感到此计虽然大妙,可是也欠光明正大,所以才全揽在自己的身上。
红绫却道:“我和你合作 神鹰只听我的话。”
在这时候,九幅画面上所见到的情形,全是静止的。何可人看来也睡著了,她的脸上,有一丝很是诡异的笑容显露。
那只公鸡一动也不动地伏著,也闭上了眼睛。
在门外,丁真也找到一处地方,半躺了下来,看来也已倦极而睡,其余各画面之中,也皆不见异象。
我哼了一声:“为了要把所有的鸡全找回来,何可人发了多大的疯,可是现在肯定还欠一只,她不知道落在我们手中,却倒忽然又像没事人一样了。”
白素摇头:“不,她采取了行动。”
我和黄堂都愕然:“甚么行动?”
白素道:“她坚持要由医院回鸡场来,这就是她采取的行动!”
我冷笑:“那只三六五号关在笼子里,她回到鸡场来,那母鸡就能逃走?”
白素很是平静:“我想她之所以要所有走散了的母鸡全抓回来,目的是要那些母鸡,没有一只能回鸡场。当她知道还有一只没找到时,她就要回来,守著,看那只是不是逃回鸡场了。”
黄堂不明:“为甚么,她和那些母鸡有仇?”
白素对于黄堂的这个问题,居然并不轻视,反倒很郑重地点了点头。
一时之间,黄堂惘然,我倒是朦朦胧胧地想到了一些甚么,红绫却像是全明白了,吁了一口气。
我不禁大奇 有甚么事,是红绫能先我明白的,真是大不了解。
后来,白素解释道:“红绫的目光、胸襟都和我们不同,她的基础教育,来自‘成了仙’的她的外婆,所以她有宇宙胸怀,和我们只有地球胸怀大不相同。许多观念,在地球胸怀而言,荒诞而不可思议,自然而然加以否定。可是在宇宙胸怀而言,却是理所当然,简单之至。”
我们不明白:“你未曾说到问题中心点。”
白素道:“譬如这件事你不能理解,她能,就是由于她的知识领域是宇宙性的,所以明白甚么样的生命都同样存在,有对等地位的道理 佛说:众生平等。你却以为人才是生命。”
我仍是不服:“那你呢?你何以就先我而觉察到了这一点?”
白素笑道:“这,你羡慕也没有用,这是凭我女性特具的直觉。”
这是后来的讨论,我不得不承认这一点,而且特别需要指出,一些所谓“哪有这种事”、“不可能”、“太荒谬了”,以至看来有权威的“不科学”等等的说法,只不过是持这种说法的人,知识领域太过狭窄而已,岂有他哉。
却说当时,我心中虽是疑惑,却也只是想了一想就算,我道:“难道她在这里,等那母鸡逃来?”
白素“啊”地一声:“这倒提醒我了 放那只母鸡回来,或许会出现一些混乱,让我们有所发现。”
黄堂不明所以:“那只母鸡 ”
我把情形对他讲了一遍,他道:“此计大妙,看看这些人鸡之间,究竟有甚么古怪。”
我道:“那么,是不是迟一步对付那只公鸡?”
白素和红绫也都同意,我叹了一口气:“为了对付那两只鸡,我们竟用了那么多的心计!”
白素道:“既然那公鸡可以识破监视装置,也就值得用心计。”
我忽然想起:“既然对方知道了有监视设备,也就不会在监视设置之下,有甚么异动。”
说到这里,我忽然举了一个例子:“就像是所有成了精的妖孽,都不会在众目睽睽之下,现出原形来。”
白素听了之后,反应也很特别,她突然问了一个听来像是毫不相干的问题,她问:“你说何可人……她像是对《白蛇传》特别有兴趣。”
我呆了一呆:“是,我有这个印象,你这样问,是想到了 ”
我顿了一顿,白素道:“《白蛇传》的女主角,是白蛇精和青蛇精,它们幻化了人形在人间活动,其中白蛇还和一个人谈恋爱 ”
我挥手:“岂止谈恋爱,还成了婚配。”
白素道:“后来,白蛇不慎服了雄黄酒,在端午节那天,现出了原形,是一条大白蛇,吓坏了她的丈夫许仙。”
我接口:“那全是那个法海和尚多事。若不是法海搬弄是非,许仙不知道妻子是蛇精,日子过得何等美满。蛇精又不会害她丈夫,后来,还为了丈夫去盗仙草,证明她的爱情伟大坚贞。”
《白蛇传》的故事,在中国民间家传户晓,无人不知。白素这时忽然提了出来,我也隐隐知道她必有所喻。
我道:“不过,《白蛇传》的故事,和眼前的事,怕扯不上有联系。”
白素道:“何以扯不上?”
我道:“现在的情形,就算何可人和那公鸡之间……有点不正常……”
我才讲了一句,白素就道:“这就是了,人和鸡,与人和蛇,基本上是一样的。”
黄堂听到这里,才叫了起来:“甚么啊?你们在说甚么啊?这人……和鸡,你们是说,何可人和公鸡之间,有,有……爱情关系?”
我和白素没有直接回答,白素道:“至少,他们之间的关系很不正常。”
还是用《白蛇传》的故事,比较容易说明,我道:“不同,那公鸡并未曾幻化人形,也无所谓有原形,它本来就是一只鸡。”
黄堂骇然:“这……这是心理变态现象的一种,称之为恋物狂!”
我当然早已想到过这一点,所以我才认为目前的情形,和《白蛇传》不同。《白蛇传》中,是蛇精幻成了人,许仙不知情,这才谈起恋爱来的。
如今的情形,何可人面对的,明明是一只公鸡。如果她对那公鸡有恋情,那就是可怕的,严重的心理变态,属于恋物狂的一种。
恋物狂到严重的程度时,确然很是可怕,心理变态者不但可能爱上任何生物,甚至可以爱上任何物体,更甚至连死尸都可以成为恋爱的对象!
何可人的行为,即使从最宽容的角度来看,也不可以说是正常。现在发现了她和那只公鸡之间,情形如此暧昧,她是一个严重的心理变态者wrshǚ。сōm,似乎可以肯定了。
黄堂的话,对我来说,很起当头棒喝的作用,我忙道:“正是!”
我一面说,一面不由自主,重重地顿了一下足。
这件事,从头开始到现在,虽然只花了不到两天的时间,可是伤的脑筋却不少,不知作了多少设想,却偏偏没有向最简单的方面去想 何可人是一个疯子,是一个失心疯!
在一切恍恍惚惚,像是有不少奇特的事隐藏在背后,这本是极引人入胜,值得不断探索的事。但是,如果那一切,只是一个心理变态的疯子所为,也就变得毫无意义了!
这实在是很令人沮丧的发现。
黄堂也咕哝了一句:“无趣之至!”
对于我们两人的强烈反应,白素并不表示意见,我望向她,她却望向红绫。
我心中疑惑,知道她必有用意,难道红绫有甚么不同的意见?
红绫见我们向她望去,就道:“等一会儿,我已派神鹰到鸡场去了,等它回来之后,听听它的意见。”
那鹰本来在车中,自车窗中钻进钻出,也不知甚么时候被红绫派走的。
白素道:“我们现在处在一个很是尴尬的处境之中,由于监视设置已被对方发现,所以我们不可能在监视设备中得到甚么。没有了监视设备,我们更加得不到甚么,也就是说,无法得知真相了。”
我点头:“在这种情形下,派神鹰去监视,应该是最佳办法了。”
黄堂在白素提到如此先进的监视设备,由于被那公鸡发现而失效时,神情愤然,这时他道:“那鹰就算见到了甚么秘密,只它知道,我们又怎能得知?”
我别想告诉他,红绫和神鹰之间可以沟通,红绫自己已开了口。
红绫的话,比我想说的话实在得多,她道:“我和神鹰可以有一定程度的沟通,当然,沟通的程度有限,不能像鹰一样和它交谈,例如它告诉我那只母鸡很狡猾,我就不知道狡猾在何处,或许是它没说,或许是它说了我也没听懂。”
红绫最后的结论是:就算这样,也比我们全被蒙在鼓里的好。
红绫的结论,我们大家都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