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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炜看了少年一眼,佩服得连连点头,他低声感叹:“乖乖,瞧见没?咱这小姑娘,还挺‘牛’哇?”
“那是当然。”小姑娘骄傲地嚷道,她回头继续向前走。两位愣头愣脑的先生,还在原地瞎琢磨,他们根本迈不开步子。
“‘乐普生’号‘大当家的’,他是我爸爸。”小姑娘娇滴滴的声音,悠悠飘荡在雾气中,宛若飞翔。
望着茫茫雾气中昂首阔步的小姑娘,陈炜先生无比尴尬,拉长一张脸。无话可说,他算是又输给人家啦。“你笑什么,小桔?”他瞪一眼乐呵呵的少年,咬咬牙,他索性丢人丢到家,他顽皮地扯开嗓门嚷嚷:“喂,‘小当家的’,等一等,咱‘爷们’怕黑。”前方,立即传来小姑娘快乐的笑声,他们随之“哈哈”大笑,赶忙疾步跟上。月光下,他们走向漆黑一团的舱口。
“不许动!举起手来!”黑暗当中传来一声怒吼,两位先生吓得打激灵。他们倒挺乖的,马上站定不动,举起双手。只听见一个尖细的嗓音,大叫:“爸爸!”小鹿般的欢快,小姑娘一头撞进高大的黑影子的怀抱。
农民工弟兄们,团团围住新来的伙伴,经过小姑娘的引见,大家伙儿很快亲如弟兄。提起那些血腥恐怖的故事,众人激愤难平,个个声泪俱下。他们七嘴八舌地争相讲述,各自悲惨而又离奇的遭遇。一个年轻的声音,悲愤地述说:“咱们都是同一个村子的乡亲,出来混口饭吃的。糊里糊涂,闯进‘海市蜃楼’,百十号兄弟的性命,莫名其妙白白地葬送。天可怜见,家里的老人们还数着日子,盼咱们回家啊。”
“老天爷,您睁开眼睛,看一看吧。我女儿‘丫丫’,她年纪还小,每天担惊受怕,东躲西藏的。这样的日子,哪天才算熬到头呀。唉,都怨我,轻信传销发财的鬼话,上了‘蝶恋花’这条贼船,回头难啊。”一个低沉的男中音,断断续续地述说。
“回头难?”另一个年轻人轻轻咳嗽,懊丧地接口说道:“悔之不及。陈炜兄弟呀,这位就是‘乐普生’号掌舵的,咱们‘大当家的’。他说得太是了。回头难啊,回头难。早听说过传销害死人的事情,也听说过,邪教会‘吃人’。这些事情只当笑话,听过,笑过,议论过,也就淡忘了,全没当回事儿。心里倒也常惦记,出门做事,要小心提防坏人。谁能料到事到临头,头脑发热,还是犯糊涂。再退一步说,咱们老百姓,可不都是弱势群体。这个什么‘直销’呀,‘传销’呀,‘直传销’呀,‘传直销’呀,闹哄哄遍地开花,哪儿能让人分清好坏呢?怪怨自己,招架不住老熟人笑嘻嘻连哄带骗。熟人?好人?坏人?哎呀,是非黑白,黑白混淆,一时间确实难以分辨。”
角落阴影下,一个沙哑的嗓音,慢吞吞响起。中年男子接过年轻人的话茬儿,哽咽着,抽泣着,他伤心述说:“邪教,只当是一幕滑稽戏,没什么大不了的。事到如今,却成为亲身经历。可怜我那同胞兄弟,在我眼前粉骨碎身,他死得好惨哪,我的兄弟啊?”
“血的教训,唉。”苍老的声音,低沉地一声悲叹,大家随之沉默。海风,在古战舰上空,凄惨呜咽。少年低下头,他像个做了错事的孩子,他静静聆听,一声声深切而又沉痛的控诉。他握紧拳头,暗暗审视自我,也暗暗下定决心。
一个成长在阳光下的青春少年,曾经心系“白大袍子”,曾经笃信“宝珠大法”,曾经痴迷永生的海上蜃城,也曾经相信吃人的异兽天使,无数鲜血书写的事实,终究惊醒梦中人,就在邪恶的“海市蜃楼”,幡然悔悟。这是人生真切的觉醒,这是人生沉痛的领悟,这是人生深刻的教训,这也是人生激情的怒吼,“回头,回头,猛回头。”也许,泪水早已流干,此时此刻他觉得心如潮涌,激情澎湃,他为自己最终回头的勇气,深深地感动和骄傲。
陈炜紧皱眉头,面沉似水,心如刀绞。他怜惜地凝望,这群落难蜃城的苦命人。他们大都衣衫褴褛,脏破不堪,几乎难以分辨衣服原本的颜色。他们形销骨立,病弱难支,实在难以想象这群汉子原本生龙活虎的强健体魄。古战舰上,他们相扶相助,携手并肩,他们在肆虐的茫茫迷雾中傲然挺立。一张张瘦削的面孔,深陷的眼睛,又大又亮,热切闪烁渴望逃生的光芒。希望的光芒,多么震撼人心,使人泪下,令人愤慨,让人激昂,催人奋起,动人心魄,引人深省,他和这些刚毅的目光逐一交汇,心心相印,血脉相通,他和他们结下血浓于水的情义,他不禁热泪盈眶,热血沸腾。
这是一群怎样的英雄好汉哪,他们身临险境,朝不保夕,却成功保护了小姑娘。她呀,毫发无损,齐整漂亮。难怪“丫丫”如此难缠,乖巧又机灵,她根本就是蜃城的传奇人物,不是吗?想到这儿,陈炜站起来,他用金灿灿的电筒光束,指向停泊在不远处的一艘渔船,他高声询问:“弟兄们,那个是不是‘乐普生’号?”
“陈炜兄弟,”一位中年农民工抢着回答:“好兄弟啊,听我跟你讲。‘乐普生’号不中用,发动机的问题还不小哩。要不,咱们大家伙儿老早就逃之夭夭,哪儿能等到今日?我们的机械师,唉,人已经没了。”闻听此言,陈炜快步走上前去,他搭住这位兄弟的肩膀,斩钉截铁地鼓励他,说:“好兄弟,不要被困难吓倒,团结力量大。船的故障,我可以试一下。哪位兄弟,愿意领我去看看?是男人,就得起来战斗!”
第三十三章 难兄难弟
月亮,悬挂在漆黑天幕上,黑白那么样的分明,触目惊心。团圆的“月亮脸蛋”眉目传情,栩栩如生,它宛若薄脆的画皮面具,依稀浮现一抹恶意的笑容。在这张平淡的面孔背后,恰似隐藏深意。白云悠悠飘浮,轻盈掠过苍穹,月亮依偎在云朵身后时隐时现,它瞪大白色的眼珠子冷傲俯瞰,它以躲躲闪闪的姿态,存心跟人玩一局捉迷藏的古老游戏,游戏自从开始注定永不终止,任凭时光飞逝,一如既往地诱惑人心。
皓月当空,人走,月亮也走,看似如影随形。人若是停下脚步,月亮不依不饶,仍然苦苦追逐,反倒是扑面而来,皎洁的光芒如同利器,直指人心。高洁并且高不可攀,往往引人瞩目,诱人浮想联翩。月亮,让人不得不抬头仰望。那么,究竟是“人逐月”,还是“月追人”?人和月亮的彼此追逐,由来已久,妙趣横生。月亮并不在意人的追逐,人也不必追逐月亮,遥遥相对,遥相呼应,月亮是人最忠实的心灵寄托。不可得的梦想,高悬在心头,希望之光,白得雪亮,在白闪闪的光明笼罩下,朝思暮想,魂牵梦萦,久而久之铸成缥缈信仰,美丽得宛如一轮明月。
“黄金”号豪华餐厅外面的阳台上,两个无所事事的年轻人,出神呆望夜空中的月亮。同是天涯沦落人,难兄难弟,形单影只,彼此并肩依傍,他们茫茫然若有所思,禁不住怅然若失。
历经浩劫,侥幸生还。吉祥由衷感到身心极度疲惫,手脚冰凉,浑身乏力,他在雪白的地面瘫软如泥。背靠墙壁,他竭力伸长腿脚,他把双脚搁放在金灿灿油漆的栏杆上。惊吓使他几近魂不附体,他想象自己,活脱便是一条被人拆散骨架的大鱼,不会再挣扎,孤零零横躺在银色的餐具中央,周身上下浸泡洁白月华,他已然僵硬如死。他累得不想再逃跑,并且也不想起身追逐,他在咬紧牙关的同时下定决心,从此以后在月亮下止步不前,等待被异兽痛痛快快吃掉,他都快要等不及啦。
来吧,蜃城的异兽大天使,快来吃我呀,谁怕谁!?他在心里,这么样英勇喊叫,他明知处境不妙,可悲而且可笑,怨不得月亮看似神情古怪。眼前一旦浮现那只苦苦追逐的吃人“癞蛤蟆”呀,他马上面红耳赤,他下意识地握紧拳头。
无能为力时候,他又开始胡思乱想。天哪,我怎么感觉,面对咄咄逼人的邪恶势力,宁肯举手投降?倒不如就这样瑟缩,平平静静等待宿命降临,一切让命运做出安排,或许粉骨碎身,或许峰回路转。消极等待,有时候未必是下策,任凭激情、信仰、追逐、感动、放弃、回头,一切的一切逐一体验,料不到终获解脱。罢了。人生艰难,随遇而安,反倒是活得坦荡从容。至于那头‘小鹿儿’,她已然攀升高处,轮不着咱们想啦,想也是白白地想,难道不是吗?
白森森的问号在他脑海深处闪烁飞舞,他把深藏心底的困惑,讲给陌生的水手听。他所说的话,又仿佛是一段内心读白,并不在乎人家是否听得懂,是否赞成他,是否给他出主意。他喃喃说道:“小福儿,他总是一闪身,人就不见了。我真是纳闷,他是人吗?为什么捉不住他呢。他呀,活像白茫茫的雾气,飘啊,飘啊,没有留下痕迹。我不知道姨父在哪儿?我也不知道,怎样对姨妈描述这些怪诞的事情?我究竟应该拿表弟这种人怎么办?顶顶要命的是,陪伴我同行的好哥们,唉,他们怎样才能平安逃离?出路在哪里?我想回家,你呢,水手?”
萍水相逢的两个人,看看月亮,促膝谈心,他们已然成为知已,同命运,共患难,惺惺相惜,心心相印。水手倚靠墙壁席地而坐,他把身子骨儿缩成一团,他和吉祥同样绵软无力,心灰意懒。“黄金”号的这位黑人青年水手,耐心听完“苦命人”的嘀咕唠叨,他为他的遭遇感慨,唉声叹气。“唉,可怜的人啊。唉,苦难的人生。啊哟,悲伤的故事,生离死别,生活哪?”水手摇头晃脑,他那样子活像是个穷困潦倒的小老头,他下意识地晃动双膝,借以排遣内心压力。
“唉,悲惨的‘白大袍子’啊。唉,冷酷无情的‘海市蜃楼’啊。啊哟,恐怖的异兽大天使。哇啊,我那可怜、可悲、又可耻的表弟小福儿,天哪?”吉祥的情绪,紧随水手的情绪,海浪般起伏不定,此时他也是一声声叹息,紧接着一声声咒骂。想到当初,居然轻信人家的鬼话,贸贸然奔赴大海上的所谓“圣城”,吉祥真是懊恼不已,追悔莫及。
潮湿的雾气,犹如形影相随,轻盈飘荡在他们周围,一张无影无形而又冷酷阴险的罗网,声色不动地逼近,罗网越收越紧,然而他们依旧不曾察觉,隐匿在吃人谜团深处的黑暗阴影。
湿气步步紧逼,寒意袭人,冷到人骨头里,却又让人无从挣脱。吉祥越想越害怕,冷得浑身打哆嗦,他不得不缩紧脖子,用力揉搓双手。他换个坐姿,尽量抱紧腿脚,他对他低声述说:“痴迷,可怕的痴迷。当然,你可以认为,痴迷本是一个人成长的代价,人生的过程而已,回头就好。但是,人生种种痴迷,竟然黑影子一般步步紧逼,逼迫你苦苦追逐,前方白晃晃缥缈的光明,迟迟不能够回头。嗨,你在听我说吗,水手!你有信仰吗?信仰某种宗教?信仰某人的哲学?或者,信仰永恒爱情?信仰金钱,信仰偶像,再不就是信仰功成名就?好吧、好吧,那就好好信仰吧,在我们的‘花花’世界,从来不缺信仰。各式各样的信仰,五花八门,正义的,邪恶的,应有尽有,一如茫茫迷雾团团围绕在你身旁,等待你做出选择。也许,‘信仰’们会问:‘你能选对吗?’哇啊,有时候,我真的不知道应该相信什么。我仿佛迷失了,一条孤独的小船,在雾海航行,前途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