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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蛋望了我一下:“我知道你在想甚么,你在说,我太疏忽了。”
我点头:“是,易容假装之术,精巧得和真的一样,那是小说家言,实际上,总有破绽可循,仔细一点,可以分得出。”
铁蛋伸手在自己的脸上重重抹了一下:“我不和你争辩,再听下去,你自然会知道何以我会深信不疑。”
我想了几个可能,只想到领袖的行事,一向鬼神莫测,而且他威信极高,一见到了他,都不免紧张,也就无法细察了。
我只是问了一句:“你孤身一人,就跟著领袖走了,难道不疑心吗?”
铁蛋长叹了一声。
他不是不疑心,而是当他疑心时,已经迟了。
上了车之后,领袖没有再说过话,沉著脸,自然威严。铁蛋先向自己的车看了看,再向前后的车子看了一下,除了自己和领袖之外,一共是七男四女,都是陌生面孔,以前全未见过。
铁蛋心中,陡地起疑,又很大胆地盯著领袖看了一眼,确定身边的真是领袖,他才道:“领袖的警卫员怎么全都换了?”
他问了这一句,领袖的手向上略扬了一扬,铁蛋在全然没有防备之下,双肩一麻,已然著了道儿,他大叫一声,腰际再是一痛,已经动弹不得。
第十一部:他不是领袖是谁?
铁大将军这一惊,实是非同小可,直到那时,他还是未曾想到,领袖会是假冒的。他只当是领袖要拿他问罪,而用了这样的手段,自然是死路一条了。
刹那之间,任凭他再勇敢过人,也出了一身冷汗。
而他全身有三个穴道被封,除了眼珠还能转动之外,连话也不能说。
而且,点穴功夫,是武术之中,至高无上的功夫,铁蛋武学造诣非凡,他就不会,授他武艺的是他的叔叔,也不会。南白北雷,白老大和雷九天也不会,我遇到的许多高人,也不会。
而在他身后的两个人,一个看来獐头鼠目,一个看来粗鲁无比,竟然会点穴功夫,自己实在是没有反抗余地了。
在这样的剧变之下,他只好眼珠转动,望著领袖,只见领袖神色漠然,一伸手,自他的腰际,摘下了手鎗,同时,又扬了扬手。
铁蛋只觉眼前一黑,一只皮袋,兜头罩了下来,把他的上半身罩住。
那皮袋竟专为罩人而设,袋口有许多带子,铁蛋在毫无反抗能力的情形之下,双手双足,被紧紧绑住。
铁蛋这时,心中的冤屈,真难以形容,想不到一生征战沙场,竟死得那么不明不白。
车子一直在疾驶,约莫驶了大半小时,铁蛋才被提下车来,从感觉上来说,是上了山,在向上窜,提他的人气力很大,提了一个人,仍然上得飞快。
直到这时,铁蛋才感到事有蹊跷 领袖若是要收拾他,何必把他带到山上去?
可是他再机敏,也无法料得到究竟发生了甚么事 只有一点可以肯定,他已落人他人的手中,必然凶多吉少。
他拚命挣扎,可是点穴功夫,奇妙无比,硬是一点也动弹不得。
约莫又过了一小时左右 或许并没有那么久,只是铁蛋被装在皮袋之中,度分如年,所以就觉得过了很久,这才慢了下来,又移动了一会,就停了下来,耳际只听到淙淙的水声。
铁蛋感到被放了下来,靠著石头站住,陡然刷地一声响,眼前一亮,那皮袋裂了一个口子,使他的脸露了出来。皮袋是被一柄锋利无比的匕首划开的,那匕首闪耀著蓝殷殷的光芒,离他的脸面,不够半寸。
自那匕首之中,竟有一股淡淡的幽香散发出来,当真是诡异之极。
匕首握在一个长脸的女人手里,那女人的神情,阴森之至,也叫人不寒而栗。
看来,这匕首之上,一定淬有见血封喉的剧毒,刚才那女人划破皮袋之时,要是力度大了些,只怕这上下,自己已经一命归西了。
不过铁蛋这时,倒并不怕死亡,他只是要弄明究竟发生了甚么事,领袖为甚么要这样对付他。
他转动眼珠,四面看去,只见自己身处在一个大山洞之中,被放在洞口左面的洞壁前,那山洞的洞口,十分狭窄。
山洞中点了不少火把,火光闪烁,令得山洞中忽明忽暗,情境诡异。
触目所及,男男女女,铁蛋先看到了有七男四女,个个都透著说不出的古怪,目光灼灼,或坐或立,望定了他 并不出声。
山洞中很静,只有那淙淙的流水声。铁蛋勉力转动眼珠,循声看去,心头不禁大震。
他看到了领袖。
领袖背对著他,站在一股泉水之前,略弯著身,看来正在洗脸。
那股泉水,在涌出来之后,在山洞的一角,积成了一个小小的水潭,水注入潭中,发出的水声,听来很是悦耳。可是那时,铁蛋哪有心思去欣赏泉声,他盯著领袖的背影,心中如同打翻了五味架,甜酸苦辣鹹,甚么味道都有,还有一股甜腥腥的味道,徘徊在喉头,他知道,那是由于心中伤痛太甚,想要咯血。
他勉力调匀气息,可是泪水已不由自主,自眼角滚涌而出。
领袖宽厚的背影,对他来说,是多么熟悉。
他是军队之中,年纪最轻的高级军官,军事天才,全军公认,而打仗之勇敢,也是全军称颂,领袖在巡视阵地时,最喜欢故意大声叫他“铁司令”。
有一次,领袖还脱下了自己身上的大衣,硬披在他的身上,而自己转身,顶著寒风离去,那背影就和现在所见的,一模一样。
他口不能言,心中却在叫:领袖,你要我死,我绝不皱眉,可是我是你的将军,你不能折辱我。你要是折辱我,那等于是折辱你自己啊。
领袖一直在洗脸,像是他的脸脏得难以洗乾净,其余人一声不出,铁蛋可以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他的眼睛生痛,他努力想在喉际发出点声音来,吸引领袖的注意,可是无法成功。
领袖终于洗完了脸,直起了身子来,那高大的身形,铁蛋更是熟悉。
然后,领袖再伸手在脸上抹了一抹,缓缓转过身,向铁蛋望来。
铁蛋一看到领袖的脸面,就整个人呆住了!
那是领袖。当然那是领袖,领袖正在向他一步一步走近来,越离得他近,他越是肯定,那就是领袖。而且,这时他已不必斜著眼去看,可以直视,当然看得更清楚,那确然是领袖。
可是不对,不对,甚么地方不对了?是了,怎么领袖看来那么年轻,像是时光倒流了三十年?自己第一次见到领袖,高兴得又叫又跳,泪流满眶的时候,领袖就是这个样子的。
那时,自己只不过是个娃娃兵,可现在,自己已经是大将军了,怎么领袖还是这样子?
不对!不对!一定有甚么地方不对,可是铁蛋的脑中一片紊乱,根本无法去分析发生了甚么事!
领袖一直来到了离他只有几尺远近才站定,盯著铁蛋。直到这时,铁蛋才感到了陌生,因为领袖的眼光阴森,一如山洞中的其他男女。
领袖开了口,语言也很怪异,他说:“看清楚了,铁大将军。”
他一面说,一面抬起手来,在下额上抹了一下,原来在那里的一个明显的面相特徵,一下子消失不见了!
到了这时,铁大将军才算是明白了,眼前的这个人,不是领袖,是假冒的!
他双眼睁得极大,刹那之间,他不知道自己的心是不是还在跳动,他眼前金星直冒,只想到一个问题:天下竟然有那么像领袖的人!虽然说人有相似,可是也不能像到了这种地步。
铁蛋叙述往事,越说越是紧凑,我也越听越紧张,听到这里,我心中陡然一亮,发出了“啊”地一声怪叫,由于震惊,我的手甚至震动了一下,连杯中的酒都洒出了一大半来。
这种情形,对我来说,可以说是罕见之极,可知我是真正的震惊!
铁蛋望著我,沉声道:“你想到了。”
我余悸未了,点了点头,出不得声。
铁蛋神情苦涩:“你想,现在……事过境迁,尘埃落定,所有可能发生的天翻地覆的变化,都已发生,秘密随著时间的消逝,已经不再是秘密,你尚且如此震惊,我当时的吃惊程度,你想想看。”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用力点了点头,表示我可以明白他当时的吃惊程度。
铁蛋当时的那一惊,实是非同小可,一时之间,气息上涌,竟将被封住的穴道冲了开来,他一张口,发出了“呀”地一下大叫声,声音变得自己也认不出:“我知道你是谁。”
那领袖冷冷地道:“你到现在才知道,当真是后知后觉之至。”
铁蛋在突然之间,知道了那假冒领袖的是甚么人,心头所受的震撼,实在难以形容。而且,领袖的一切指示,也都明白了。
领袖为甚么一再要他看那本记载早年生活的书,他也明白了。
领袖为甚么欲语又止,对他的指示这样空泛,可是又如此关切,他也明白了。
铁蛋更明白了如今发生的事,可大可小,小到了他个人的身家性命,化为乌有,大到了整个国家民族的命运,发生变化。
所以,他不由自主喘气,大口大口喘气。这时,洞中的其他男女,一起站了起来,走过来,排成一列,站到了铁蛋的面前。
铁蛋勉力使自己定下神来,他一开口,不愧是大将军的身分,也不枉领袖把这副千斤重担,放在他的身上,他道:“不论你们想怎样,都可以安排。”
说了这一句之后,他又对那个年轻了的领袖道:“谢天谢地,找到你了,领袖 你爸爸,一直很想念你,你是 ”
那“年轻的领袖”声音平板无比:“我是龙天官,我的名字是执徐。”
听铁蛋说到这里,我不禁闭上眼睛,深深吸一口气。
虽然我早已想到了,但是再由铁蛋他叙述作证实,又是另一个冲击!
领袖的儿子!
照雷九天的说法,这个龙天官,是当今太子!
十二天官中的龙天官,必须是天皇贵胄,领袖的名称虽然不同,但是权势熏天,和皇帝无异,他的儿子,自然正适合龙天官的身分。
事情真是怪到了不可思议,龙天官不是已失势了的皇帝之子,不像是甚么桂王之后,洪宪皇帝的私生子,他是正在权位上的“皇帝”的儿子。如果通过安排,他可以顺理成章,得到诸文武大臣的拥护,成为国家最高权位的承继人!
我可以料得到,铁蛋在一知道了龙天官的真正身分之后,他也立时有这个想法,所以他才说“一切都可以安排”。
我也不再怪他疏忽,由于遗传因子的缘故,儿子在长相上有可能十足是老子的影子,由儿子来扮老子,通过精巧的化装术,自然难以分出真伪 龙天官在洗去脸上的化装,铁蛋看看他的背影时,仍然当他是领袖。
而领袖自然是早已得到了情报,知道他早年失散的儿子之一,参加了十二天官这样一个组织,那是政权必须剿灭的对象,所以他不能明白指示,要保持极度的秘密,以维持他永远伟大正确的形像,所以他只能含糊其词地作出表示,再利用雷九天的转述,使铁蛋明白。
可怜铁蛋直到这时,才打破了这个哑谜。
那时,他的手不能活动,不然,他真想重重打自己两个耳括子 领袖给他看那本书的用意,其实很明显,在那本书上,清楚地记载著,领袖为了国家民族的前途,公而忘私,他有两个儿子从此失踪,其中年长的一个留在上海给人照顾时失散,下落不明。年幼的一个在战乱之中,在江西交给孩子的阿姨和叔叔照顾,可是也因为局势太混乱,而不知所终,一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