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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西勒讶然。
“她被情爱苦苦折磨了六百年,很可怜也很悲哀。博西勒,你可曾想过,当你这一世死了之后,那白喜天该怎么办?”
博西勒茫然呆立。
是啊,他为什么都没有想过,到那个时候,喜天该怎么办?
他一死,所有情爱便消失无形,转世也不会再有记忆,可是喜天却会永远记得他,生生世世都会记得他,这种痛苦和折磨是何等的可怕!
“她既已成为你的妻子,这便是你们将来无法避免,一定会面对的问题了。”
弗灵武的一番话,掀起了博西勒心中前所未有的混乱。除非喜天可以将他忘记,否则这根本是个无解的难题。
“还有件事我要告诉你,夺走“灭魂剑”的人此刻就在皇城里,那个人应该就是你的师父孤镜了。”
“他在皇城里?”博西勒惊讶地低呼。“怎么会呢?他与我距离这般相近,我早能察觉到“灭魂剑”的灵气了,却为何我半点也察觉不到?”
“他不知道用什么方法把“灭魂剑”藏起来了。昨日夜叉来报,说孤镜用“灭魂剑”清除了一方妖氯,听说官府把他当成神人,想举荐给皇上。此人狂傲凶残,举手不留情,若留在皇上身边定会动摇皇上的心志。他不是侍帝的好人选,所以你最好这两天夜里行动,尽快把“灭魂剑”夺回来。”
博西勒点点头。
院落另一边的厢房里。
“喜天,妳打扮起来真好看,京城里的格格们恐怕都被妳比下去了呢!”观娣正在为喜天匀上胭脂,梳起发髻,当这样仔细一装扮,喜天原本稚嫩的模样增添了几分娇艳。
“真的吗?”喜天羞涩地一笑。“我从来没有穿过颜色这么多、花鸟图案这么多的衣服,心里觉得好开心。”
“喜天,妳今年几岁了?”观娣随口问。
“我六百岁了。”她不假思索地说。
“六百岁?!”观娣震动了一下,眼睛睁大了看她。
喜天蓦地掩住口,神情有些慌乱起来,后悔自己没有多加思考就脱口而出。
“妳……妳六百岁了……那妳是……”观娣认真地打量起她来。
喜天忐忑不安地看着她。
“我说了,妳可不要害怕。”
“不会。”观娣失声一笑。“妳的模样一点儿也不骇人,放心,我没有那么不禁吓。”她素来胆大,何况跟在自己丈夫身后的都是些青面獠牙的喷火夜叉,早已经见怪不怪了,没什么东西还能吓得了她的。
观娣的反应让喜天放心不少。
“好吧。我其实是灵狐。”她轻声说。
“灵狐?”观娣神色微变。“那妳跟博西勒的关系是……”
“我们是夫妻。”她甜甜一笑。
观娣倒抽一口气,怔怔地看着她出神。
“怎么了?”喜天看得出观娣的表情并不是畏惧她,但就是透着一丝古怪。
“妳……六百年来都是这副少女的模样吗?”
“是啊,我这个模样已经很久了,有什么地方不对吗?”她不安地看着自己,不知道有什么地方不妥了?
“没有不对,不过……”观娣叹了口气。“妳应该知道,博西勒不会永远都是现在那副模样。”
“我知道。”喜天嫣然一笑。“十年前我遇见他时,他还是个孩子,可现在他长得又高又俊俏了。我知道他和我不一样,他的容貌每天都会改变的。”
“那妳知不知道,他此生最多只能再活个五十年而已?”观娣看得出喜天心思单纯洁净,也许不曾深思过这个问题,她虽不忍心,却也不得不说破。
喜天顿时怔住了。
是啊,她根本没有想过,博西勒是人,将来有一天,博西勒会在她眼前慢慢地老去、死去,然后,她便再也看不到他了。
“喜天,万一这一天来了,妳会怎么办?”观娣小心翼翼地问。
“我……”她眼神迷惘。“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会怎么样?”
观娣突然很后悔对喜天点破这个问题,也许喜天不去想这些,会活得快乐开心一些。
“妳爱博西勒,对吗?”观娣心疼地轻抚她的发。
“我爱他。”喜天抬眸望着观娣,视线却彷佛穿透过她的脸庞,望向遥远的、不知名的地方。“他是我唯一的亲人了。”
“亲人”这两个字,让观娣心中一阵酸楚,想到他们两人可预知的未来,她的眼眶不自禁地濡湿了。
喜天转过头呆视着镜中娇艳的容颜,心底渐渐泛起莫名的惶惑和怯意。
若是潜心修炼,她永远都是不老不死之身,但是博西勒不一样,他是人,普通人生命中都会面对的生老病死他也要面对。
喜天的心不禁开始惶乱地忧惧着──倘若博西勒有一天真的死了、离开她了,到时候她该怎么办?
第七章
夜色四合。
今夜云深雾重,月光和星光都躲到了云雾后,天地之间只剩下浓重的黑暗,一切混沌不明。
床帐内一对人儿相拥,低低细语着。
“博西勒,弗灵武都跟你说了些什么?”喜天伏在他的胸膛上,指尖柔柔抚过他的额头、鼻梁、嘴唇。
“他说当今皇上正在寻找能人异士辅佐他治理朝政,过几日,他会带我进宫见皇上。”他张口咬住游移到唇边的手指,顽皮地舔咬。
“他要你见皇上做什么?”喜天抽回指尖,逃过他的囓咬,继续温存地抚摸着他完美无瑕的俊容。
“因为我懂兵器。”
孤镜收他为徒的那十年间所买给他读的那些书,陪他度过每一个无聊的夜晚,也意外地让他吸取了许多关于使用兵器方面的各种知识,这是他始料未及的。再加上自己现在封印已除,对于兵器的驭使更增威力,而皇上要借重的便是他的这份神力。
“懂兵器的人很多,为什么偏要你去?”她低语。
“因为我比普通人多了一些异能,一件普通的兵器到了我的手上,便会发挥出更强大的威力。”他没有留意到喜天过重的鼻音,径自向她解释着。
喜天咬着唇,静默不语。
“从前,我并不知道自己有此异能,”博西勒继续说道:“但是知道任何一件兵器到了我手上,所发出的威力一定比我师父强上许多倍。我师父渐渐地也发现到了,后来在每一次猎妖时,我师父都会直接把兵器交给我来使。以前我并不知道这是我所拥有的异能,不过现在……知道了,原来我一出生就与常人不同,我所拥有的异能也代表着非凡的意义,有些事情是我今生必须要去做的。”
“皇上要你的异能做什么?”喜天轻叹,把脸深埋在他的肩窝。
“替他守护皇城,守护天下百姓。”他轻轻梳理着她的发丝。
“能不去吗?”她收紧了手臂,用力抱紧他。
“不行。”他低叹。“我说了,我所拥有的异能代表着非凡的意义,这是我今生的责任,不能不去做。”
“可是……你的今生只剩下短暂的五十年而已啊……”喜天再也忍不住,低声啜泣起来。
“喜天?”博西勒微愕地捧起她的脸。
“我们能在一起的时间……就只有这短短的五十年而已,你为什么……还要去陪那个什么皇帝?”她的声音哽咽,泣不成声。
博西勒心中一阵怆恻,用力拥紧了她。
“我现在后悔下山了……”喜天不能遏止地哭了起来。“如果我们一直待在山上,你也不必浪费时间去陪那个与我们毫不相干的皇帝了,我们可以时时刻刻、日日夜夜都在一起,可是现在……我好后悔、好后悔呀!”
“喜天……”他的喉咙被酸楚梗住,他无法对她说明自己是增长天的凡身,而护世是他此生不能推去的责任。
“只有五十年……只能跟你在一起五十年……那怎么够!”她瘫伏在他怀里,泪水倾流。
“我不会忘记妳,喜天。”他深深凝视着她,将她绝美、哀戚的神情烙印在心里。“不管是五十年、五百年还是五千年,我都不会忘记妳。”
喜天拚命摇头,泪水泛得更凶。
“不可能的,你死了之后便会再次轮回转生,前世的一切你都会尽数忘了,再转世一次,忘得更加干净,你怎么可能会记得住我五百年、五千年?”
“喜天,我不会忘记妳,我一定不会。”他专注地深瞅着她,无限柔情尽在眼波交流中。“因为妳是喜天,妳是对我最好的喜天,即使再让我轮回转生几次,我都绝对不会忘记妳的。”
喜天泪眼婆娑,目光被他执着的情意紧紧锁扣住。
未来,是不可预知的,她只能信他。除了相信他,让自己得到宽慰以外,她不知道还能怎么办?
“你的来生,说不定也会像弗灵武那样,把他前几世的情人忘得一乾二净,不但忘记了,而且还深深爱上了转世后的新妻子观娣。那只白狐的命运会不会就是我将来的命运?说不定我也会像那只苦苦等待他的白狐一样,等待着一个再也不会记住自己的男人……”她无法相信这种缥缈的承诺。
“喜天,妳与那只白狐不同。”博西勒轻吻着她的发鬓,用他全部的温柔紧紧抱牢她。“妳会在我身上留下印记不是吗?妳留在我身上的印记,会跟着我生生世世,不论我转世到了何处,妳还是能寻得到我的。”
喜天咬着唇哽咽。“你若是将我忘了,我就算寻到了你又如何?”
“妳就不能聪明一些吗?”博西勒拥着她轻笑。“妳一样可以在我小的时候寻到我,一样可以在我小的时候让我记住妳,然后再让我爱上妳呀!”
喜天瞅着他,破涕为笑。
“万一我寻到了你,可你却不爱我怎么办?”她仍有她的烦恼。
“放心,妳是喜天啊,我肯定会爱上妳的。”他俯首压向她的双唇,以舌攫取她口中的芳香甜蜜。
喜天酣足地笑了。她心中岂会不明白,再深的承诺,怎敌得过红尘人世的几番轮回?但她天真地相信博西勒的承诺,她相信自己给他留下的印记,将生生世世陪伴着他们的爱。
此生,两人相处的每一刻都是可贵的,唯有多珍惜,才能将短暂的光阴好生擒获。
孤镜背着一只沉重的剑匣,缓缓走进顺天府。
“孤老今次又猎了什么妖物吗?”顺天府通判刘乔林满脸堆笑,客客气气地将孤镜迎入后室。
“我如今得了件上好兵器,再多的妖物鬼怪到我眼前都不足为惧!”孤镜狂傲地冷哼。
“是、是,孤老一生猎妖无数,哪有什么妖物能放得进孤老眼底的!”刘乔林忙讨好地说道。“孤老进城几日,应该也看到京城里的乱象了吧?”
“看见了,死尸太多,妖气冲天,最近可能就会有妖物出来作祟。”孤镜把背在身上的剑匣往桌上一放,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
“皇上日日发愁,孤老您可得为皇上分忧啊!”刘乔林斟了杯热茶递过去。
“这正是我此次前来的目的。”孤镜端起茶啜饮一口。“不知通判大人什么时候要将我引进宫面见皇上?”
“皇上近日正忙着召见几位少年奇人,孤老伯要再等个几日了。”
“什么少年奇人?”
“说他们奇倒也真是奇。”刘乔林坐下,挨近他说。“一个有目观过去未来的奇能,一个有通心的奇能,还有一个能伏魔猎妖,听说现在又有一个奇人进宫了,那人好像能驭使兵器。”
孤镜震了一震。“驭使兵器?”他忽然间想起博西勒来。
“没错,那年轻人几日前在众目睽睽的大街上使出奇术来,京城内外都传遍了,孤老难道没听说?”
“没有。”孤镜心中疑惑顿消,他知道博西勒不懂什么奇术。
“那年轻人的眼珠绿幽幽的,教人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