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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青春滋味（2）
黄昏很快来临，二人依依不舍告别。
“裹儿，我不哄你。我过去也放浪过，但从今以后，我回心转意，一个心思在你身上。你等着，我一定要娶你。”
“我一定等你，你回去就给你妈讲，早些来提亲。”
“我会的……”
他们缠绵再三，终于含泪而别。
回到西内苑小院的卧室，裹儿手上还存留着他手心的温暖，双手紧紧捂住胸口，想去平息那颗仍在狂蹦乱跳的心，但无济于事。她于是干脆放开手，让汹涌澎湃的心潮滚遍全身，细细体会第一次异*的幸福。
可是她觉得今天略有缺憾，那就是见到上官姑姑和那个穿粉红色长衫的男人，不知怎的，一想到他们，便有一股狐骚味窜进鼻腔，找来找去，她肯定那股气味与脚下的这双鞋有关。于是她毫不犹豫地大声喊着：“妹妹。”当妹妹从隔壁房里过来，她指着已经脱下的那双满身镶着宝石的高腰红皮靴说：
“妹妹，你不是想要这双鞋吗？拿去吧。”
妹妹看了看，说：“现在我不想要了。”说罢，转身回她卧室去了。
裹儿顺手提过那双鞋，使劲向门外丢去，那鞋砸在院子里的石缸上，复又跌了下来，镶嵌的珍珠被甩落，零零散散滚得满院都是。
当武延秀走出皇宫回到自己家中时，他的心情无比清朗爽快，所有拥挤在自己头脑里的污秽与杂念，通通消失干净。眼前，只有一张她那清纯无比美丽无比的小圆脸。耳边，不断回响起她那轻盈悦耳的声音，信誓旦旦、永不相忘的话语，牢牢铭刻在他心底。她，好像一盆熊熊燃烧的火，经过她的烤灼和锻造，他感到自己在飘升，在蜕变。一个崭新的武延秀走进了他的躯壳。
见到儿子从一个浪荡子变成读书郎，母亲高兴万分，她隐隐约约觉着有一种什么力量在推动他支配他，像他这样年纪，除了女人，还有什么力量有这么大呢？
走进儿子的书房，母亲开门见山地问：
“延秀，把你心里想的，告诉妈好吗？”
自从父亲死后，母亲一心向佛，成天在后院佛堂里念经，几次想去说，都没找好机会，今天既然问起来，他就一五一十地说了。
母亲一听是李显的女儿，便有几分不乐意，说道：“照说，又是表亲，又是当今太子的女儿，好倒好，可是一想到你哥哥延基夫妇的死，我就伤心。这门亲事还是不谈的好。”
“妈——”武延秀说：“延基兄的事与我们有什么关系，他妄议当今皇上后宫私事，是他咎由自取………？”
一听儿子说这样的话，母亲心里更不乐意了。一向在儿子面前表现慈爱的她，脸一板说：
“反正我不同意。”
“可是我已跟她订了婚约……”
“订了婚约我也不同意。”
“妈，这就不由您老人家了，《唐律》里关于男女婚姻规定说：‘早幼自娶婚已成者，婚如法；未成者，从尊长。’我已与她达成婚约，母亲你就别管了。”
说罢，武延秀埋头读他的书，写他的字，一点不听母亲的苦苦劝告。
同样的场面在西内苑皇太子一家居住的小院里出现，不过坚决反对裹儿与武延秀婚姻的不是她的母亲，而是她的父亲。
“你想想，”李显对裹儿说，“是我亲笔批准杀了武延基的，他们一家人能不在意？特别是他妈，儿子死在我手上不说，她丈夫武承嗣一心想当太子，继承母皇的大周天下，正在闹得起劲时，我回来了，又立了太子。他就为这事气死的。武延秀他妈能不恨我？我们两家冤仇太深了。这亲家怎么也没法打。”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第十三章 青春滋味（3）
“可是爸，我已经与他订了婚。”
“订了婚也不行。”
“爸，按《唐律》规定，子女自择婚配，父母是反对不了的。”
“可是那是对百姓而言，你是谁？是皇太子的千金，到时候说不定就是公主；公主的婚姻，能与一般人相比？”
裹儿不顾父亲的坚决反对，也强硬地说：“大不了我将来不当公主就是。”
父女俩闹僵了，韦娘在一旁不知该劝谁。她不乏智谋，但这时不知该拿出哪一条好。
正当两家人为这桩事不知所措时，有那么一个人，只说了那么一句话，就解决了这道难题。
这个人就是太平公主。
太平公主那天拉上武延秀刚踏上回府的大轿，武延秀就借口肚子痛要上茅房，泥鳅似地溜掉了。又气又恼的太平公主脚一跺，命令：“起轿！”然后自言自语说：“武延秀，我让你知道拒绝我的厉害。”
这个机会很快就到。不几天，太平公主进宫给母皇请安，母皇正碰上一件难办的事。
“你说这突厥新可汗也真厉害，一连攻占了我十几座城池，叫他退兵，他提出一大堆条件，赔金银粟米铁器布帛不说，还硬要招个年轻漂亮的皇亲国戚去当驸马。虽说是驸马，那边荒野地的地方，谁愿意去？”
“母皇，”太平公主说了，“这可是大事，不能依谁愿意不愿意，依女儿之见，就派个漂漂亮亮的能说会道的年轻小伙子去，让默啜可汗喜欢了，他不就不来找麻烦了。”
武则天一听有理，当下母女二人就商量起人选来。武延秀是公认的美男子，当在首选之列。决定之后，立刻叫上官婉儿拟了诏书，命武延秀去突厥去当上门女婿。
这下可苦坏了一对正打得火热的情侣，然而王命难违，除了从命，求告无门。不过，当武延秀打听到原来是太平公主从中作祟时，他反倒平静下来，在行前与裹儿告别时对她说：
“裹儿，你忍着点，她四十多岁了，你才十四，我今年也才十八，只要咱们耐着性子等下去，一定相聚有期……”
从来没想到是太平公主姑姑从中使坏的裹儿，当明白其中真相后，把一双泪汪汪的眼睛望着武延秀，深情而坚定地回答：
“你放心去，我等着你。只是北方风沙大，天又寒冷，你一定保重。只要人在，就有希望。她那么凶恶，那么毒辣，总有一天会遇上对手，到时候，有我们看她笑话的那天……”
裹儿说完，从手腕上抹下太平公主送给她的那只玉镯，扬起手，准备使劲向地下摔去，但当那玉镯要从手中滑出去时。她改变了主意。她拉过武延秀的手腕，将玉镯给他紧紧地戴上，然后说：
“延秀，这只玉镯是那个坏女人送给我的，我本想把它摔个粉碎，但想想，不，把它送给你作临别的礼物，你见到它，会想起我，还会想起那个把我们分开的女人……”
“我明白了，裹儿，戴上它，我会牢牢记住我的所爱和我的所恨。我到了那边，多则一年，少则三五个月，一定瞅个机会偷跑回来，把你找上，我们一同逃到没有人能找到的地方，厮守着恩恩爱爱过一辈子……只是，我走后，很担心……”
“我已经长大了，不用你担心。”
武延秀犹豫了一下，终于说道：“皇宫，可不是个干净地方……”
裹儿知道他下面的话要说什么了，立刻翻了他一眼，打断他说：“你把自己管好就行了，不要在那边玩得高兴，把今天的话给忘了。”说罢，还故意作出生气的样子，把脸扭到一边去。 txt小说上传分享
第十三章 青春滋味（4）
他急了，赶快转身面向她，说道：“我，我发誓，要是我变心……”
裹儿又知道他下面的话要说什么了，赶快伸出小手把他的嘴捂上：
“不准你往下说了，我相信你。”
说完，一头扎进他的怀里，任他呼出的带有温暖和甜味的气息从脸上拂过，任他胸中那颗狂跳的心轰隆轰隆的在耳边鸣响。
武延秀终于走了，走得那么热闹，朝廷上下，军民百姓，满京城的人都在为他送行。可是裹儿被父母关在西内苑不准出门，她只有爬上苑内最高的阁楼上踮着脚往西看。脚踮酸了，眼看累了，也看不见宫墙外那热烈的场面，只隐隐约约听些时断时续的乐声，哀怨又悲凉，听得心里越发空了。好容易看见一群大雁从天边飞过，给她点示着希望：他虽去了，是会回来的，恰如那些大雁，飞去了，是会飞回来的。
正当裹儿在武延秀走后留下的相思泥淖里挣扎得死去活来难以自拔时，一件突发的事变一夜之间改变了她的生活命运，她睁着一双惶惑的大眼睛茫然四顾地向四周张望，一切，都变得那么突然，那么不可思议，那么使她感到从未有过的惊异与狂喜。
李显立为太子后不久便搬进东宫。东宫是一个很大的院落群，一道大门进去后，有殿、堂、厅、榭以及若干个小院落。裹儿在紧挨父母安歇的东紫殿边的小院里居住，晨昏都去父母处请安问候，扭着爸爸讲朝堂上发生的新鲜事，常常听得喜笑颜开，借以冲淡心中的忧思。
这天父亲下朝回来，裹儿拉着母亲迎上去，她一手挽着母亲，一手挽着父亲，朝东紫殿走去。
“爸，今天朝上有什么新鲜事？”裹儿问。
“今天么……”李显故弄玄虚不往下说。
“我能猜着，不外乎又有人告发二张谋反，皇上不信，反而要处罚举报的人。”
“你没猜对。”李显说，“今天的事可新鲜了……”
说了一半，李显又不说了。裹儿知道父亲在卖关子，便从茶几上端过宫女刚献上的香茶，双手捧到父亲嘴边。父亲用嘴唇碰了碰茶碗边，满意地笑了，接着往下说道：
“都快要散朝了，御史中丞杜科向皇上参奏户部侍郎张德，说他昨晚杀羊宴请同僚……”
“这算什么新鲜事？”裹儿打断父亲说。
“你还不知道？”母亲韦娘在一旁解释说：“因为天旱，母皇陛下下诏禁屠半个月，违者是要治罪的。”
“啊！”裹儿头一次听说，不免大惊小怪。
父亲接着说道：“母皇听了杜科的举报，立把张德叫出朝班。那张德跪在殿上，勾着头，身子筛糠似地抖。母皇开口说话了。裹儿你猜她说些什么？”
“那还用猜，一定说，大胆张德，你身为大臣，知法犯法，拉下去重赏四十大板，罚俸一年。要是张德顶嘴，惹皇上生了气，会说免去他的官职，交大理寺问罪，流放三千里以外……”
“哈哈，你又猜错了。”
“那皇上怎么说？”裹儿和她妈妈韦娘同时问。
“母皇问道，张德，杜科举报你昨晚在家里杀羊宴请同僚，有此事吗？张德说有，杜科也在被请之列，他说的话句句是实。母皇又问了，什么事让你这么嘴馋啦？再忍两天不就开禁了。张德说：臣老年得子，一时高兴，就忘了皇上禁屠的圣谕，杀了只羊，请几位好友聚聚。臣知罪了，请皇上宽恩……这时母皇听了，不但不怒，反而笑笑对张德说，你呀，请客也不看看人，叫人给出卖了吧，以后，可要认准了人才请……”
说得满朝文武大臣个个目瞪口呆，怀疑自己的耳朵听错了话，及至弄准了皇上真是如此说的时，张德不停地叩头谢恩。下朝时，大臣们都向杜科投去轻蔑的目光，有的还朝他脸上吐唾沫，羞得他抱头鼠窜而去。”
“活该，这种人！太没意思了。”裹儿说着，还向地上吐了口唾沫。
这时，午饭已摆好，一家人正准备用膳，门外慌慌张张跑来一个太监躬身报告：
“太子殿下，门外有丞相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