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震撼
俗话说“旗人多礼”,这种礼仪表现在婚事,尤其是皇子的婚事上,就愈发繁复。
康熙指给四阿哥的府邸,是前明的内官监官房,修葺一新之后,府内倒也宽敞气派,连后花园草木山水,都十分别致可爱,此时府中下人忙成一团,到处张灯结彩,也正是为了迎接女主人。
震天的鞭炮与锣鼓声中,胤禩站在人群里,看着花轿远远地被抬过来,而四阿哥胤禛穿着蟒袍挂着红绸站在那里,纵然脸上甚少笑容,被四处鲜红的颜色映衬下,仿佛也染上淡淡的喜悦。
喜轿摇摇晃晃,到了门口,苏培盛忙喊人放鞭炮,喜娘弯腰掀起轿帘,将抱着宝瓶的新娘子扶了出来。
胤禛拿过弓箭,朝喜轿射了三箭,喜娘忙笑着高声喊道:“一支箭来先向东,新人脚下踏金龙,二枝箭来后向西,配了一对好夫妻,三枝箭射向轿前、轿后、轿左、轿右,射进九霄云外,百子千孙万代富贵。”
胤禩在旁听了,不由笑出声。
他们本已是出生在天潢贵胄之家,四哥日后登基,可不正是子孙万代富贵么,岂止富贵,简直贵不可言。
“八弟在笑什么?”五阿哥胤祺听了他的笑声,转过头来。
“没什么,我笑喜娘的话说得有意思。”
胤祺笑道:“那再过两年你成婚,又可以听一回了。”
两人在这说笑,那边胤禛放下弓箭,看了他们一眼,与新娘子乌喇那拉氏一齐走进去。
康熙与太后俱在宫中,成婚翌日方进宫请安,今日大婚,却是太子亲临,代康熙主持。
太子胤礽一身明黄色绣五龙袍,以白珠九旒为衮冕,红丝组为璎,瑜玉双佩,风采照人,硬生生抢了全场的光芒,连主角夫妻也不及他的耀眼,大阿哥想是料到这个场面,找借口避开了去,连自己的弟弟大婚也没到场。
胤礽拿出圣旨宣读一番,又代康熙接受胤禛二人跪拜敬酒,说了会话,便起身回宫覆旨。
太子一走,场面立时活跃不少,原本还拘谨的宾客渐渐活络起来,吃酒敬茶,女眷席上亦是热闹非凡。
胤禛是新郎倌,又还年轻,没有日后那一副时时端着冷面孔的做派,被众兄弟灌了不少酒,眼看脚步都有些踉跄,其他人端着酒杯还要上来,胤禩连忙帮他挡住。
“诸位,今天是四哥的大喜日子,总不能让他醉得没法进洞房吧?”
胤禩虽然年纪小,也抹杀不了他皇阿哥的身份,众人听了他的话,略有几分顾忌,旁边三阿哥胤祉却笑道:“八弟,这就不对了,大喜之日才要多喝,此时不醉,更待何时,你可别挡啊,不然你得代四弟喝去!”
见三阿哥带头灌酒,其他人哪还有客气的份,一杯接一杯,络绎不绝地上来。
胤禩无法,只好退至一旁。
那边胤禟和胤俄跑过来,扯扯他的衣角,悄声说:“八哥,我们去闹洞房吧。”
我一个四十几岁的人,去闹什么洞房?
胤禩哭笑不得,道:“你们去罢,别玩得太过了。”小心四哥记仇以后有你们好果子吃。
胤禟兴冲冲地应了一声,转身就跑,也不知听进去没有。
那边四阿哥势单力薄,被灌了不少,眼神有点迷茫,还有几分理智,三阿哥胤祉还待再劝酒,胤禩见势不妙,拉过正想跟着胤禟一起跑掉的胤俄,在他旁边说了几句。
胤俄一头雾水地点点头,然后跑到门口,朝里屋大喊一声:“太子殿下驾到————”
众人吓了一跳,不知道太子前脚刚走,怎的又折返回来,忙整理仪表准备跪迎。
趁着三阿哥他们跟着往门口张望的时机,胤禩扯起胤禛便走。
待众人反应过来,两人已出了大厅,在场都是有头有脸的王爷贝勒,不好再追上去失了身份,年纪轻点的没有顾忌,却被早得了胤禩嘱咐的五阿哥和七阿哥拦下来。
两位阿哥年纪虽小,怎么说也是皇子,众人不好再闹,只得悻悻地折回大厅喝酒。
胤禛虽然只比胤禩大三岁多,实际重量却并不轻,扯着个比自己重的醉鬼实在很吃力,胤禩不得不搭起对方的手放在自己肩上,再绕过他腋下将人半扶半带着走。
出了大厅到新房,要经过一条回廊,不知怎的却空空荡荡不见一个下人,连想找人帮忙搀扶都找不到。
胤禩苦笑,喃喃道:“四哥,看把我累的,你以后可得报答我,只求别再把我圈禁高墙,我就烧高香了。”
胤禛尚有几分神智,听到他在自言自语,便回道:“八,八弟,我要告诉你,一桩秘密!”
胤禩只当他在说醉话,漫不经心道:“什么秘密?”
胤禛停住脚步,严肃道:“你一定,不能对其他人说起。”
胤禩哭笑不得,只得道:“我不说,四哥你说完赶紧进洞房吧,四嫂还等着你呢。”
他只想扶着对方赶紧到达目的地就算完了差事,却冷不防身体被一阵猛力按压在柱子上,复又被紧紧抱住。
“八弟……”胤禛抱着他,下巴靠在他的肩头,硌得胤禩生疼。
“四哥?”胤禩拍拍对方背部,只觉得那带着浓郁酒香的热气喷在自己耳畔,连耳朵都被熏得烧热起来。
“你知道么……”胤禛忽地露出灿烂笑容,与平日冷淡大相径庭。
“我喜欢你,胤禩。”
胤禩一愣。
那边却还在说:“我喜欢你,嗯,那种喜欢的感觉,就是,呃,很喜欢,不是对佟额娘的喜欢,是另一种喜欢哦……”
胤禩被他的无数个喜欢绕晕了,愈发觉得这四哥醉得不轻,虽然看到他这难得醉态,感觉颇为有趣,但也不能把人撂在这里任他一直醉下去。
嘴里一边随口应道:“嗯,喜欢,喜欢,我也喜欢。”
“你也喜欢……?”胤禛更加抱紧了他不肯放手,“我就知道你也喜欢!”
“来,四哥亲个……”
说罢低下头,在他唇角处印下一吻。
胤禛的唇被酒浸得温热柔软,贴在胤禩唇上,如同燎原的火把。
远处锣鼓和喧闹声隐隐传来,却衬得此处愈发寂静。
对方笨拙而试探地伸出舌头,绕着他双唇的轮廓缓缓描绘了一圈。
然后笑了起来。“八弟,你知道怎么跟女人亲嘴吗?”
胤禩此刻已处于大脑完全停顿的状态,任他阅历再多,也不及此刻震撼。
明明应该推开他,却被这人紧紧抱住,半分挣扎不得。
胤禛也许并不是在等他的回答,问完停了一停,又道:“大婚前,皇阿玛派了宫女来教我,我都懂了,四哥来教你……”
不待他回应,唇又覆下。
这次则带了些狂风暴雨般的侵袭,胤禛迷迷糊糊,只觉得自己身下亲的人,正像自己朝思暮想的那个人,心下欢喜,愈发用上力气,不肯放开他。
舌尖探入口腔,伴随着馥郁芳香的酒气席卷而来,他吮住对方温软的舌头,辗转嬉戏,从略带青涩,到渐入佳境。
胤禛喝了酒身上散发出来的温度,仿佛透过重重衣裳传递到他身上,炽热而暧昧,饶是胤禩这具身体尚未足够激起更多的欲望,也被他弄得喘息不止。
绿草朱廊中,一人大红,一人银白,如两条亲昵交颈相拥的幼龙,分外夺目。
一吻完毕,某人早已身体僵硬,呆若木鸡。
始作俑者却心满意足地放开了他,晃晃悠悠往回廊尽头走去。
躲避
红烛高照,龙凤呈祥。
乌喇那拉氏低垂着头,手里捏着苹果,耳边听着门前传来九阿哥十阿哥与喜娘嬷嬷纠缠着要闹洞房的声音,嘴角抿得紧紧的,惟有泛白的指节泄露了她的紧张。
十三岁便嫁入皇家,换作谁,都不会比她做得更好了。
她现在的心情,跟天底下的新娘子没有两样,忐忑而不安。
还带着淡淡的失落。
乌喇那拉氏知道,打从被指婚的那一刻起,除非老死,她就与另外一个男人紧紧地绑在一起了。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那个男人叫胤禛。
胤禩的哥哥。
她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的喧闹声渐渐平静下来,咿呀一声,门被推开,胤禛扶着门框走进来,脚步略有些虚扶,脑袋也早就一塌糊涂,只是长期以来保持的习惯还在,外表看起来尚且有几分清醒罢了。
乌喇那拉氏听到开门声和脚步声,心跳了一阵,又不见人过来,不由掀起盖头望去。
一看之下,顿时哭笑不得。
她的夫君,堂堂皇阿哥,瘫软在地上,正趴着椅子呼呼大睡。
喜娘跟嬷嬷忙循声进来,见到这场面,也不由咋舌。
“这,这……”
两人帮着搀扶着胤禛到床上,乌喇那拉氏便道:“行了,你们下去吧。”
“福晋,还有合卺礼……”
“我知道了。”
听乌喇那拉氏的语气有点冷淡,喜娘与嬷嬷对望一眼,行礼退了出去。
房间内就剩下两个人,一个还是神志不清的。
乌喇那拉氏轻轻叹了口气,走至桌前,倒了两杯酒,端到床头。
自己拿着一个,抓起胤禛的手捏住另外一个,互相交换杯子,饮下杯中的酒,扶着胤禛的手,喂他喝下另外一杯。
完了轻声道:“爷,咱这便算是行过合卺礼了。”
胤禛自然不会回答,他似乎觉得有些热,伸手去解开自己的扣子,翻了个身又继续睡。
乌喇那拉氏看着他的侧脸,神情柔和下来。
这以后就是她的丈夫了。
她的天,她的地。
那些过往的情愫,如今都得通通拾掇起来,从今往后,埋入心底,最好再也不要掀开来。
便让她好好做个温良贤淑的福晋吧。
胤禛是在后半夜醒过来的,见乌喇那拉氏合衣靠在床头,愣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
他再怎么早熟,毕竟也只有十三岁。
忽然之间,就要与一个并不熟悉,同样年纪的少女,一起度过以后的人生。
本来一个人睡的床榻,枕边多了另外一个人。
那种滋味,古怪而别扭。
更古怪的是,望着乌喇那拉氏熟睡的脸庞和双颊泛起的红晕,他居然会突然想起胤禩来。
想起自己好像曾经紧紧拥着他,气息混乱,浑身燥热。
那种感觉,似梦非梦,似醒非醒。
自己一定是疯了。胤禛想着。
大婚翌日,两人便得进宫请安。
先是去见太后,然后是康熙,然后是德妃。
太后与康熙都很高兴,德妃还是一贯淡淡的,即便儿子大婚,也并没有表现出多大的喜悦来,就连乌喇那拉氏,都能看出母子俩的不对劲。
出了永和宫,两人撞上被乳母牵着手,要来见德妃的十四阿哥胤祯。
原本嬉笑活泼的胤祯,到了自己同母哥哥面前,便显得有些胆怯,又带了几分好奇地望向乌喇那拉氏。
胤禛面对这个弟弟,同样无话可说,乌喇那拉氏看他绷着一张脸,似乎比之前更冷一些。
心下不由暗自苦笑,额娘说一如宫门深似海,话说得一点也没错,她这半天下来,便已看出不少端倪。
“你先回去罢。”胤禛对她道,表情虽然淡淡,语气却很温和。
她点点头。“那爷早点回来。”
本是寻常一句,但说出口却好像在催自己丈夫归家似的,乌喇那拉氏反应过来,脸有点红红的。
胤禛似乎并没有察觉,只是匆匆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