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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爷将早朝矣,请姑爷速着朝裳,同至午门候旨。”七窍闻呼,起而出室。
丫结四五,捧着朝冠朝服,与彼服之。服后,又奉香汤沐面。沐已,一翁一婿,上了车儿,直望午门而来。其时众官业已毕集,见得郝相,齐到车前拜问。复向七窍同声应曰:“吏部大人,此次受惊不小,今日珠还合浦,吾等闻得,无不喜之。”
七窍曰:“承蒙众位挂念,此系弟之不幸,贻笑僚友多矣!”众官曰:“上天日月,尚有昏暗。何况大人?”彼此推让一番。
忽听朝鼓冬冬,金钟响亮,黄龙天子已登殿矣。众官入朝贺礼毕,鸳班鹭序,侍立两旁。郝相俯伏金阶,将七窍归都奏上一本。天子下旨:“宣七窍上殿,仍还吏部尚书之职。”七窍曰:“累承主上洪恩,未能补报。今又恩施格外,微臣自当竭力焉。”拜罢天子,回到相府,郝相遂命役吏排下执事,送夫妇回衙。夫妇拜辞郝相,同归本部。炮声三震,随从济济,好不侥幸。及到吏部堂上,先拜北阙,次拜官樱乃时之际,本衙僚属,齐来参见。七窍逐一见毕,然后退入。数十婢女扶出珠莲,夫妇同拜华堂,设筵畅饮。门外大吹大擂,备极荣华。
右班丞相钟文光见七窍为天子宠爱,心甚不喜,每每议事,与之不和。七窍暗奏一本,天子即将钟相降了三级。钟相怀恨,欲搜七窍之短以奏之。恰遇南龙地界宜配滋事,抢掠民间,上发兵丁,与贼对垒。喜得皇王福现,贼不能胜,临阵日擒下十余小贼,统兵帅主一一拷问,曰:“尔等为何不安本份?”小贼曰:“吾乃乡间愚民,焉敢作乱?此系吏部尚书七窍仆人李赤倡首耳。”帅主曰:“七窍仆人属谁所使。”小贼曰:“七窍自作侍郎时,已有篡位意矣。”帅主询得其实,押回都下,交与钟相。钟相复询,所供如前,甚喜有间可乘,即速上朝奏闻天子。天子震怒,下旨将七窍爵秩削却,发锦衣卫严审。七窍在部犹未知得,尚与珠莲谈笑自如,郝相闻之,忙驾车来,冲门而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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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十八回 贬塞外遭逢不偶 遇老道拯救归亭
郝相慌慌忙忙来到部衙,内役入禀七窍。七窍闻禀,行至大堂,迓入花厅。香茗献后,七窍曰:“岳父驾至,未能远迎。
但不知忙促若斯,所示何务?“郝相拭泪言曰:”婿运何晦!才从荒山寻尔归来,幸天子隆恩,官还原职。只思部衙稳坐,重加爵秩,拜为学士一品。谁料南龙地界贼匪悖叛,飞文入奏。
上命司为楝统领士卒剿除,以安亿姓。为楝催兵如火,不日已到。两兵相对,逆贼累败。擒得小贼十余,拷问叛逆根源,贼以贤婿仆夫李赤等告之。究其所统逆者谁为之首,贼云闻得李赤常以大言励吾辈曰:‘尔等行伍严加整顿,倘皇天默佑,一旦将黄龙天子龙位夺来,俾吾主七窍登之,自加尔侪官爵。’为楝一一讯确,当将口供载入飞文,命武士黄柄押贼回都,交钟相府中。钟相与婿素有仇恨,复讯一遍。小贼所说果与文内口供无二。遂以飞文挟在本章,奏闻天子。天子大怒,已下旨意。不惟将婿官品和根削却,且命锦衣卫严为审讯。锦衣卫又属钟相犹子,贤婿此去,必是苦打成招。“七窍闻之,魂飞天外,双膝跪地,泣而言曰:”为婿不愿归都,岳父苦苦相劝。
如今冤遭不白,岳将何以救婿耶?“郝相曰:”贼儿叛扯,天子旨下,这是贤婿晦运使然。愚岳即欲救之,乌得而救之?惟于审讯后,如加斩决,收尔尸骸,厚以厝之。如天子有恩,蛮邦充配,愚岳多备银两,以整行装。尔妻珠莲随吾度日而已,外此别无良策焉。“七窍牵衣大哭,曰:”良策仅此乎?吾命为岳害矣!倘在茅亭,乌得斩决充配之罪?“郝相怒曰:”为岳不辞千里寻尔归都者,原非歹意,谁叫尔结连贼党,上逆朝廷?而今事已败露,口口将岳抱怨,是以岳好意反为仇雠矣!
为岳从此不管尔事。“言罢,拂袖上车而返。
七窍攀留不及,心无主脑,退入衙内,大哭不休。珠莲询其所以,七窍将逆贼连累以及郝相拂袖情景告之。珠莲聆言,恍如天半响一霹雳,遂与七窍抱头相泣于内庭。久之,七窍曰:“事势至此,徒泣何益?早知荣辱无常,甚悔当初不应复入都下。”珠莲曰:“只想吾父奉命寻夫归都,享受荣华。谁识逆贼悖叛,将夫咬着?倘天子有恩,充配蛮方,妻愿随之。如其斩决市曹,妻愿死之。”言此复泣。
正泣之际,锦衣卫已发数十武士,手提缧绁,来到吏部捉拿七窍。七窍出,武士不由分说,拥上前来,套着颈儿,向外便走。七窍此际暗想:“前日一进一出,何等尊贵,今日颈加绁缧,倏作罪犯。”见得街坊百姓,人人触目,又惨又愧,俯首而行。不过片时,已至锦衣衙门。武士禀入,锦衣升堂,将七窍带至大堂跪下,欠身言曰:“尚书大人,莫怪小子无礼,小子乃奉上旨,审询叛逆情由,大人可将实情对吾吐属。如其矫强不认,小子请动天子之刑,得罪大人,休怪,休怪!”七
窍曰:“犯官自被妖掠去,受苦难言。即李赤诸人亦与犯官为仇,何暇与彼同谋,以逆天子?”锦衣卫曰:“尔既未通逆贼,别多宰辅,彼不攀入,独攀尔躬耶?尔于平时自有叛逆之言与伊计议,此日悖叛,乃咬定于尔。尔如认之则罢,倘再推托,难免重刑矣。”七窍曰:“平日果有是心,不敢不认。犯官从未思及叛逆,如何认之?”锦衣卫拍案大怒,曰:“吾以尔为部中大员,全尔体面,尔乃不受抬举如是。左右武士,与吾动刑!”武士同声应诺,当将七窍按下,重责四十御棍。七窍忍着痛楚,哭向锦衣卫曰:“望大人恕饶,犯官实未有叛逆之心,皇天共鉴!”锦衣卫曰:“贼儿咬尔主谋,并非本卫有仇诬尔。
尔即撞破头颅,总要将此实情认了口供,以复天子。“七窍抵死不认,锦衣卫又命武士笞以皮鞭数百,打得九死一生。七窍暗思:”认则必加斩决,弗认则责斥难逃,时耶,命耶?今而知宦途诸人真不少也。“思已,只得勉强向锦衣卫言曰:”主谋系吾,望大人笔超生路。“锦衣卫曰:”如是,尔将口供自行书来。“七窍含泪书好,交与锦衣卫。锦衣卫遂命武士监七窍于天牢。次日,上朝命复。天子旨下:”念彼南龙作宰,剖案如神,继平海妖,万民受福,恩施格外,斩决免之,充配西夷,无有归日。“锦衣奉旨,即将七窍提出,点界充配。七窍回部,收拾衣服银钱,与同珠莲,并及解差,往辞郝相。郝相闭门不见。夫妇无聊,大哭而去。
一路之上解差呵斥,受尽了无限苦况。晓行夜宿,不觉来至通天岭前。望见茅亭依然高耸,夫妇泪滴如雨,暗暗祝曰:“吾师有灵,当救吾夫妇于缧绁。”祝之已久,忽于岭半见一老道飘然而来。七窍谓珠莲曰:“岭半老道似吾师也。可速去求彼救之!”珠莲闻而谛视,曰:“果吾夫妇传道之师。但当日亭中谆谆嘱咐,言犹在耳,而今受此罪苦,将何颜面去会之乎?”七窍曰:“事到如今,不得不尔。从此名场利薮视如水淡,习道不至分心。”珠莲曰:“如是,夫妇见师,唯跪地求救。”七窍曰:“然。”主意定时,老道已近身边,俯首欲过。
夫妇走上前去,牵衣跪地,泣而呼曰:“吾师救我!师如不救,弟子此去,断无生理。”老道惊曰:“尔夫妇在亭习道,近日何往?”七窍夫妇遂将郝相寻至茅亭,劝归都中,官还原职,以及贼攀情事,一一详言。老道曰:“尔夫妇不守习道规矩,满贪名利,终非吾徒,吾若救之,二次又背师教,枉吾朝夕训诲一番心力。尔其各打主意,师实不能救尔焉。”夫妇闻言,牵着衣儿,抵死不肯抛放。老道曰:“如为师救尔脱此苦难,下次被人引诱,复悖师教,又何说乎?”七窍曰:“再悖师言,愿遭惨报。”老道曰:“既然如斯,吾自有法救尔。”言尚未竟,解差促曰:“速行,速行!不然,迟过日期,吾等难于复命。”老道曰:“此二人系吾弟子,祈看吾面,不必解之。”解役曰:“七窍夫妇乃天子要犯,解至西夷受罪。
何处野道,敢在中途阻滞?将呈禀究,恐尔亦有不便。别人闲事休管,吾等要赶途程!“老道曰:”吾有金银与尔。尔等淹留在外,俟期限满后,方回复命,不亦两得其全乎?“解役曰:”解至西夷,要讨文书一角,以复钟相。钟相亦要此确据,方知人犯收到。如何诳得过耶?“言毕,催促前往。夫妇二人跪地不起,解役怒,横拖而行。拖有数百丈之遥,七窍、珠莲已呼救声嘶矣。老道赶上前来,谓解役曰:”可将二人释放,与尔金银二百。“解役不允,又将夫妇拖至前途。
老道拂然,以尘挥之。解役双双昏迷倒地,老道乘势导夫妇入亭,曰:“名利场中可有结局否?”七窍曰:“终无结局也。”老道曰:“非无结局,要人能知足耳。知足则心不贪,心贪则不知足。岂识世之不知足者,终为不足之心所害乎?即如尔,前作尚书,见扰妖魔,苦已受荆若于遇师后心心习道,不贪丝毫名利,任引诱者口吐莲花,总以扶衰不老为要图,将道习成,长享仙福,不亦生为贵宦,死作仙真?而乃长贪世外之荣,故尔遭此世外之变,西夷充配,皆一念不坚之所招也。
自此以往,凡遇他人引诱,当以受苦惨情时抱心内,则大道不患无成矣。“夫妇闻此,再拜稽首,谨领受教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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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十九回 走万星途遇赤鲤 思七窍杀动虾精
七窍夫妇自老道救援后,日在亭内,苦探道蕴,立心已不敢变矣。一日,老道谓七窍曰:“为师要到南海玩赏胜境,多则一月,少则半月即返。尔夫妇在此,好好学习大道,切无外游。”七窍曰:“弟子夫妇道未深造,不能御及妖魔,师宜早去早归,恐有他变也。”老道曰:“为师自知,不烦尔嘱。”言已,飘然而去。
三缄心中暗想:“我为七窍、珠莲费尽无限心机,才将彼名利之心,变而为习道之念。今已到此地步,且再化美妇以试之。”计定,扭身一化,化一少妇,美貌无双。莲步轻移,来至亭中坐定。娇声婉转,向内呼曰:“里面有人否?”七窍闻呼出视,见一少妇,容颜绝世,秋波流动,可以倾国倾城。因问之曰:“何处女娘,来此甚事?”少妇曰:“妾遇丈夫不良,朝日好赌,前人所遗家业,一概失却。业刚倾尽,偶得不治之症而亡。上无翁姑,中无弟兄,下无儿女,独妾一人。欲归母家,又不知阿娘近来迁居何地。妾走半日,足被荆棘刺痛。只说荒山野径,息肩无所,幸有此亭高露林间,知其内必有主,特来借宿一夕,明日早起,又向前行。但不知主人可有内室否?”七窍曰:“有。”少妇笑曰:“既有内室,妾愿与尔作一小星。”七窍曰:“娘子休得乱言。吾夫妇在此苦炼大道,虽朝夕同处,从未共榻。敢贪意外之色,以干罪戾乎?”少妇曰:“男子纠缠妇人,谓之败人名节,罪固难免,妇人纠缠男子,是彼心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