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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久向虎头山岭,搬弄飞天雄虎来噬吾与尔焉。“三缄泣曰:”尔不思逃乎?“莲娘曰:”吾固能逃,但弗利尔,吾不忍尔入虎口,故迟迟于此,乘隙与尔言之。“三缄闻而骇然,跪求援救。莲娘曰:”松姑异道精通,兼有虎妖相助,吾能逃去,实不能救尔,如之奈何?“三缄曰:”吾与彼何仇,彼必以毒心加我?“莲娘曰:”异道中人,原与正道不合。且彼欲盗尔精髓,以求速效,尔抵死不如其意,是恨中添恨,仇外添仇,不碎尔尸,其心何满?“三缄愈骇,牵衣号泣。莲娘无奈,辟门而游。突见一线晶光,馥气凝人,默会移时,知有仙真到此。转入秘室,谓三缄曰:”洞中仙子已临,尔有生路,须念吾一番指示,方便数言。他日有成,或可为阐道之一助。“三缄喜甚,谓莲娘曰:”仙真安在?“莲娘曰:”尔被毒时,彼自尔救。“三缄于是静坐以待,莲娘左右弗离以卫之。
次日,洞外腥风大卷,松姑果偕一巨汉入洞,吼谓三缄曰:“尔为吾配,吾方尔容,倘仍推托如前,虎必噬尔。”三缄不允。巨汉化为虎形,直扑三缄。莲娘掉身,化作铁围,以挡飞虎。松姑怒,手执铁锤,重若泰山,向围力击。围破,莲娘无策。凌虚急急呵动道气,满洞金光,飞虎、松姑化为黑气,奔出洞外。凌虚手持斩妖神剑,与之斗于空际。二妖知不能敌,向西而遁。
凌虚转回洞内,呼出三缄。三缄叩谢毕,禀及莲娘,凌虚绘一灵符,与彼吞之,以助法力。莲娘辞去,凌虚亦渺,三缄望空拜谢。寻途归里,父母欣喜不尽,仍命从师馆内,禁不外出。
七窍自离三缄府宅,行至中途,忽被狂风将身吹至天半,约有数刻,始落平原。询其家乡,已隔数百里,然归路必由水道,方能便捷。他日行至演水,浪巨不息。众舟人曰:“殆矣,此江毒龙,每岁一出,必攫人数百,以肆鲸吞。今日浪巨如斯,正彼肆虐时也。”七窍闻之骇,犬卧舱中。无何,舟翻数十只,呼救者悲声不断,惨切堪怜。紫霞真人闲游天外,见之弗忍,因自叹曰:“江淮有此毒龙,则水必扬波,人心有此毒龙,则道无所就。吾恨已久,誓必除之。”当即按下云头,持剑向空掷之。剑入江内,将毒龙斩首,波浪遂平。演水舟人救活无算,焚香拜谢,陈祭牲酒者,实繁有徒。七窍得以生还,归程缓缓。
途遇一道,皤然老矣,见七窍而语之曰:“公子观书,须与三缄同师,方能入道。”言罢飘然竟去。七窍归,遍访三缄,未知相聚同堂在于何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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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回 访友人误入仙庄 遇苏子巧生魔障
七窍日思三缄,恨不能一时晤对,因禀告乃母,以为遍访计。其母禁之曰:“春风满面,皆为朋友,何必仅以三缄为念。
况吾年已老,儿访友远出,原无定所,倘有不虞,恐抱恨终天,悔无及矣。不如就塾从师,早晚得依膝下,以娱老母,是即儿孝之大焉。“七窍曰:”吾亲尚康强无恙,待儿出访,以一月为期,归里闾时,谅不至庭枯萱草。“乃母见其去心已定,不忍拂之,命彼仆夫载其行李。七窍萱庭辞罢,向长途以遄征。
他日足力疲甚,欲觅一村郭以为歇息之所,东张西望,四顾踌躇。紫霞真人立在空际,知七窍乃虚心子所化,原欲坏道而来,于是按下云头,将袖一拂,顷刻霞生雾卷,化长途为江汉。七窍身入是境,亦不问其何地,信步而行。紫霞真人又将林木化作老少道者,往来于霞雾之中。七窍此时正属迷途莫出,得见道士,暗喜问津有人。然道者往来,绝无一瞩目于七窍。
七窍柔声下气,执一道者袂而询曰:“此地何地,往来何人?
祈为指明,以破吾昧。“道者曰:”此地皆仙子所居,名曰仙庄,人惟大道是习,号曰道人。“七窍曰:”仙庄吾不论之,而道人之名,何所取义?“道士曰:”道者天下之大道,未有天地,而大道自在人间,既有天地,而大道赖为人习。人习乎道,道以明人,人道合一,不昧虚灵。故称习道者为道中之人。“七窍曰:”道有捷径乎?“道士曰:”大道原无捷径,始自诚意正心,终则纯任自然,以至于至诚地步,所谓不可知之者在此,所谓大而化之者亦在此,何有捷径之说哉!“七窍聆言,若有会晤,而究不乐其所道,意将去而之他。紫霞欲指明之,以还道根,免使虚无子他年阐道为彼所坏,复驱山石化作台阁庭堂,待七窍入而息肩,再为点醒。
七窍因厌道士之说,沉沉闷闷,不乐与言,竟向长途奔走不息。未几,夕阳西坠,山鸟归树,入耳哗然。七窍顾谓仆人曰:“天已晚矣,途无廛市,何所栖身?”仆曰:“家庭至乐,子不惯享,而乃于风尘内劳其步履,访什么三年,朝日奔驰,又不知三年居室何所,吾恐年逾四五,亦不得见也。以仆愚意,可早早归家,庶免主婆倚闾而泣。”七窍曰:“吾别亲时,原以一月为限,兹始十日,还余二旬,如至二十日,其人不得,吾必归去。今也时不待矣,尔前去觅一村庄,亦或古刹,俱所不择,暂宿一夕,明日速行。”仆曰:“如是,公子可于路旁少待,吾去遍觅古刹与村庄焉。”七窍曰:“尔去速返,毋劳吾望。”仆曰:“是地尽属荒凉,欲觅所在以栖身,恐需三四日耳。”七窍曰:“诚如尔言,吾不几为莩鬼耶?”仆忿然曰:“公子在家日享安乐,偏思远游受苦,是谁使之?”七窍曰:“为求良友,安辞远游?仆曰:”友胡称为良哉?“七窍曰:”良者好也。“仆闻好字,大笑不止。七窍詈曰:”尔癫耶,何痴笑如是?“仆曰:”吾笑尔不识时务也。古来好友载诸书籍者,曾见几人?“七窍曰:”管、鲍、羊、左,非良友而何?“仆曰:”此数人外,谁为良友?“七窍曰:”古来良友有传,有不传,其中幸不幸之所分也。“仆曰:”以今时而论,又孰为良友?“七窍曰:”吾年甚少,尚未遇之。“仆曰:”子何迂也,今世岂尚有良友乎?“七窍曰:”尔何知?“仆曰:”今世以财为命,谓其交称莫逆,如兄如弟者,或两皆贫而两皆富,抑或两皆贵而两皆贱耳。假令一富而一贫,则富者目中无贫;一贵而一贱,则贵者目中无贱。即有好名之人,假称能寄子托妻,可之楚游者;比其反,则不可问矣。况乎两皆富贵贫贱,且有我富而嫉彼富,思欲败彼之富;我贵而妒彼贵,思欲丧彼之贵。富贵如是,贫贱亦如是。面假亲热,中抱阴谋,今之所谓良朋,大抵若此。与其远游求友,何若归去,亲尔族之昆仲为愈乎?“七窍怒曰:”仆敢多口!“仆笑曰:”尔休远游。“七窍曰:”不游已游矣,尔速觅地以为安宿计焉。“仆不敢傲,忿恨而去。
行约里余,遥见万绿丛中红垣现出,仆喜曰:“得毋古刹乎?”即便转身呼公子同往。刚至林外,钟声一杵,铿然落韵,主仆既得其所,缓缓而行。行将近刹,则晚也而不见其晚,反觉午烟起于村郭。仆讶曰:“此地之天不晚乎?”七窍亦惊曰:“晚变为午,其不夜之仙庄耶?”仆曰:“既其未晚,且向前征,奚必栖此刹中,与老秃为侣。”七窍曰:“可。”复寻旧路,转出丛林。举目望之,依然四野烟迷,星光隐约。七窍曰:“此地或早或晚,真无异人心之或善或恶,可仍从古刹而奔焉。”仆曰:“其见古刹而晚欲奔之,继见未晚而急欲去之,又无殊人之爱人加诸膝,恶人坠诸渊也。”言已,忙忙促促,奔至刹前。但见仙鹤双双飞鸣天半,蛱蝶闪闪咀嚼花间,郁李碧桃,红白相映。七窍观望良久,谓其仆曰:“时已冬矣,而胡有此春景哉?”仆曰:“不但此也,身未近刹,其冷如水,近之则暖若围炉,刹中必非凡侣。公子访友而得此仙真,胜过三年远矣。”七窍曰:“尔误矣,吾所访者名曰三缄,非三年也。”仆曰:“三缄二字,义何所取?”七窍曰:“戒其多言也。”仆曰:“多言何害?”七窍曰:“大则兴戎,小则启羞,三缄其口,斯戎羞不至矣。”仆曰:“世有多言善恶果报者,未必亦兴戎取辱乎?”七窍曰:“言之善也,不厌其多;言之为诋毁,为颠倒是非也,则厌其多耳。”仆曰:“是人名唤三缄,其初殆亦多言而受辱者欤?”七窍曰:“以此取名,非无其因。
不必深究,可急入刹以解饥渴。“仆诺,逞步前进。
不时已到刹门,睨视其中,道装者流往来不绝。七窍偕仆向道者而揖之。道士曰:“子何来欤?”七窍曰:“为访友而至,特来仙观祈借一宿,兼乞一餐。”道士曰:“一餐之食,为费几许,但恐红尘客不惯淡泊耳。”七窍尚未回言,仆曰:“饥则甘食,即属粗粝,亦无不可。”道士曰:“既甘粗粝,暂住殿内,待吾为黍与子食焉。”七窍主仆果于殿左静坐以待。
道士转入后殿,耳闻喃喃细语,不辨所说何词。顷一道童手携竹篮向刹外而去,去不片刻,盛石卵数十枚倾于地,碎锤如黍。仆见其异,近而询曰:“尔碎石何为?”道童曰:“黍耳。”仆曰:“以石为黍,安能裹腹?”道童曰:“吾刹内朝日作食者,即此石也。”仆异之,而暗窥其若何烹之。未几道童将石锤尽,携入厨下,燃薪于灶,捧石于鼎,与煮黍无殊。
煮约一时,薪已尽矣,呼彼师弟出刹持薪。师弟曰:“持薪烹石,往反殊难,以吾代之,可乎不可?”道童点首,即持小斧断其四肢,入灶纷纷,烈如煤火。片刻黍熟,呼主仆而食之。
仆心怀疑,弗忍举箸,而七窍已食数盏矣。仆私谓之曰:“味美乎?”七窍曰:“美。”仆始食,味果胜于常黍。食已,暗询道童曰:“尔刹以人为薪,恐黍食一生,人丧千万矣。”道童曰:“尔何所见而谓曰丧人哉?”仆曰:“吾见尔斧劈尔弟,燃于灶内,故云。”道童曰:“尔细看看,彼坐灶前者非吾师弟乎?”仆视果然,惊疑不定。阴语七窍,七窍亦来深信,仆常以自防,恐将已早餐而误作炊黍之用。鼍更再报,道童扫除净室,主仆安宿。
昧爽,七窍起,拜见老道。老道曰:“尔言访友,其访道友乎,儒友乎?”七窍曰:“吾生平爱儒不爱道耳。”老道曰:“儒道一体,子何区分?”七窍曰:“习乎儒,可以取科名,享万钟。道乌能及?”老道曰:“道成则瀛洲是赴,为仙天上,何让科名?况科名之荣,不及仙真之久。子如循循道内,吾愿为子师焉。”七窍曰:“吾心极恨者此道,他年若专政治,必将胥是道而灭之,何反强吾习之乎?”老道怒,袍袖一展,群道伏地,化为猛虎,舞爪张牙,向主仆直追。二人呼救声声,惜无有救之者。追之已久,主仆分散。七窍被一虎爪抠衣,不能脱身,坐待其毙。久之未见动静,举目细视,乃荆棘勾衣耳。
忙呼仆曰:“此地多妖,可速行之。”奔至坦途,回望古刹,一无所有,主仆不胜惊异。
急行数十里,逢人便问三缄之名。偶遇一叟,将七窍谛视良久,曰:“尔客岁借宿寒家之常公子耶!欲见三缄何为?”七窍曰:“欲同学耳。”叟曰:“如是,三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