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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老叟曰:“谁人不出户庭,借宿一夕何妨。但茅舍竹篱,恐非驻驾所耳。”狐疑曰:“老叟见容,即是莫大功德矣,安望其他。”老叟曰:“汝一人乎,还有同侣耶?”狐疑曰:“尚有二人在途候之。”老叟曰:“雪风透骨,久候殊难,急去请彼偕来,老躯辟门以待。”狐疑退,仍驾风车,凌空望之,见师已历此不远,忙忙坠下,导至叟宅。
老叟迎入,烹茗煮黍以款。师徒食已,老叟曰:“观汝师弟皆属有道之人,不识于风雪中要向何往?”三缄曰:“远游日久,思欲一归桑梓耳。”老叟曰:“汝家有椿萱乎?”三缄曰:“已辞世矣。”“有后嗣乎?”三缄曰:“螟蛉之子已婚配矣。”老叟曰:“离家远出,睹雨雪而添愁者人人有之。”三缄曰:“老叟安享田园,以娱晚景,较世上奔劳之客,不啻天渊。”老叟曰:“老拙无才,碌碌庸庸,只以耕田为业,门外事故一毫莫知,暗自思之,真抱愧不少。”三缄曰:“是何言也,岂未闻人能安份,一世清闲乐自然乎?”老叟曰:“一世清闲,固属得安本份,然吾有一事,甚不满乎人意焉。”三缄曰:“天地之大,尚有缺陷,何况乎人!”老叟曰:“天地有何缺陷?”三缄曰:“天不满东南,天之缺也;地不满西北,地之缺也。”老叟曰:“天地之缺,天地若不忧其缺。吾人之缺,则欲不忧而不能。”三缄曰:“如何?”老叟曰:“吾躬今岁七十有三,膝下一子染疾在榻,一切极贵药饵,吾所不辞,殊累月经年,总不能起。有子如此,亦如无矣,岂非不满人意乎?”三缄曰:“汝子何疾?”老叟曰:“全身软弱,寸步不行。”三缄曰:“恐孽病耳,待吾一观。”老叟欣然,当将三缄导入子之寝所。三缄遍视,别无所见,惟鱼鳞禽兽纷纷不一,绕榻悲啼。视已言曰:“汝子猎好山水耶?”老叟曰:“罗水族,罹山禽,所得极多。吾家食足衣丰,皆由此而至也。”三缄曰:“伤生太众,孽结于斯。汝子能改过自新,永不为山水之猎,自然起榻无疾矣。”其子在榻泣曰:“今得高人指点,父速与儿焚香告天,自兹已后,不惟牲禽弗丧,而且买物释放,以赎前衍。”三缄曰:“汝既能存此心,吾将汝体抚摩一遍,汝自能行。”老叟闻之,代子告天后,请三缄近榻为之抚摩。果于诘朝其疾忽瘳,行动如昔。家人同喜,厚设肴馔,以款师徒。
留住二日,天色开霁,师徒告辞老叟,向故里而归。
又行三里途程,来至一江,江水汪洋,波翻白练,师弟至此,舟楫全无。三缄问狐疑曰:“是江横隔,如何能过耶?”狐疑曰:“暂在江岸歇息片时,谅有舟楫前来,师徒过渡。”三缄曰:“且待行人问之,看有别途可归桑梓否。”待之已久,忽有宿云渡外宿云山中洞内一鹿,修数百年道行不能飞升,无事乘风空中四顾,瞥见清气一缕在宿云渡下或降或升。老鹿知有仙子临凡,直到其间视之,见三人挺立岸上。老鹿暗计:“既属仙子,胡以中有一妖部,一凡胎乎?吾欲向前指以过渡之地,奈彼换胎入世,尚待琢磨躯壳,造功以成;欲不指之,彼又待渡甚切。”踌躇片刻,转思:“机缘相聚,何妨与彼方便,以造吾功。”于是按下风车,化为老人,持杖而至。
狐疑见一老人至此,急急上前,揖而询曰:“老人何往?”老人曰:“欲过江耳。”狐疑曰:“奈无舟楫何?”老人曰:“此渡原无舟楫也。”狐疑曰:“既无舟楫,焉能过之?”老人曰:“自有过处焉。”狐疑曰:“老人其能导吾师弟一过江乎?”老人曰:“汝欲过江,可随吾来。”狐疑言于三缄,遂尾老人后。老人行路甚缓,师弟亦缓缓随之。老人曰:“此江名‘宿云渡’,每当水涨,其流极险,又兼江内有一毒蛟,常常拥水破舟,以资吞噬,故将古渡抛却,寂然无舟。”三缄曰:“毒蛟肆虐,何不除去,以免害及舟人。”老人曰:“此蛟猾甚,深潜水底,绝不一露。舟楫来此,舟破人沉,渺无形影。
世人以为水险流急,尸随浪去,而不知毒蛟噬人,即在无形中也,孰得而除之!“三缄曰:”此渡无舟,何地始有?“老人曰:”前面三十里许,村人相助,选其水浅者竖一杠焉。“三缄曰:”天色不待,乌能得历乎?“老人曰:”天色昏黑,不妨止宿吾家,待吾来朝再导汝于此地。“三缄曰:”汝所居者何村?“老人曰:”家寒无产,居一石穴已数十年矣。“三缄曰:”可有子孙乎?“老人曰:”妻室且无,安有子孙。“三缄曰:”老人仙洞历此几何?“老人曰:”由渡而上,宿云山中即是。“三缄师徒即同老人登山上岭,果见一洞宽敞如厢。
师弟入得洞中,老人奔走不停,煮黍以待。
次早师弟未起,老人已先起而呼之曰:“天晓矣,道长欲过此渡,速随吾来。”师徒闻呼,起而随行。行约廿余里,遥见江中一杠,横于水面。师弟到此,由杠过渡,拜谢老人。老人向三缄而言曰:“吾非人类,乃老鹿也,修炼多年,未成正果。昨夜窃闻仙官肩任阐道,广收徒众。兹之指此迷途者,以吾有心欲拜门墙耳。”三缄喜,赐以道号曰“破迷道人”。道号赐已,复嘱之曰:“吾今归里,不便携汝偕行,俟西北云游,汝来吾舍,一同登山涉水,以造外功。”老鹿聆言,不胜欢欣,问明里居,拜舞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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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回 南龙郡妖害三缄 北雁山诗警七窍
三缄师弟自破迷道人辞去,又向故里而归,夜宿晓行,来至李家村前。已是春初景况,游蜂蝴蝶,飞舞花间,鸡犬桑麻,俨然在目。师徒行行止止,足力已疲,正思寻一所在以息肩,忽听山磬一声,铿然落韵。三缄翘首望去,遥见丛林一带,建阁高耸于翠微之中。访诸行人,行人曰:“是乃奎星阁也。”三缄曰:“内有住持乎?”行人曰:“仅二道士,一老一少,住兹久矣。”师徒得此野阁,喜不自胜,迤逶而来,不久已至。
老道询明来历,设斋以待。三缄师弟遂于此歇肩焉。
又说南龙郡七窍衙内,赤鲤、毒龙、老蛟、虾妖等在署执事,究有疑案,皆决于四妖,合郡人民,无不敬服。兹逢春社,四妖无事,园内赏花。灵宅真人驾得彩云,坠于花台之上。四妖见是师尊至此,欢欣拜舞,跪于其前。问安已毕,灵宅子曰:“尔辈在衙,徒消永日,不思所以诛三缄乎?”四妖曰:“师命弟子助七窍官阶,以为他年阻彼阐道之路,故七窍事事皆吾等剖明,官升三品。但惜圣恩尚未逮耳。”灵宅子曰:“师昨云游,见得三缄现住奎星阁内。师特来此命尔四人前去诛之,以免岁月迟延,难消师恨。”四妖曰:“师既有命,弟子敢不遵从?”灵宅子曰:“尔等至阁,务须隐身不露,乘机而作。
如能诛得三缄者,为首功。“四妖听命,各将妖风驾着,向奎星阁而投。
恰遇复礼子、正心子、诚意子奉紫霞命,查访三缄行为若何,搭肩乘云,正在空际。诚意子曰:“南面有黑云四朵,其气甚烈,不识何妖?”复礼子闻说,即与正心子高立云头望之,但听风声怒号,烈气可畏。复礼子曰:“是妖非凡,必有所为而去。吾等将车高驾,盖于黑云之上,视彼何往,再作踌躇。”正心子曰:“此言正合吾意。”遂将云车向上驱之,与黑云相映而行。行到奎星阁前,黑云冉冉,接连坠下。复礼子曰:“是阁清气时升,必是三缄在内,而四妖暗怀毒念以诛之者。吾等亦化凡人,入此阁中,看彼如何举乎?”正心子曰:“如是,事不宜迟。”当即按下云车,化作三叟,徐徐入阁,宿于东厢。
夜方二更,三缄师徒造彼内功,各坐榻上。毒龙生性暴烈,见三缄趺坐,原形化出,张牙舞爪,恨不一口而吞。老蛟曰:“彼已到兹,待到更深方可。”毒龙性不能忍,毁门直入,以扑三缄。复礼子见之,忙施仙法,在三缄头上现出烈火,直烧毒龙。老蛟从侧而前,向三缄一珠抛去。赤鲤潜近身后,一锤打来。诚意子亦显仙法,抛一宝巾,裹定蛟珠。正心子现一铁盆,将锤托着。虾妖乘势双钳齐举,狐疑以双刀架之。毒龙腾空击之以爪,无奈猛火势烈,飞身而遁。复礼子驱动猛火,随后追逐。
毒龙一步一趋,竟投灵宅子洞内。灵宅子望见毒龙烂额焦头,声声叫苦,忙踏坎卦,以口吹去。片刻,大雨如注,猛火被水而熄。雨止而燃,举目视之,乃复礼子在于洞外,大驱猛火。灵宅子怒目吼曰:“复礼子不在洞中修道,来此胡为?”复礼子曰:“吾奉师命护卫三缄,可恨毒龙一败再败,不知进退,胆敢仍蹈故辙,以背天律,吾是以略驱猛火,焚彼妖躯。
灵宅真人不思卫道,反与妖部为伍,成何体面?吾不念尔为师叔,毒龙诛后,并诛尔躬!“灵宅子闻言,怒如雷发,向复礼子一铁塔飞来。复礼子躲过身儿,化作青气,望东而隐。灵宅子见彼遁去,转回洞府,取灵丹以活毒龙。
赤鲤之锤被正心子铁盆托定,极力脱却,抽身便走。正心子铁盆扭转,翻盖赤鲤头上。赤鲤愈走愈重,直向师洞而奔。
正心子急驱铁盆,一时重若泰山,当将赤鲤压着。方欲刺以斩妖仙剑,适逢灵宅子乘云半空,见赤鲤头顶铁盆,事在危急,于是手扭离火,足踏巽门,向铁盆一吹,化为乌有。正心子吼曰:“灵宅子,妖物何恩于尔,护卫如斯?吾不看师叔之情,仙法略施,必丧尔躯于雷火!”灵宅子怒曰:“小小道童,敢在吾前夸弄海口。尔且站定,看吾仙宝!”正心子举目一视,乃一铁塔从空下坠。知不能敌,化道赤气向南而逃。
老蛟抛下宝珠,已被诚意子仙巾兜着,真言念动,珠反飞转,乱打老蛟。老蛟身被数伤,将自己宝器收之不得,无可为计,向洞奔回。灵宅子趋出洞门,飞一利剪,仙巾被剪剪碎,坠地纷纷。将巾剪余,其剪直向诚意子当头剪下。诚意子化成白气,亦向西逃。
惟狐疑持着双刀与虾妖力战不已。虾妖曰:“吾与尔鏖战良久,力已惫矣,暂息片刻可乎?”狐疑曰:“可。”遂各停斗,歇于松荫。虾妖曰:“尔有何道法,敢与吾战?”狐疑曰:“论吾道法,一说出时恐将尔灿头胆骇破矣!”虾妖曰:“尔且言之。”狐疑曰:“呼风唤雨,遣将驱雷,毋庸说得,以不足为奇也。吾化虽小,力能倒海翻江。那年东海龙王与吾角力,吾将海水一口哈干。”虾妖曰:“哈干后见些什么?”狐疑曰:“吾见海水汪洋,怕内面有甚骇人处。岂知其间尽属邃穴陡坑,为藏蛟藏虾之地。无涯阔海,被吾一眼看透焉。龙王与吾讲情,求还海水。吾言还水不难,但于海中要寻一心爱物儿方可。龙王曰:”尔能还吾海水,海中诸物任尔要之。‘遂请吾到海遍处搜寻。将海寻遍,无一物可爱。左顾右盼,见一大虾,约大数斛,暗思:“此虾多肉,携回家去,可以饱食两餐。’当言于龙王,持虾上岸,还了海水。刚欲移步,此虾忽吐人言。”虾妖曰:“所言者何?”狐疑曰:“彼言:”饶了小虾性命,异日虾孙虾子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