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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了,你下去吧。”
宣元殿外一棵参天古树,阳光透过密密树枝,在斜阳道上投下闪闪烁烁的光斑。顺着斜阳道,穿过几堵大漆斑驳的宫墙,就是昌乐公主以前居住的凤阳阁。现在空着吧。赵易回忆着,紧挨着凤阳阁,就是原先母妃住的咸宁宫。中间隔了一个太液池,池上芙蓉清丽,秋风来了,那里是否还留有几叶青莲?儿时的皇宫里人声鼎沸,父皇驾崩后,一切的繁华景象仿佛都随着他驾鹤西去了。
赵易来到太液池边。池面只剩几许残梗败叶,尴尬地应着景。他不想再逗留,折身朝宫门方向去。
“王爷。”身后一声娇滴滴的叫声唤住了他。赵易转过身子,见宫里一嫔妃踩着碎步飞快地走过来,发上簪一朵大花,石榴色纱裙半遮半掩着身子。嫔妃到了他身边,一摆腰肢,轻扬了下薰香的丝绢帕子,声音酥酥软软:“是什么风把王爷吹到宫里来了?”
“原来是德妃。”赵易退后一步,脸上却漾起明亮的笑。
嫔妃一愣,随后用半嗔半嗲的口气想解释什么:“王爷!我是……”
“早闻德妃貌美如花,今日一见,果真是倾城之色。”赵易赶紧接过话,“真是百闻不如一见。”
“王爷!”嫔妃听着夸赞之词,倒没了嗔意,眼神妩媚地望着他,刚想开口说什么,赵易又把话接了下去:“还有事,先告辞。”说完加快了脚步,绕过宫墙的另一边,没了身影。
“王爷!我是淑妃啊!”嫔妃回过神,冲着宫墙那边大喊。
几个宫女远远地看着,捂着嘴嗤嗤地笑出了声。
第三十六章 暮云暗几重 (四)
“留了疤痕。”碧莲坐在床沿上,手拂过莫莫的背,忧郁的眼神愈加深远。她轻轻地替她盖上了被子,自责道:“都怪我,不该对你说那样的话。”
“不怪你,是我自己要走。”莫莫起身穿好衣衫。这些天一直躺着,该下地疏通下筋骨了。她笑着安慰碧莲:“疤痕在背上,没人看到,我无所谓。”
“嬷嬷来了。”金鸾慌慌张张地进了房间,碰翻了放在门口的小圆凳几,小凳骨碌碌地转了几下,滚到墙角去了。她急忙过去摆好。自从莫莫离府,她挨了打,对冯嬷嬷就一直有些后怕。
“怕什么!她又不会吃了你。”碧莲轻斥她,起了身:“我先回去了。”
冯嬷嬷到了门口,见碧莲在房内,赶忙堆了笑脸:“林姑娘也在啊。”碧莲不理她,带着珍儿径自出了门。
“嬷嬷有什么吩咐?”莫莫披着件丝锦外裳,对嬷嬷的到来有些意外。
“不敢!是王爷的吩咐。”冯嬷嬷像是自己得了赏赐,笑得脸上开了花:“赐罗姑娘温泉香汤沐浴净身!”
月华池位于翠锦园后院,紧邻着赵王爷寝殿。池水天然温热,相传皓月当空之夜,池面会轻笼起如银般光亮的融融薄雾,人沐浴其中如临月宫仙境。今晚月色初上,树影婆娑,未满的月儿散发着疏朗清爽的光华,洒落一池烟云迷蒙。
两个婢女替莫莫除去衣裳,在旁静静候着。莫莫满腔新奇,伸足探入池中,温软池水裹住玉足肌肤,顿时浑身舒展。还有这般赏赐。她暗叹,王府真是奢华之地。她将身子整个浸入水中,暖热抚过全身。她长长地舒了口气。池水并不深,立足才没腰际。池下设有坐石,倚石而坐如卧榻上。莫莫触摸着池岸的石块,石面光滑温润如黑玉。升腾的水汽浸湿了边缘草木,月光下墨绿的枝条闪着泠泠的光,似清晨野外凝结的微露。她伸手划了下水,水面涟起团团氤氲薄纱,回绕不去。她舒适地闭上了眼。
不多时,莫莫觉得有些热。初秋夜晚微凉,在池里呆久了就热意上身,隆冬三九,大雪纷飞,在这里应是另一番享受。她想着,起身离池。婢女替她拭干头发身子,又将一件薄罗长裙披在她身上,袖长及肘,绸带高系至腋下,领口宽大,袒露一痕雪脯。
这也太低了点。莫莫咕哝着,拉了拉领口。
“请姑娘稍候。”婢女们拾掇好物什,相继引身退下。
整个月华殿好像一下子空了。清冽的光倾泻而下,高大的殿柱在身后拖了长长的影子,殿前台阶明亮而冷清。她仰头望着天上的残月,飞翘的月华殿檐角掩住了半个月身,殿里的烛光在清澈空阔的夜蓝下晃悠,摇曳着欲说还休的昏黄暧昧。这一切都是那么的熟悉,回忆里遥远而诱人的甜蜜心情在此刻蒙上了层牵扯不清的幽怨。她仿佛能看到他从阴影中踱出,对她说:“你在赏月。”
幽谧继续舒展着,她甚至能听到池水偶尔翻起的细小噗哧声。
该回去了吧。她收了神思。
“你在赏月。”廊柱阴影处传来男子的声音,空旷地绕梁而去。于是,追忆又开始像月华池上笼罩的烟雾一样弥漫开来,梦幻而真实。
她定了定神,见赵易缓缓步出柱影,半敞的玉色帛衣泛着光华,丝绦宽松随意地系于腰侧。一场随至的清风颤动了园里的花草,也颤动了这柔软清冷的奇异氛围。他无拘束的黑发被轻柔扬起,游过丝缕清淡苏合香味。
莫莫猛然收束住出游的思绪。她想转身离去,又觉得不妥,整了整裙摆,悄悄遮住赤裸的双足。
他愈行愈近,相伴着靠进的,是某种她从未触及的若即若离的模糊渴望。她下意识地退后一步,热气已散去,青石板冰冷的触感让她打了个激灵。
他觉察到了什么,一把抱起她,进了寝殿。
殿里烛光颤悠。
他的眼神像一湾潭水,映照着夜空的星子,看她的时候流动着深邃迷离的粼粼波光。他握着她的手,温柔地抚摩着,紧接着,他慢慢移近,温热的呼吸在她颈窝处沉重地响起。
“别……”莫莫轻呼,本能地向后躲去。
他一滞,眼中的神采迅速地枯萎,黯淡了。他低头看着她手腕上的朱砂,有些失神,片刻,抬头冲她一笑,语气轻松闲适:“这有朱砂的女子,都是仙女。”
莫莫不禁莞尔,这样的夸赞还是头次听到。
赵易放开了她的手,离榻取了个白瓷茶杯,斟满茶,递到她面前:“喝吧。这泉水泡久了就会渴。”
莫莫感激地接过杯子,茶水温热宜人。他是不是对所有人都这么体贴?她啜了口茶,心里涌过一股暖流。
“这王府也不像王府,怪不得你要走。”他在她身边坐下,口气平淡,眼里却带过一抹因思索而引起的深远忧虑,这忧虑甚至感染了在旁的她。莫莫搁下茶杯,期待着他下面的话。
“你觉得这王府怎样?”他问她,似在寻求什么。莫莫想起碧莲的话,她问过同样的问题。
“王府里听上去人声鼎沸,可我觉得冷清。府里的人来来往往,却好像谁和谁都没有关联……不像在杨柳村。”
“杨柳村怎样?”
“那儿虽然贫寒,终究还有狗吠蝉鸣相伴,村里的人朴实善良,勤劳能干。”莫莫想起倒影在门前河湾里的月亮,清亮的光辉铺满整个河面,这光亮一直延续到河岸的稻田里,空旷怡人。
“听你这么说,倒想去那里看看。不过,”赵易看着她,拂去了柔和的神采,言语清晰地说道:“没有我的允许,不得擅自离开王府,懂吗?”
“我爹他……”
“罗伏成你以后自会见到。”他像是败了谈话的兴致,翻转身子背对着她,支着脑袋,脸朝着雕花的榻梁,伸手拨弄着垂落在上面的绡帐,帐幕在灭寂不明的烛光下浮动着类似悠远心事般的迷茫色泽。
“回去吧。”他发了话。
莫莫起身落榻,清冽的青石地面敷着寒气,她顾不上双足赤裸,快速地出了相王寝殿。守殿门的宫人依旧沉默。莫莫低头走在通往绾云居的小道上,月敛了光华,白日的花团锦簇现时成了笼络的团团墨渍。
她顾自走着,全然没有发觉背后注视着她的那个高大身影。风扬起他的帛衣和黑发,几许落寞,几许茫然。
第三十七章 初秋生露微 (一)
也许初起的凉风会让人有种逃脱炙热束缚后的清醒感觉,莫莫深吸一口气,看着园里浓烈湿润的绿色同某夜暧昧的月色一样逐渐褪却,心情像又回到了刚进府时,凭窗眺望,思绪着明日会不会又重复着今时辰光。
“全部都抬进来!”深衣宫人一甩绕襟大袖,两个小厮抬着一个黄花梨官皮箱进了绾云居,紧接着又是几个大木箱子,戗金髹漆,金银花镶片。不一会儿,绾云居偏殿充斥着广漆鎏金的箱子,给原本空荡的殿室添了些许富丽神秘的诱惑;而随后而至的几个蓝袍商人就打破了原来的静谧,笑容常驻的脸上印刻了对顾主的惯常客气,以及对交易背后所得酬报的敏感。
“这是……”莫莫无所适从。
“这都是王爷吩咐的。”宫人躬身,一脸的迎合:“秋将至,府上添置用品。这些都是为姑娘备的,请姑娘过目。”
箱盖被一一打开,神秘退去,富丽倍至。珠玉翠石,绫罗绸缎,箱里流淌而出的光华让人目不暇接。她想开口说什么,一时却什么都说不出。
“这是澄水帛,安国御用工匠所制,”一商人拿起一方轻薄如蝉翼的料子,抖动着,青绿色透明的纹路若隐若现,他熟练地介绍着,其色得意:“帛身隐隐着色,裁成衣裙,衣重无一二两,傅之不盈一握,盛夏穿着则清凉自至,身轻无汗……”
“这般神奇,”莫莫轻触料子,柔软顺滑,指尖捎带了丝清凉,除此之外并无异处。抑或真要穿上试试才知晓。她笑着答道:“三伏天已过,这料子轻明虚薄,无以为比,怕要等到来年再裁衣了。”
“姑娘说得对,这秋一到,三九天也不远了。”另一商人忙搭上话,挥手打开一榆木盒子,盒内物软白似棉絮:“此乃‘火蚕丝棉’,出自云州。用它絮衣,使一两便可。这稍稍过了,即使是数九寒冬,也难耐热意……”
“这三伏三九都备齐了,姑娘再看看制秋裳的纱罗绢绫……”
一匹素色料子摊在她面前,似绢如绮,转动照人。它轻软的质地宛如落于梅上的雪,看上去玲珑易碎。
“看着可人,就是素了点。”莫莫叹息道。她不喜披红挂绿,可也不好太过素净。这料子不错,就是淡淡的着色犹如秋末冬初的原野,让人心生几缕惨淡萧瑟之意。
“这要看姑娘的喜好了。”商人面露喜色:“绢绫多为素色,需刺绣点缀。这牡丹月季,飞禽走兽一绣上去,濯濯亦能生辉。”他说着,指向另一个箱子,里面躺着卷卷锦色丝线,虹彩流溢:“此花线是以孔雀翎毛为线缕,劈丝制成,施针戳纱绣于袖口裙摆,绣面平薄细匀,金翠夺目,光彩照人。”
“那好,这匹绢绫我要了,还有这些花线。”商人向来舌灿莲花,她无心多说。
“那其它的……”
“其它的东西,好是好,可我用不着。”莫莫轻浅一笑。几个商人面面相觑,露出难色。原以为来王府能做一笔大买卖,摆弄了半天就卖了匹布和几卷丝线。
“姑娘再看看珠宝首饰?”
“不必了,我就要这两样。”她觉得有些累,可能是站久了。
“那就再选些首饰。”赵易站在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