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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爷,幽州郡府的贺礼,这是礼单。”长生双手奉上烫金礼单。
赵易眉头聚满密云,他没有理会面前的大红礼单,视线跟随着那个逐渐远去的,白狐般灵动的背影。
这一份奇诡的美丽缓缓啃噬着他柔软的心尖,悲怆和无助哽塞住他的思绪,他冲着她喊道:“莫莫!”
她停下,依然没有回头,无喜无悲地站在那里。那股生长不休的绵柔像已生根发芽的一根劲木,攀住了她所有的喜怒。
天空压得愈来愈低。
赵易来到她面前,像寻求一个答案似的,他低声问她:“你理解我的,对不对?”
她看着他,目光平和宛若舒展云影。她点了点头,算是答了他的话。
“你在怨我。”赵易的眼里闪过受伤的神色。莫莫忽的心疼,像寒冰裂开了一道口,她伸手欲抚平他纠结的眉心,手却软软地垂下,她累了。“恭喜王爷。”淡漠的语调如呼出的白气,在寒天里冻结成冰。
她不再理他,向前走去。
“你怨我!”他朝她悲切地喊道:“我以为你理解的,你理解我!”
北风其凉,天寒色青苍。白色灵动的背影若皓洁冬雪阴凉。
绾云居内出奇的冷,莫莫半躺在榻上,手里捧着个紫铜暖手炉。金鸾端来煎好的药,她随手接过,像喝一碗平常的茶水,一眼不眨地喝干了。
“要糖么?”金鸾接过空碗。
“不要,一点都不苦。”莫莫摇了摇头,她捂着手炉,望向纱帘半卷的琐窗,眼神清亮:“就快下雪了。”
“都腊月了。”金鸾搬了条小凳,对着她坐下,摩挲着双手,呵了口气说道:“今年好像特别冷。”
“要过年了……你想家么?”莫莫低头抚着暖手炉,睫毛在眼底投了阴影。
“想,也不是特别想。王府比家里暖和……不过,我爹他肯定在想我。”金鸾托着腮帮,出神哀伤地说道。一会儿,放下了手,看着地面自语道:“林姑娘要成亲了,也不见林老爷来王府……”
莫莫把手炉递给金鸾,起身来到大箱前,打开箱盖翻着什么,她边找边说:“我也想我爹,我不知道他会不会想我,他看上去好像更喜欢一个人……”她重又翻出那条绢丝帕子,抖索开,帕上几条齐齐整整的折痕,划过那只展翅的鹰。
她重新叠好帕子,藏在箱底,又翻了一会儿,找出一个白底湖蓝色的荷包,说道:“我也想我二娘。她是不会和我爹在一起的,她讨厌那些官儿……这个给你。”她把沉甸甸的荷包放到金鸾的手里。
“这是什么?”金鸾打开了荷包上的缀绶丝绦,几锭亮亮的银子闪着饱满的光。
“给你的。我也用不着。让你爹多买些木炭过冬,岁尾特别冷……我二娘她肯定回关西了。”莫莫枕靠着榻梁,那晚的刀光火海一闪而过,她轻轻阖上了眼:“一点消息都没有,她一定是……死了。”
金鸾哇的一声哭了,边哭边说:“小姐你怎么可以说这样的话……”
莫莫不说话,她又把视线投向窗外,风未定,寒螀绕砌鸣。
门外一阵脚步声,金鸾赶紧收好银子,抹了抹眼睛。冯嬷嬷带了两丫鬟风风火火地进来了,脚刚踏进门,脸上就笑得像朵花儿:“王爷的嘱咐,要好好照顾罗姑娘。”
“我不好热闹。”莫莫回了她:“替我谢谢他。”
冯嬷嬷没料到莫莫会这么说,觉得脸上挂不住,呢哝了声:“这是王爷的吩咐。”继而,她转头看了眼金鸾,立刻大惊小怪地叫道:“这大喜的日子,你哭什么,像死了爹娘似的!”
像死了爹娘似的!这声怪叫惊得金鸾一跳。与此同时,门口出现了一抹娉婷袅娜的紫色流影,斗篷掩了她的面容,暗沉得如此刻欲欲压顶的空际。
“没见着谁哭了,我怎么只听见嬷嬷在干嚎。”
冯嬷嬷的脸一下子挂下来,她顺声看过去,见碧莲披着件紫貂滚边斗篷,手里捂着个涂金狮头暖手炉,仪态万千地站在门口。“林姑娘。”金鸾像见了救兵似的叫着。
“呦,林姑娘,您来了。”嬷嬷的脸千变万化,又绽了个笑颜。赶明儿,碧莲就是相王妃了,她更不能得罪,这会儿能笑得多灿烂就笑得多灿烂。
“你们都出去。”碧莲进了屋。
冯嬷嬷讪讪地笑着,带了两丫鬟出去了。屋外的清寒迅速地冻结了她灵活的笑容。她走了几步,用手拍了拍厚实的四喜如意缎裙摆,回望了下,恶狠狠地低声说着:“德性!还真以为王爷看上你了。弄不好哪天王爷废了你,省得你这么张扬,商家女!谁不知道,那病榻上的小美人儿才是王爷心坎上的。这挂在脸上的和掖在心里的啊,就不一样,不一样!”她一边咕哝着“不一样”,一边迈着细碎的步子走远了。
第六十一章 青莲落故衣(四)
碧莲掩上了门,脱下紫貂斗篷,昔日瘦弱的身躯此时更显得不堪一握。她在莫莫身边坐下,把手覆在她的手上,看着她的脸,怜惜地叹道:“看你瘦的……”
莫莫宛然一笑,原先漠然的脸上多了份生动的俏皮,她弯了下嘴角:“别说我,你比我还瘦。”
“我这身子……”碧莲轻皱了下眉梢,看着她说道:“我就想找个人说说话,说完了就走,你别嫌我啰嗦。”
莫莫挪了下身子,让碧莲坐得更舒适些。两人紧挨着坐在榻沿上。
“他走了。”碧莲沉缓地说着,唇边微哂:“算是我负了他。”她沉重地闭上了眼,仿佛负心对她来说,不啻于被负的酷刑。莫莫握住了她的手。碧莲对她一笑,媚如朗月照花:“我对他说了狠话,把他伤着了。也只能这样,才能让他死心。”
暖炉捂的时间长了,手心就有烫意,莫莫把手炉放下,听碧莲说着话。
“他要我跟他走,我没答应。我说,你没错,错就错在你是胡人。你们胡人杀了梁国多少人,掠了多少东西。我怎么可能跟你走。你要是再杀人,我就恨你一辈子。我说到这的时候,他的脸色就变了,跟雪似的苍白。”碧莲微微怔了一下,说道:“要走的话,早跟他走了,何必等到现在……他就这么走了。有些人就这样,太骄傲,永远学不会嫉妒。”
说道这里,她看了莫莫一眼,轻笑着:“现在,就说说我刚来王府时的事儿……”莫莫的神思被打断,心思如深潭微澜,这微小的波澜撩起了些许不明确的哀愁,缥缈地移过。
碧莲的眼眸如初明的月光般透彻,全然不见了往日揪心的惆怅,她缓缓道来,讲的好像是他人的故事,和己无关:“我刚进王府的时候,也是这般寒冷的天气,也是漫天的红色。相王穿着红色的礼服,欢天喜地地等着他的新娘。我却用簪子划破了手腕……流了多少血,不记得了,只记得醒来的时候,赵易守在榻前,彻夜未眠的焦虑神色。后来,我留下来了,为了我爹……无名无分的,倒也少了许多不必要的牵绊。”她顿了下,双眸便有了空远的明澈:“他曾经那样看过我,那种眼神……再后来,才明白,那时所谓的深邃,现在才发觉只不过是种新奇的浅薄。我可以撩拨起他的兴趣,却永远走不进他的心里。或许,他想的,我拒绝了,于是就错过了……”
这几句怨艾的话语如墙角开出的阴郁的花朵,罅隙中点缀着晶莹的惆怅,莫莫转过脸去,疲累的感觉又来了。
“我要嫁给他了。”碧莲站起身子,一滴晶亮的泪滚落。
“碧莲?”莫莫也起了身,听着碧莲淡淡的言语,汹涌的悲伤,一种不好的感觉叩着她的心门,她想说什么,可浑身软得无力。
“别担心。我好好的。”碧莲朝她柔媚地笑着:“我要去见我爹了,他女儿要嫁人了,我要让他看看,他的女儿披上嫁妆的模样。”
她重新披上紫貂斗篷,几缕青丝抚于颈上,秋水双眸闪过一抹鲜亮。她走到门前,又说道:“凤冠霞披,我就穿一次吧。毕竟,一生就这么一回。”她回过头看着莫莫迷茫的模样,笑了:“傻姑娘。”
“这样的男子,你得好好待他。”她在心里说着。
碧莲打开了门,漫天的雪花飘舞着,欲为天空披上白色嫁衣,纷纷急急地裹卷了岁暮的喜庆,倾洒在红云遍布的王府里。
该走了。她裹紧了斗篷,融入纷扬的雪中。轻灵的身影似一朵绽放在雪域寒原的青莲,在彻冷中散发着最后一簇浓入魂魄的馨香。
第六十二章 青莲落故衣(五)
一夜的大雪刷白了红绸点染的府邸,这鲜明的色差为尚未放明的天色补缀上了诡秘而动人的沁凉。王府里已见四处张罗的身影,忙碌着金翠相映的皇家婚事。
点一盏宫烛,銮镜焕发着幽丽的光。莫莫坐在梳妆台前,披着浓黑的长发,一下又一下地梳着。她很早就醒了,昨晚的梦境太过迂回诡异,以至于醒来的时候仍不能摆脱来自深深洋底般的窒息感。琐窗外泼洒进一束白光,那是晨曦之际,雪后亮光的折射。她放下梳子,披好衣衫,顾不得披散的头发,来到了园子里。
雪早已停止了飞坠,寒风吹亮了摇摇欲坠在天际的一轮圆月,微风摇动庭院里的琼枝玉树,抖落了细细的雪粒。莫莫披着凫靥裘,冷风仍能侵蚀着她的肌肤,渗骨的寒冷。她遥望着被高墙隔断的夜蓝天际,期待着那帘温暖的粉色能够早些出现。
而黎明好像比深夜更为宁静。
园外忽然跑过三两个宫人婢女,往东南方向跑去,由于地面太滑,一宫人滑了一跤,他揉了揉摔疼的臀部,唉声叹气地:“这好好的日子,怎么就成这样了……”
莫莫出了园子,晨风吹起了她的长发,黑发如冰凉的锦缎丝绵,绕在她光滑的脖颈上。她向莲园走去,压抑着心底泛起的不祥的恐惧。她踩过冻结的地面,脚下是咯吱响的冰渣子。又有几个宫人跑过,脸上是被惊慌骤然挑起的特有的不宁神色。零碎的言语无比清晰地飘到了她的耳边。
“……这三九腊月天的,不淹死也得冻死……”
“可不是,都给冻住了,那个惨啊……”
“这莲池西侧极深……”
往日冷清的莲园门口聚了一大帮子人,提着几个已灭的灯笼,嘈杂的话语如雷滚过,验证了她心里的不祥,她甚至能听到心跳传递到耳朵深处的扑通声。莫莫拨开人群,一抹鲜艳的红色刺入了她的眼帘,带了寒冬湿漉漉的冰水,静静地躺在莲池的边缘,精美的红嫁衣上结满了晶亮的雪霜,碧莲发白的面容安详得像是睡着了,就这么睡着了,不会再醒。她的心宛若被刀狠狠划了一下,连这心口溢出的血也即刻被寒气给冻住了。
“罗姑娘。”不知谁在对她说,掺着惊吓和好奇:“林姑娘半夜投的塘,今早才发现的,早就没气儿了……”
“王爷来了!”随着这一声喊,人群向左右慌乱散去。莫莫背靠着莲园的花墙,隔着几个摇曳的背影,看另一练同样的红色向那抹已逝去的艳丽慢慢移去。那一身温厚的红,分明是对一个女子一生的承诺。他蹲下身子,把她紧紧地搂在怀里,似要用体温去苏醒那张已绝去的容颜。
“王爷……”一旁的医士小心地说着:“林姑娘她……”
“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