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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说之间,站在刘庆身边的芊儿忽发一声尖叫。众人抬头一看,但见刘庆头顶上有一块磨盘大的巨石已经裂开,摇摇欲坠。说时迟那时快,只见芊儿以肩膀猛力将刘庆推出,刹那间,那块巨石轰然而下,正落在刚才刘庆站过之地。
大伙都惊出一身冷汗。刘庆虽被推得摔倒在地,所幸并未受伤,倒是芊儿,腿上被一块碎石砸伤,流出的鲜血,将裤子都浸红了。
众人出了矿井,邵仲慌忙跪倒在地,道:“全是微臣之罪,让王爷受了如此的惊吓。幸亏芊儿眼尖,可算是不幸中之大幸也!要是真地伤了王爷,微臣可就是万死莫赎了!”
刘庆叹了口气,道:“起来吧。井下安全的事,可不敢再大意了!”又笑着对芊儿道:“芊儿乃小王之福星,前番救了王后,现在又救了小王,真该好好谢你一谢了!”
一句话将芊儿说得面红耳赤。芊轻声道:“要说福星,王爷才是咱六安人的福星!要不是王爷来,六安还不知成了啥模样呢!再说,今儿的事,甭管是谁见了,都会挺身而出,你想啊,要是王爷没了,六安还有吗?要说谢呀,还不定是谁谢谁呢!”
众人听了芊儿的一席话,都乐了。刚才的紧张气氛,也随着大伙的呵呵一笑而云消雾散了。
回去的路上,由于芊儿的腿受了伤,刘庆便将自己的车让芊儿坐了,自己乐得与朱然和钟沮骑马。一路上,大伙儿笑语喧天,二百多里的路程,居然没什么感觉就到了。
二十六
芊儿回到六安,在床上躺了大约上十天的光景,腿上的伤便差不多好了,又可以下地走动了。
芊儿是个闲不住的姑娘,也是个古道热肠之人,除了家里家外的活计外,凡是三亲六眷左邻右舍谁家有点什么事,只要招呼一声,她都愿意跑过去帮忙。别人也都乐意找她。
芊儿家在城中有一个亲戚,是芊儿的姨父,也就是开杂货店的那位徐三。徐三的老伴因饥饿而死,几个子女亦不在身边。因而,芊儿一有闲空便常过去照应一下,送点新挖的野菜,还把自己做的布履送给这位姨父,让老头儿卖几个铜钱聊补无米之炊。那日刘庆所买的那双布履,做工甚是精细,便是芊儿的手艺。
一日,芊儿又拎了几双布履来到徐三家里,恰巧徐三出门去了,不在家中。六安城里,但凡贫穷人家,外出时门上一般多不上锁,正所谓‘家贫不怕贼偷’也。
芊儿见屋里的地脏了,便寻了把扫帚扫了扫。见床上的被褥脏了,便将其拆下准备浆洗。不料被面一拆开,里面竟露出几张旧羊皮来。芊儿正纳闷,细一瞅,却见这些羊皮上密密麻麻地写上了许多小字。芊儿虽跟王后学习读书识字,但毕竟识字不多。有些字认得,有些字认不得。但那上面的数字倒是认的不差。芊儿认真瞅着这张旧羊皮,觉得其中大有蹊跷。
恰在此时,徐三回到了家中,见芊儿正拿道着那些羊皮发怔,微微一惊,道:“芊儿,别弄它。”
“大姨父,这是什么?”
徐三摇摇头,道:“我也不知,这是别人放在我家的。”
“别人?谁呀?”
徐三叹了口气,道:“你就别问了罢。”
芊儿更觉奇怪,当然不肯罢休,又问道:“大姨父,到底是哪个呀?干嘛不能问?”
徐三又叹了口气,道:“不是大姨父要瞒你,是怕你晓得了不好。”
“没事的,您说吧,俺啥都不怕!”
徐三无可奈何地摇摇头,道:“唉,真拿你没法子!跟你说,可千万不能说出去!这是西街窑货店那个严春藏在这儿的,他教我谁也别让看哩。”
“严春?是不是一家全被杀了的那个人?”
“不是他还有谁!唉,真叫惨啦!”
“这就奇了?”芊儿眨巴着眼,道:“他干嘛要把这东西藏您这儿?”
“唉,他和我是旧交,老早以前换过贴子,结拜过的。那天,他跑到我家对我讲:‘这东西很金贵,一定要小心藏好,千万不要让别人知晓!六安城里,我也就信得过你徐三啦’。谁能想到,竟会出那么大的祸事!”
芊儿想想又问:“那他没说这上面写得是什么?”
徐三摇摇头,道:“我问了,他没讲。他只讲教我什么也别问,好好藏起来就是。”
“看来确是个金贵物件儿,说不定,严春一家的被害就是这物件儿闹的!好了,那您好好收着吧。”
芊儿回到家里,越想越不对劲,越想越觉得此事不同寻常。她想应该把这件事告诉管先生。于是便一路小跑到了王府,正好碰见刚要出门的钟沮和朱然。
“钟大哥,管先生在府中么?”芊儿问道。
“不在,他搬出去住了。”钟沮道。“看你这么急急吼吼的,找管先生有什么要紧事么?”
“那当然了!”芊儿一脸得意地将钟沮扯至一旁,将徐三家中的带字羊皮的事儿与钟沮说了。
钟沮笑道:“我当什么大不了的事呢,不就是几张破羊皮么!瞧你这么一惊一乍的。”于是将管筇的新居告诉了她。
管筇自任太傅后,按朝廷制度,本该另建太傅府。但管筇决意不肯,而是自己寻了处旧宅,悄悄从王府中搬了出去。
芊儿按钟沮说的地址,七弯八拐,找了近一个时辰,才找到管筇的家。遂将在徐三家见到的事一一告诉了他。管筇一听大喜过望,正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遂道:“芊儿,你可帮了吾之大忙啦!”说罢,便让芊儿领路,急急赶往徐三家而去。
约莫半个时辰光景,二人气喘咻咻赶到了徐三家中。
让他们始料未及、惊悚不已的是,徐三已面目恐怖地被人勒死在床上。那床破被子,已被撕破,那几张旧羊皮也不翼而飞了。
芊儿伤心不已,伏在徐三的遗体上痛哭道:“大姨夫,是我害了您呀!”。
“唉,又被他们抢先了一步!”管筇长叹一声,双拳紧攥,牙齿咬得咯吱吱响。
“这是谁干的?这么残忍!大姨父可是连走路都怕踩死蚂蚁的大好人呀!”芊儿哭道。
管筇摇摇头,道:“眼下还不好说。但肯定与那几张旧羊皮有关!我想,此事终会有水落石出的日子!有道是: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多行不义必自毙!他们为非作歹的日子不会太久了!”
二十七
一日,管筇正在家中翻阅一册闲书,却见朱然笑呵呵地走了进来,将一封请柬递与管筇,道:“毛相明日欲请先生去相府中赴宴,不知先生已乔迁,故将请柬送到王府中来了。”
“哦?”管筇颇感突然,问道:“他无事无干的请什么客!没说有什么由头么?”
“来人传毛相的话说是与先生久别,欲与先生把酒一叙。也不知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单就请我一人么?”
“那倒不是,也请了主公和内史大人。”
“那主公答应了?”
“是。主公说,先生若去他便去。”
管筇笑笑,道:“哪有此理。主公不去,吾一人去干嘛!主公若去,老朽焉能不陪?”
“那我就告诉主公说您答应去了?”
“好罢。”管筇点了点头。
次日午时,管筇应邀进了相府之门,见刘庆与周原已经坐在那儿了,便笑道:“老朽不惯骑马坐车,走得慢了,抱歉抱歉!”又对刘庆拱手道:“主公所赐之鱼,味道甚是鲜美,老朽谢了!”
刘庆闻言,大惑不解。正当此时,毛苍过来招呼众人入座开席。
这一次,倒不似上次那般寒酸,鸡鱼肉蛋样样俱全,每个案几都摆得满满的。
毛苍端起酒盏,道:“上次宴请主公,过于简慢,有失君臣之礼。此次借太傅归国之机,略备菲酌,一来向主公谢罪,二来向太傅致贺。来,吾先敬主公一盏,聊表歉疚之意!”
“老相国不必多礼。”刘庆淡淡一笑,饮了盏中之酒。又道:“六安乃弹丸小国,君臣之间,犹如家人,就不必拘礼了。”
“谢主公宽宥!”毛苍又言罢端起酒盏 ,谓管筇道:“太傅大人坚辞太子门大夫之职,不慕京都之荣华富贵,返归故里,其高风亮节、爱国之心令吾辈感佩景仰。来,老夫敬太傅一盏,祝太傅大人前程似锦,福体康健!”
管筇端起酒盏,笑道:“谢了!老朽以风烛之年,得以跻身朝班,全赖老相国斡旋之功也!只可惜管某老迈体弱,不堪重任,只得重返故土,仰仗诸位赏一碗饭吃。其实老相国未必望吾这多事之人归来,是么?”言毕哈哈一笑,饮了盏中之酒。
毛苍一闻此言,顿时面红耳赤,讪讪笑道:“太傅此话又是何从谈起!太傅归国,是主公之愿,国人之愿,亦是老夫之愿矣!再说,老夫人微言轻,又岂有那种能耐!”
周原接住话茬,笑道:“老相国树大根深,交布朝野,呼风唤雨,手眼通天,非同寻常也!”
毛苍闻言有些不悦,沉下脸道:“主公在此,内史大人不可信口雌黄!虽说你眼下君眷正隆,春风得意,老夫似也曾有过举荐之劳嘛!有道是:‘得饶人处且饶人’,内史大人又何必过河拆桥,恃宠欺我也?来,老夫也敬你一盏,日后还望阁下口中积德,手下留情,多多照应!”言虽如此,身子却端坐未动,并未欠起。
“不敢!老相国乃开国元老,位高权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就算是主公,遇事亦得让您三分也,何人敢欺耶!要说‘照应’,还得仰仗您‘照应’才是。”
刘庆摆摆手,笑道:“尔等就不要徒逞口舌之能了!还是多谈谈国家大事吧。来,吾等同饮此盏,望诸位顾全大局,摈弃前嫌,同心协力,共图大业!”
众人皆遵命满饮了盏中之酒,然后各相寿祝,边饮边议,就当前国中的一些要务,研讨开去。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管筇忽感腹痛难忍,捂着肚子呻吟不已。众人一见,皆大惊失色。刘庆更是心如刀绞一般,一面让人将先生扶至榻上躺下,一面吩咐赶快去找郎中。
管筇手抚心口,呻吟愈急,忽然大叫一声,口吐鲜血不止。不一时,便双眼一闭,两腿一蹬,绝息而去了。
刘庆伸手探了探管筇的口鼻,见再无气息,顿时痛彻肺腑,肝肠寸断,泪如泉涌,泣不成声。
周原呼地一下站起,高叫一声:“有人下毒!”
一语既出,举室皆惊。众人先是面面相觑,后便齐齐将目光射向毛苍。
毛苍一见,大叫道:“尔等只管看我做甚?难道疑我下毒不成!”
周原上前逼近毛苍,声色俱厉地道:“在汝府中饮酒,难道还有他人不成!”
“尔休要血口喷人!吾何故却要下毒?”
周原冷笑一声,道:“尔贪墨库金,为太傅所察,便要杀人灭口,是也不是!”
“尔胡说八道!”毛苍嘴上虽硬,却色厉而内荏。
周原更逼一步,厉声道:“想不到你如此歹毒,为了一本金库帐册,连伤六命,真是蛇蝎心肠!吾今日定要为太傅报仇,为百姓除害!”言毕,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拔出佩剑,手起剑出,将毛苍刺了个穿心透。
毛苍惨叫一声,只说了一声“你……你竟……”便倒于地下,顿时气绝。
众人目瞪口呆,被这场突变弄得惊惶不已。
刘庆冷下脸,厉声对周原道:“本王在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