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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个真正的臣子,他痛恨州吁,把自己的儿子石厚也牵连进去了。大义灭亲这个词,大概就是指这种情况。
俗语说,皇帝爱长子,百姓爱幺儿(小儿子)。可不知怎么回事,在卫庄公这儿就倒过来了,他偏偏更爱州吁这个从小就喜欢打打杀杀的古惑仔。大夫石碏看这小祖宗实在闹得不像话,忍不住劝谏庄公说:请主公好好地管教他,免得以后生出什么祸事来。那时,可就想管也管不了了。庄公一听,这不想给我搁帽子嘛,去去去,哪有这么严重,你先教好自己的儿子再说吧。于是仍旧溺爱州吁,任其所为。
本来也是,庄公家事干你石碏屁事,用得着你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么?
话虽不错,但在石碏眼里,家事跟国事是分不开的,你庄公才是狗咬吕洞宾呢。
石碏一番好心,却弄了个灰头土脸,只得没精打采地往家里走。刚进里屋坐下,上好的乌龙茶正欲入口之际,便听得石厚在外边大声让老仆备马。石碏气不打一处来,猛地起身站在门口大喝道:小兔崽子,你给我站住!老实说说你和州吁那混世魔王都在外边干了些什么?
石厚一脸无辜相:老爸,我们真没做什么坏事呀。哪个老不死的竟然敢告状?回头让我哥们收拾他!就要抬脚走人。
石碏一听,难怪庄公让自己先教好儿子再说,原来儿子竟然如此嚣张!阿福阿贵,给我把这小子拿下!
于是几个人一起将石厚捉了,轻轻重重地鞭责五十,再关起了禁闭。可没想到,石厚当晚就翻墙而出,径直投奔铁哥们州吁去了。石碏不敢到王宫去要人,也羞于再见庄公提什么狗屁建议,只得整天在家面对着夫人的哭闹而长吁短叹。
卫庄公死后,桓公即位。石碏见其懦弱,又见州吁一旁虎视眈眈,知道大事不妙,于是打起提前离休的主意,一个报告就让自己回家享清福了。州吁与石厚更加肆无忌惮,终于在卫桓公去东周的饯行宴上杀了他。而后托言桓公暴疾而亡,州吁自立为君,又给军师石厚赏了顶上大夫的乌纱帽。
可是纸包不住火,只两三天时间,州吁弑兄之事就被人们传得沸沸扬扬。州吁只得召来石厚,商议如何树立威望巩固君位。石厚回家向老父请教,石碏说,朝见天子就能取得合法地位。可是州吁弑君自立,天子未必肯接见他。如今陈桓公正得到天子宠爱,陈国又和卫国是友好邦交,你们何不先去见陈侯,请他在天子面前美言几句问题就解决了。州吁不疑,与石厚到了陈国。哪知这原是石碏与陈国约下的诛逆之计,二人转眼间便成了阶下囚。
石碏得讯,会集百官共议二人之罪。石碏说,州吁与石厚犯下弑君大罪,只能杀之以谢先灵。大家却说,主犯州吁的确该杀,但石厚只是从犯,可以从轻发落。石碏听后大怒:你们这不是怀疑我有舐犊之私吗?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州吁弑君之恶,都是石厚促成的,我岂能因为他是我儿子就放过他呢?既然你们都在怀疑,那么我亲自到陈国杀了他吧,否则我也没脸去见先人。这一番话,说得大家感动不已敬佩不已直至无语,于是派人分别去杀了州吁和石厚。
左丘明写到这里时,恐怕也为石碏这几句话感动得热泪盈眶,所以就有了“‘大义灭亲’,其是之谓乎!”的感慨。从此,类似行为都被称作大义灭亲,都能得到人们的赞美。跟“铁面无私”、“不徇私情”等近义词相比,“大义灭亲”也的确更能激活人们的思想波澜,让人感动流涕。
当然这也很正常,因为名人的话语很容易成为名言,名人的观点很容易成为至理。以至于后人要别人相信一个什么观点,最常用的方法就是搬出“子曰诗云”一般的证据来。老师说,名人一句顶你一万句。即使是一样的道理,你不找个名人撑腰那就没有说服力。而且那道理即使错了,也有名人在前面顶着嘛。
可是,透过人们感动的热泪,我却从“大义灭亲”里感受到一股冰凉冰凉的冷气。我在想,石碏在石厚被杀的那一刻,是不是也会流泪呢?但是历史没有留下明确的记载,我也不便弄出个信度不高的答案来,只能想想而已。
在这段旧事里,“大义”应该是指君臣大义,这是时代使然,其是非对错我们没必要说三道四;而被“灭”的“亲”呢,应该没有多大的古今差异,指父子之间亲属之间的亲情,也是私情,我们说不说它都存在。“义”是后天教育灌输留下的烙印,存在于头脑之中;“亲”是先天带来的,不仅头脑之中有,而且深入到血液骨髓里。那么,要用后天形成的“义”打败深入血液骨髓里的“亲”,主动把亲人送给国法或其他东西制裁甚至于致死,其难度可想而知!但是,石碏做到了,而且是主动出击干掉了自己的儿子,不由得人不佩服其超强的意志。
问题是,虽然石厚的确该杀,却未必该由石碏去杀。所以,我倒认为石碏“大义灭亲”是统治阶级洗脑运动造就的铁石心肠所致,跟人们鄙视的“六亲不认”没有什么区别,即使不鄙视,也实在没什么值得佩服的。
而且真要以当时的道德标准来对照的话,他也绝对够不上人臣的楷模,因为他还有不少方面没达标。其一,庄公有过而不死谏;其二,桓公懦弱而未死保;其三,杀掉州吁,他也够得上弑君了。这几条君臣大义中的要义,他不是也违背了么?
而统治阶级看重的,只是他狠心杀掉儿子的这个结果。至于流没流泪,那是他自己的事。不过我相信,无论在人前多么慷慨激昂,回到家里,他也会丢开“大义灭亲”的奖牌陪着老妻一起流泪。
但正因为以他为榜样,才导致后世直到上世纪六七十年代,还会有那么多人在“大义灭亲”的旗帜下脱离关系的脱离关系,划清界限的划清界限,进监狱的进监狱,甚至掉脑袋的掉脑袋。
也正因为把他的行为看作理所当然,才导致前两年披露的佘祥林杀妻案中,其母也因为没有“大义灭亲”而犯上了“包庇罪”和“妨碍司法公正罪”。
如此,我们便不难理解,为什么会在反腐工作中大力提倡“老婆监督老公”“子女监督父母”之类的“新招”“高招”。
但这种种招数似乎并未取得预期效果,说明《论语&;#8226;子路》里“父为子隐,子为父隐”的观念至今仍在亲情伦理中占有重要地位。如果做一次民意调查,问问到底有多少人愿意“大义灭亲”,我想,结论很可能会出乎支持者的意料。这无关乎觉悟,而是天生的人性人情使然。
所以,如果不好好在反腐制度上下功夫,而把希望寄托于违反人情的“大义灭亲”,恐怕就只能收获失望了。
第十七章 大王派我讨伐你
关于郑宋之间的恩怨,其实是一笔糊涂帐。
一切还得从宋国的王位说起。宋宣公临死时,传位给弟弟,就是宋穆公;宋穆公呢,临也没传位给自己的儿子公子冯,而是将王位传给了宣公之子与夷,也就是宋殇公。大家本来对宋国兄弟间的情义赞叹不已,以为传位佳话会延续下去。不料到了宋殇公手上,觉得这样太麻烦,便再也没有传来传去的好兴致。公子冯呢,逃亡到了郑国。
本来郑宋之间素无嫌隙,也就是说,公子冯,成了郑宋交兵的导火线。
卫国州吁弑君自立后,国人不服。他急于以战争立威于邻国从而达到胁制国人的目的,便邀请宋鲁陈蔡四国共同出兵伐郑。为了打动宋殇公,他派了个挑拨离间的高手宁翊,撺掇宋殇公说:父死子继,古之常理,但你的王位却是传自于叔父宋穆公的。虽然穆公有尧舜之心,但公子冯失去王位,当然就对你心怀怨恨。别看他现在在郑国,心里可一刻也没忘记过失位之恨啊。一旦郑国拥立公子冯,借兵给他,加上国内那些感穆公之恩而不忘其子的人,内外生变,你的王位就岌岌可危了。现在我们###郑国,实在是为你消除心腹大患呀。宋殇公本就对公子冯心有顾忌,这一席话可说到他心窝里去了,于是答应出兵攻打郑国。
自此,郑宋之间连年交兵,互有侵伐。
战局的优势,却大多掌握在郑庄公这只老狐狸手中。
跟宋殇公为了杀掉堂弟公子冯解决王位的后顾之忧而发起战争不同,郑庄公聪明得多。他一开始就申明了自己的观点:我与宋国无冤无仇,根本不想打这场糊涂仗。可如今周王命我###宋殇公的不臣(不朝见不进贡)之罪,我身为周朝卿士,不得不殚精竭虑以不负使命啊!
那么,事实真是如此吗?
非也!
如果真要追究不臣之罪,他郑庄公也绝对逃不脱。下面,我们且看看他的表现。
我们知道,郑庄公即位后,仍代其父郑武公为周朝卿士,行辅政之职。但是,郑庄公占着茅坑不拉屎,一门心思只顾经营着自家那块地,借如周面君辅政之名,行杀弟离母之实。
庄公久不供职,周平王也便不高兴,起了分政于虢公忌父的念头。郑庄公截获情报,即日如周朝见,逼得周平王把太子狐送到郑国作了人质,方才留周辅政。
别看庄公“掘地见母”博得一片至孝的赞美,可是周平王生病后,他也未放太子狐归朝侍疾。直到平王死后才让他回来,致其“痛父之死,未得侍疾含殓,哀痛过甚,到周而薨。”一刻天子也没做成。
周桓王可比他爷爷平王有骨气,不愿坐而受制,就对郑庄公说:你是先王的大臣,我不敢强留在身边委屈了你,你请自便,今后多多休息少操心吧。
庄公心道,走着瞧,于是愤愤然回了国,谋思报复之计。但他毕竟是忠臣之后,到底不敢直接发兵去破了周城。何况他也明白,忠孝的门面可千万还不能拆,图一时痛快杀了周桓王泄恨,只会激起诸侯众怒,实在不划算。
但此恨不报,心不能平。于是他就打起了擦边球,派祭仲帅兵到周朝边境,说郑国今年遭受了特大自然灾害,粮食不够,特向天朝借粮解饥。守将当然不会答应,可是不答应有什么用呢?郑兵强盛,不管三七二十一,自行将温洛之地和成周郊外的庄稼收割得一干二净。周桓王奈何不得,明###里骂娘,表面也只得摆出一副大人不计小人过的模样,美其名曰是要感化庄公,让他来负荆请罪悔过自新。不过,事实告诉我们,自首的号召显然并不管用。
所以说,一个敢拿天子之子当人质、敢强行收割天子的庄稼的人,哪有资格去###人家不朝见不进贡之罪呢?让一个大罪犯去###一个小罪犯,怎么看都像一个笑话。
但是很奇怪,郑庄公还真敢说自己是在忠心耿耿地替天子办事,是奉旨伐宋。他能让大家都信而不疑,让齐鲁两个大国响应号召跟在屁股后面帮忙,不仅打败了宋国,还教训了不听号召的蔡卫成许等国,如果屁股不干净,就很难达到这个效果。那么,他是怎样让屁股干净起来的呢?
原来,这又是郑庄公的一次成功策划。
宋国爵尊国大,连天子都以宾礼待之,不是说打就打这么简单。开战之前,必须找个正当理由,做到师出有名才行。于是郑庄公带着祭仲,去朝见周王,寻找机会。桓王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