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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说不全,先说几处,过会我们慢慢看。”王定安摸了摸尖下巴,说,“武王原本封叔虞于唐,故而郦道元称之为唐叔虞祠。后来叔虞之子因晋水流唐国而改国名为晋,唐叔虞祠也便称作晋祠。晋祠之名便这样传下来了。两千多年来,晋祠不断扩大,后世兴建的主要建筑有:唐碑、钟楼、鼓楼、献殿、鱼沼飞梁、圣母殿、苗裔堂、晋溪书院等等。”
“这么多的殿庙楼堂,我们如何看法?”张之洞笑了笑说。
王定安答:“大多数殿楼,只要望一望就行了,非看不可的是晋祠三绝。”
“三绝!’张之洞问,“哪三绝?”
王定安掰着指头说:“一绝是晋水之源难老泉、善利泉、鱼沼泉。”
“泉水到处都有,晋祠的泉水绝在何处?”张之洞打断王定安的话。
“晋祠之泉绝在水温上。”王定安答,“这三道泉水都是温泉,一年到头水都是暖暖的,像是柴火烧热了一样。一年四季水沟里都有青翠碧绿的大叶草,即便寒冬腊月,所有的树叶都凋零了,这水沟里的大叶草依旧绿得可爱。温水碧叶,这是晋祠的第一绝。”
“如此说来,真是一绝了。”张之洞面露喜色道,“过会我倒要亲手试试,亲眼看看。”
葆庚指了指前方说:“前面就是温泉了。”
“好,我们去看看。”
张之洞说着,不由得加快了脚步。走过几十丈后,迎面是一座并不很大的古老殿堂。王定安告诉张之洞,这就是献殿。这是摆设祭祀供品的场所,建于金代。穿过献殿,迎面而来是一条两丈余宽的沟渠。王定安兴奋地说:“大人,这就是晋水源头三泉之一的鱼沼泉了。”
葆庚也快乐地说:“这是晋祠三绝的第一绝。”
张之洞见这沟渠里的流水果然晶莹透明,一尘不染。定睛看时,渠底的确长着不少阔叶草。这些草叶绿得油亮油亮的,如同一片片薄薄的翡翠沉浸在水中,可爱极了。他记起李白咏晋祠的诗句来:“晋祠流水如碧玉,傲波龙鳞沙草绿。”一点不假,写的是实景。他把手伸进水中,果然暖暖的,高兴地说:“不错,的确是温泉。”
“大人,我们过桥到对岸去看看圣母殿。”葆庚满面笑容地建议。看着抚台刚才以手试水的孩子似的举动,他对今日的这个安排甚是满意。
葆庚、王定安等人簇拥着张之洞向横在鱼沼泉上的石桥走去。
“大人,您细细地看看,这桥与通常的桥有不同之处没有。”
刚踏上桥面,王定安便饶有兴致地提醒张之洞。
张之洞将脚底下的桥仔仔细细地看过一遍后,发现真有好些与众不同的地方。
这座建于北宋年代的石桥,由三十四根石柱支撑,石柱则是竖在莲花形的石础之上。石柱之间用石枋相连,石柱之上安置斗拱,斗拱上铺着桥面。桥的东西连接着献殿和圣母殿,南北两翼下斜至渠岸。从上面俯瞰,此桥则呈一个十字形桥梁。这在中国数不清的大小桥梁中极为罕见。
张之洞拍打着光洁润滑的白玉栏杆,抚摸着桥头神态勇猛造型逼真的一对铁狮,感慨地说:“这等巧思豪举,千余年来竟然无人敢仿造,更无人能超过,真正的不容易。”
说话间,三人踏过飞梁,来到晋祠的中心建筑圣母殿。
北宋天圣年间,仁宗皇帝追封唐叔虞为汾东王,又为其母邑姜修建一座规模宏大的宫殿,取名圣母殿。此殿前临鱼沼,后傍险峰,气象壮观。宋徽宗崇宁年间首度整修,从那以后元明两代虽多次修葺,但仍保留宋代的形制和结构。此殿面阔七间,进深六间,重檐歇山顶,绿色琉璃瓦剪边,正脊垂脊上奔走着多种走兽。
第四章 晋祠知音(8)
来到殿前,面对的是八根雕着飞龙的大木柱。张之洞正凝神欣赏那些矫健伸腾的飞龙雄姿,王定安却指着大殿左侧一株古树,对张之洞说:“大人您看,那就是晋祠三绝中的第二绝周柏,传说是周宣王时代留下的,距今有两千六百多年的历史了。”
张之洞怀着极大的兴趣向这棵柏树走去。这棵柏树几乎与屋檐相齐,顶部依然枝柯交错,鳞叶低垂,充满生机。主干有一人合抱之粗,树皮干裂,褐中泛青,犹如一根铁柱似的挺拔笔立。根部虽空了一个碗口大的洞,然树根仍深深地扎进坚硬的黑土中。这确为一株年代久远的古柏!它亲身经历过多少朝代的隆替、世事的盛衰,与它曾经共处一个天地之间的英雄豪杰,叱咤过,风流过,然后又一个个地被黄土湮没,化为腐朽;而它,依旧傲立宇宙,将春夏秋冬送去又迎来,在阳光雨露、风霜冰雪之中延续着生生不息的潜力。这是一个多么顽强的生命啊!人的一生在它的面前,该是何等的短暂而微不足道!一向胆气雄豪自命不凡的山西巡抚,伫立于这棵千年古柏前,不觉肃然自卑起来。
王定安说:“据本地人讲,这棵周柏至今尚年年生芽,岁岁结籽。”
张之洞仰起头来,望着古柏那昂首天外的苍迈雄姿,心中生发出无限的敬意来。
葆庚问王定安:“我记得你说过还有一棵古树,怎么没见到?”
王定安答:“那是隋开皇年间的一棵槐树,也有一千多年的岁月了,与周柏合为晋祠一绝,它在关帝庙,过会我们再去看。现在我们进圣母殿,这里有三绝中的第三绝宋代塑像。”
说罢,领着张之洞和葆庚走进圣母殿。
殿内正中有一个特大的木制神龛,神龛里供奉的就是这座殿堂的主神圣母邑姜。邑姜端坐在一把大椅上,凤冠蟒袍,神态端庄。两只长长的丹凤眼里含着微微笑意,迎接络绎不绝的朝拜者。在圣母的左右两旁,还站着一群宦官、女官和侍女。一个个姿态多异神采焕发,且都色彩鲜艳,宛如一群盛装侍从,正陪着圣母娘娘闲话家常。
王定安像个导游似的介绍:“连同圣母在内,这里共有四十三座塑像,全是宋代天圣年间建殿时塑造的。当年专门从东京调集一批手艺高超的技师来太原,领班的匠人就是重修大相国寺的鲁连,据说是鲁班的五十一代孙。这些塑像当时都以各种油彩涂饰,以后每隔三四十年重上一次油漆。我们现在看的这道油漆,恐怕还只上过三五年。”
张之洞慢慢地在一尊尊宋代彩塑前踱步。他对古代的雕刻艺术有极大的兴趣,也有很高的鉴赏力。凭着深厚的素养,他看出眼前的这批塑像群的确不是凡物,实为宋代塑像的精品。
细细地欣赏很久后,他在主神身边一左一右的两尊小像面前停下步来。这两尊小像塑的是一男一女两个小孩,人们习惯叫他们为金童玉女。张之洞发觉这两个小人的塑像与其他的有些不同,体形的比例似有点不太协调,略有臃肿之感。眼中神采也不够,稍显呆滞。
他对身旁的冀宁道说:“这两尊小像恐不是宋代之物,说不定是后代补的。”
王定安正审视着,不料神龛后面传出一串爽朗的笑声。笑声中走出一个颇有点仙风道骨之味的老者来,对着张之洞说:“这位客官好眼力。金童玉女的确不是宋代之物,是元代大德年间补塑的。它是依照蒙古人的长相塑的,故与宋塑不一样。老朽在圣母殿四十余年了,还从没见到一个未经指点自己识别出来的游客。这位客官,您真正的好眼力!”
说恭维话的老者是如此的仪表非俗,立刻赢得张之洞的好感。他笑着说:“老人家过奖了。您说您在圣母殿四十年了,在这里做什么?”
老者答:“老朽是平阳府人,从小就痴爱古代器物,家贫无力购买古董,便只身来到晋祠,宁愿替圣母殿的香火道人扫地挑水干粗活,只求让我住在晋祠,与这些古代器物长年做伴,我就心满意足了。圣母殿的香火道人见我心诚,便留下了我。我天天帮他干活,他也赏我三餐素饭。后来香火道人过世,我便代替他管理圣母殿,一晃几十年就过去了。”
张之洞自己有恋古之癖好,但要他为了古董而舍弃功名家小,他却做不到。对眼前的这位又一个吴秋衣,他不由得肃然起敬。
游了个把时辰,葆庚已又累又渴,他对老者说:“你给我们烧点茶水吧,再拿两条凳子来给我们坐坐!”
“行,行!”老者热情地说,“若不嫌弃,请到后殿我的陋室里去坐,我有烧开的茶水就热在火上。”
“好哇!”葆庚忙说,“那你就领路吧!”
三个人随着老者来到后殿的一间小房子里。小房间陈设简单,收拾得倒还干净。刚落座,老者便端来三碗热茶。干渴了半天,骤然喝上温泉水烧出的香茶,仿佛饮琼浆玉液一般,疲劳顿时减去多半。
王定安对老者说:“久闻晋祠圣母殿里的签文很灵。老头子,是不是你在做这事?”
老头子笑了,说:“外面的人都这么说,其实玩玩而已,当不得真的。老朽已多年不摇签了。”
葆庚忙说:“把签筒拿出来,让我们摇摇吧,玩玩也好!”
老头子笑而不动。
王定安说:“老头子,我们也不白摇,给你钱。”
第四章 晋祠知音(9)
说罢,从袖袋里摸出三钱银子来递了过去。老头子喜笑颜开,伸出手来接着。
王定安又说:“你这个死老头子,摇几个签就要收三钱银子,也太贪心了。这样吧,银子还是给你,你得给我们办一桌晚饭。”
老头子乐呵呵地说:“好,好,我会给你们办一桌最好的晚宴。”
老头子转过脸去对着窗户喊着:“小栓子,你去大门口李矮子家说一声,过一会给我们送一桌好饭好菜来,钱不会少他一文!”
“知道了!”外面传来一个略带稚气的声音。
“我去拿签筒和签簿。”
老头子起身走到床后,从一只旧木箱里拿出一个黑黄色的半尺来高的竹筒,竹筒里竖着几十支细长竹签;接着又拿出一本有些破损的簿册来。老头子双手捧着竹筒和簿册来到三个客人的面前,笑笑地说:“请摇签吧,只是莫太当真了。摇了好签,大家一同快乐快乐;若签不好,千万莫在意。”
王定安接过竹筒,讨好地对张之洞说:“您请先摇。”
张之洞说:“我要看这签灵不灵,你和葆翁先摇,灵的话我再摇。”
“也好,我就先摇吧!”
王定安半眯着眼,将手中的竹筒上下晃动起来,嘴巴也跟着在动,好像在念什么祷文似的。一会,从竹筒里蹦出一支细竹签来,老头子弯腰拾起,递给王定安。众人看那签上写着“第八十九号”几个字。
老头子打开簿册,在“第八十九号”下出现两句诗:“山川云雾里,游子几时回?”
张之洞说:“这不是王勃的诗吗?”
王定安看了这两句诗后,大为激动起来:“死老头子,你这两句签文真是灵极了。”
说完,又转脸对葆庚说:“葆翁你说说看,这圣母殿的签怎么就这样灵验?”
葆庚笑着对张之洞说:“他昨天刚收到湖北来的家信,他哥哥劝他不要久在外做事,早点回家为好。”
张之洞的兴致也被吊了起来,说:“看来这签是灵的了!”
老头子咧开嘴大笑。
王定安说:“我也是累了,早有退隐林泉之志。等忙过这阵子后,我就回家,一辈子再不出来了。”
“我也来试试!”
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