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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一会儿再说。”我让他们坐下,将马尔蒂族被灭一事告诉丹尼兄妹,丹尼震惊地看着我:“真的?”
“乌雷王子是这样同我说的。”我将纸鹞的事告诉他们,蹙眉看着丹尼,“丹尼,如今马尔蒂族已经被灭,你还是执意要回曜月国吗?”
丹尼眼中闪过复杂的光芒,他勤奋习武,心心念念学好武功好回草原为族人报仇,没想到如今仇人却已经被别人杀死,这种失落和空虚的心情,我颇能理解和感受。丹尼低头沉默半晌,猛地抬头,眼中的震惊渐渐消退,望着我坚决地道:“我要回去!不管马尔蒂族是不是真的灭亡了,我都要回去!因为我有自己的责任和义务。”
我静静地看着他,望着他眼里坚毅不屈的神情,知道这个孩子非常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叹了口气,看向金莎:“你呢?金莎?”
“我跟哥哥在一起。”金莎抓住丹尼的手,面上竟带着和丹尼相同的坚决,“哥哥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这样耳熟的话,我抬头看了冥焰一眼,微微点了点头:“好,如果你们真的决定了,就回去收拾东西,稍后我让冥焰送你们去使臣行馆。”
两兄妹退出去,冥焰赶紧窜到我面前,捋起我耳边一缕头发,满眼皆是气恼和痛心:“这是怎么回事?姐姐?”
“没什么,是一个让外面那些流言中止的办法罢了,反正还会长出来的。”我故作满不在乎的样子,笑着拉下他的手,将话题扯开,“冥焰,其其格要回草原去了,你送丹尼兄妹去使臣行馆的时候,顺便跟他道个别吧?”
“为什么?我不想理她。”冥焰蹙眉道,“姐姐不是跟我说,不喜欢她,就不要跟她纠缠不清么?”
“是。可是现在人家要走了,作为礼貌,送送人家,也是应该的。”我微微一叹,“能相识也是一种缘分,也许以后你们再也不会见面,何不给大家留个美好的记忆在心里呢?”
我知道自己在自相矛盾,以冥焰单纯的性子必定搞不懂我为什么如此反复。我只是想到其其格在包厢门口和我说那番话的样子,心里有些感触,想帮她完成最后一个心愿。我实在想不到,冥焰竟会对其其格说出要一直留在我身边的话,冥焰,难道你潜意识里,还记得当初那个三月之约么?可是,那三月之斯早已经过了,经历了这么多事,物是人非,我再也不是四年前倚红楼那个一心等你三月后来救我的卡门了。
“姐姐说什么就是什么吧。”冥焰对我妥协,“姐姐让我去送她,我就去送她。”
“傻孩子……”我摇头一叹,“你就没有自己的想法么?”
“我的想法不重要啊,只要姐姐开心就好。”冥焰单纯地笑道。我心里却是一痛,冥焰,你这样待我,我却注定负你,我害你被冥王惩罚,害你失去记忆沦落在凡间受苦。为什么你仍然对我这么好?
我别开脸,强笑道:“好了,你看看丹尼兄妹收拾好东西没有,另外到帐房支一千两银票,给丹尼兄妹带上傍身。”
“嗯,”冥焰听话地出去。我却疲累地靠进软榻里。小红不知道从哪里找了个精致的木匣,捧进来,将锦拿里的大辫子放进匣子里,放到衣柜抽屉里收好,然后看着桌上的锦盒道:“姐姐,这东西要放到储物间里去吗?”
“不要!”我回过声,猛地抢过她手里的锦盒,大声道。小红吓了一跳,我觉出自己反应过激。赶紧笑了笑,将锦盒递给她道:“放我床头吧。”
“哦。”小红把锦盒放到我枕边。我轻声道:“小红,找剪子来帮我把头发修齐。”
扫在脖子上的短发参差不齐,我虽然不介意留短发,可是总不能留一头乱七八糟的短发。小红闻言,眼圈儿有些红,找了毛巾隔在我的脖子上,替我将长短不一的发尾修齐,等她放下剪子,小心地揭掉脖子上的毛巾,轻掸沾在我脖子上的发屑时,我在镜子里第一次看到自己留短发的样子。齐耳的短发,又直又顺。看上去有些土,可惜这时代没有粟米烫,挑染什么的,我转了转脖子,微微一笑,自嘲道:“真难看!”
“姐姐别担心。”小红一听我这样说,眼泪又掉出来了:“会长起来的,不用多久就能长起来。”
得,我一不小心又惹得这丫头不开心了。叹了口气,我赶紧握住她的手:“小红,我是真的不在意,这样挺好的,每天不用花时间打理头发,多轻松呀……”
“好什么?”小红抹了眼泪,“姐姐要是真的不在意,怎么会存那么多发簪?那些杀千万的衰人,逼得姐姐……”
“好了,小红,别说了。”我拉着她的手撒娇,“好妹妹,我想洗个澡,你帮我放水好不好?”
小红红着眼圈儿去隔壁的浴房放水,我敛了笑容,想到一会儿晚膳的时候,还顶着这头短发面对爷爷和安远兮,头又大了。
第8章 沉沦
果然,老爷子和安远兮见到我头,脸上双双变色。安远兮眼里有震惊和不可置信,老爷子面色凝重地道:“丫头,怎么回事儿?”
“我的新发型,还不错吧?”我有些心虚地玩笑道,见两人的面色还是没有转好,想想这事儿他们迟早也会从外面知道的,不可能搪塞过去,转头让侍候的丫鬟们都退出花厅,等屋里只剩了我们三个,我才轻声道:“爷爷,我需要一个方法来消除外面不利的传言。”
“你那天跟我说要做场好戏给景王看,就是指这个。”老爷子蹙着眉,眼里仍然有不认同。安远兮定定地看着我,眼里的痛楚和挣扎让我不敢深看。我吸了口气:“当时只是有个模糊的想法,也是这两天才想好的,其实我也不敢保证能成功,因为我不一定能遇到好的机会来实施这个想法,不过看来我运气还不错……”
“胡闹!”老爷子生气地道,“你知道断发意味着什么吗?”
“我知道,爷爷。”这些古代人对头发还真不是一般的重视啊。我无奈地迎着他生气的目光:“爷爷,我不想让诺儿受一丝委屈,诺儿有个贞烈的母亲,以后再不会有人传那些不堪的流言,对诺儿只有好处……”
“可是你自己呢?”安远兮蓦地出声,神情痛悔,“你就不为你自己想想吗?”
老爷子转头看向他,他觉出自己的失态,但却来不及收回眼中的痛色,老爷子的眼睛淡淡地扫了我一眼,我笑了笑,心平气和地道:“我就是在为自己着想,我本就是为诺儿活着。诺儿是我的命,是我的一切,如果诺儿不好,我就不会好。”
安远兮的身子微微颤了一下,眼里一片死灰。我垂了眼睑,听到老爷子平静针道:“这样也好,你的方法虽然有些激烈,但的确最有效。不说了,吃饭吧。”
我不知道老爷子说的“有效”指的是断了外面的流言,还是指断了安远兮心中的情。在我看来,只怕后者居多。淡淡地笑了笑,我拿起筷子,想了想,抬头道:“爷爷,云家在辰星国和曜月国有暗桩么?”
“怎么?”老爷子不动声色地看我,我将与乌雷会面的事讲给他听。再把心中的猜疑讲了出来。老爷子和安远兮对望了一眼,沉声道:“你的意思,是辰星国有大事发生?”
“我只是觉得,以辰星国的国力,同时撩拨两个强国,是找死的行为。”我蹙了蹙眉,“这太不寻常了。”
“再不寻常,跟我们云家也没什么关系。”老爷子笑了笑。“丫头,你以为培植一个暗桩是以容易的事么?云家在别国大费周章地培植暗桩,能获得什么利益?付出和收益不对等时,是投资失败,如果完全是无关的,就是浪费。”
“哦。”我重新拿起筷子,想想也是,想我前世那个时空,历朝历代对内的特务系统倒是挺多,对外好像也只是本朝成立之后才开始有的吧?挟了一筷香菇。我又抬起头:“那么,能不能帮我核实一下马尔蒂族是否真的被灭亡了?我有些不放心丹尼兄妹回去……”
“丫头,你少操些心吧,各人有各人的缘法,你不能把谁都护在身边一辈子。”老爷子摇了摇头,“该放手时就要放手,人不跌跟头,就长不大。”又抬头看了我一眼,慎重地道,“便是对诺儿,你也不能守他一辈子,你要记得,慈母多败儿。”
老爷子的话像一记警榻打在我身上,我惊了惊,发现自己对诺儿的确有一种老母鸡护小鸡的心态。只听老爷子接着道:“人们常说‘富不过三代’,可你知道为什么云家不仅富过三代,而且家业一代比一代繁盛?”
“因为云家的家长,对政治把握敏锐,不娇纵溺爱子孙,还有就是……”我想到云家那个残酷的内部竞争机制,咬了咬唇,道,“让子孙时刻保持危机感,培养他们的处事能力。”
想一想,老爷子对我,似乎也奉行的这一套,我做什么事,他从不干涉,便是错了,只要能让我吸取到教训,他也从不说我什么。老爷子看着我,笑了笑:“说着容易,真要做起来可就难了。家大业大,位高权重,子孙理所当然的以为自己有特权,做错了事有家族顶着,闯了祸有个能干的母亲帮人摆平,如果不知道一切都要通过自己的努力才能得到,三代而亡算是好的。”老爷了难得一次说这么多话,停下来喘了口气又道:“如果要培养家族的接班人,还必须培养他的领袖才能,这种才能体现在和民众的沟通能力上,不仅要对朝堂的局势了然于胸,还要让他深刻的了解下层社会,要把他的眼光和胸禁锢在一个小圈子里。”
“叶儿明白了。”我没想到老爷子竟然有这一套先进开明的观念,简直可以媲美我前世那些西方国家对子女的教育方式,一时有些汗颜。我要学习的东西太多了,老爷子就是用这样的方法教导出云峥的么?想到我的云峥,那样的聪明优秀,那样的胸襟气度,眼微微一热。我第一次由衷地佩服老爷子,第一次觉得老爷了是慈祥可亲的。老爷子笑了笑,温和地道:“吃饭吧。”
这顿饭吃得很温情,虽然老爷子只是点到即止,我却能了悟到他的苦心。安远兮的目光不时落到我的脸上,我佯装没有看到,与老爷子言笑晏晏。晚膳后,安远兮送老爷子回房,我回房,先去看诺儿,望着他可爱的小脸,怔怔出神。诺儿,我原只想让你平安喜乐地长大,不想你像你爹爹一样,被云家的重担压得喘不过气来,所以拼尽全力为你遮风挡雨,现在想来,我做这一切都不一定要对的么?你是云家的子孙,既然承继了这个姓氏,就注定要承担云家的责任与义务,如果你注定要做云家的族长,洽谈室要成为下一代永乐侯,是不是从现在起,我的行事方法,就该有些转变了?
入夜了,小红服侍我洗漱完,掩上门退出去。眼睛好起来之后,我不肯再让小红陪睡在我房里,小红开始不肯,我悄悄告诉她我眼睛没事了,小红还不信,后来我证明给她看我眼睛真的好了,才把她给说服。躺到床上,辗转反侧,一直不能入睡,回想着白日里发生的事,我的手探到枕边,取出锦盒里的铜镜,在黑暗中抚摸着镜框上的花纹,怔怔出神。
景王送这面镜子给我,心里是没过顾虑的,他那人喜欢用妖术什么的害人,这镜子会不会又是一件邪物?如若不然,何以要以人血来启动?在我的记忆里,与血腥沾边的东西,从来和仙物扯不上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