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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二章 初涉世
见着眼生,但从适才的争吵里也能大体知道是谁。这叫甘露的,是娇娘的贴身家婢,与娇娘情分匪浅。
从她浑噩的记忆当中,也能稍稍忆起她往日的好。这几日也有听人说起过,当天娇娘被热死过去,甘露也跟着晕了。柳氏说是中了邪,让人足足泼了一缸的井水,因此着了凉,几日都不许到她跟前来服侍。
今日一见,颇有好感。她笑着招手:“你过来吧。”
甘露远远地站着,乌黑的眼底全是逼人的水汽。她不进反退,这模样让玉娇心里咯噔了一下,难道她也怕自己?
正为这副猜测有些意兴阑珊,甘露开口道:“奴婢……咳咳……奴婢受了风寒还未好全,怕传染给小姐。奴婢坐这儿就好。”说着就在对面的大树荫下坐了下来。
玉娇心里吃惊,这丫头真是蕙质兰心,就冲着她这份忠贯白日的忠诚,她也必须要开导开导她:“话由人说,那些谣传等时日一长就会不攻自破,你别跟她们较这个真,反惹自己没趣。”
甘露捂着脸抹掉眼泪,哽咽着点头:“奴婢知道,全都是些墙头的狗尾巴草,昔日老爷还在时,又有几句话说二太太好的。打从老爷一走,呜呜……咳……就……就苦了小姐。小姐也真是的,明明知道都是二夫人出的幺蛾子,还由她胡说。”
她一句话还真戳到了重点。什么妖精鬼怪吃人之说,纯属瞎扯。府里的可都是明白人,哪能真不知道究竟是真是假。凡说信的人,都是些望风希指,奉承柳氏脚下的,只为替柳氏长长威风。还有一部分人则秉持中庸之道,含含糊糊待情势明朗再准备倒戈。像甘露这么干脆的,还是头一个。
所以关于她是人是鬼的问题一直只在府里扬传,并未扩散到外头。柳氏也怕将这大好的宅子弄得乌烟瘴气的,下了重金封嘴,把谣言隔离在玉家二门以内。
自己原本想开解开解为自己抱不平的小丫头,没想反被数落了不是。对此,玉娇只能笑而不语。她总不能说,其实这玉家,她一分钟都待不下去吧。身体并未完全恢复,她需要的是时间,还有条件。对这个陌生的时代,说不上多少厌恶,但也并无好感。正因如此,她不想死待在这座宅子里长香菇,而放弃寻找美丽的机会。
前世只是一名普通的文员,固守自己的一方城池聊以自慰。没想到参加一次志愿者活动出意外,重生在了这里。身上的骨骼尚且稚嫩,这是老天给的机会,她没有理由辜负。
甘露长气短叹,伴着咳嗽甚为娇娘苦恼。按说复生前的娇娘是个认死理儿的,从鬼门关走了一遭回来也该开窍了吧?偏她还是依旧不骄不躁。
这回,连二夫人把玉家牌匾换下来她也没吱声,看来事情是越来越糟糕了。
她也正是为此沉不住气,前来寻娇娘想办法的。照此下去,整个玉家连城内数多的店铺都得让二夫人倾吞,而娇娘则捞不到一个子儿。
正要张嘴问问,一瞧树荫底下的玉娇已经阖上双眼,背枕着大树半酣,心头萦绕的那股委屈顿时化成了淡淡一口叹息。起身要走,听到娇娘闭着眼睛道:“我现在没个人服侍,我看,你还是回来吧。”
她杵着:“咳咳……奴婢的风寒……”
“跟二夫人说,就说我说的。要染上了,她也无需自责。”半眯眸子,浮起一丝笑,“若她不肯,你就问她讨个人过来服侍我。服侍周到了才算。”
甘露沮丧的脸渐渐有了些神采,娇娘明知道府中谁都不愿意伺候她,却偏偏给二夫人出了这个难题,这似乎与往昔不同了。她点头,高兴地说了声“是”,就提着裙摆匆匆去了。
看着林荫间那抹身影离去,玉娇起身拿好蒲团拍掉尘土,便施施然地回屋。在外头吐纳天然灵气完毕,该是时候做点正事了。
娇娘的屋中书房与卧房并处,令她不用徒步外出便能了解许多事。诸如,这个时代的某些状况。原来此时并非单一的国家,而是与古时三国雷同,将大好国土分成了四个板块。分别叫东埕、西晋、南临、北狄,自己所在的国家正是东埕国。按照书中所述,各国这十几年都相安无事,外交好得像亲兄弟似地,但偏偏有一种皇储媾和制度始终不曾废弃。这就说明,古往今来,官方书籍大都是骗人的。所谓野史,往往才蕴藏真相。
但对这些,她没什么兴趣。她看的约略是些地理杂记,以备日后独立所用。
又诸如,娇娘藏书最多的是关于玉石方面的。问了个小丫头才知道,原来玉家老爷与官家合营玉矿,做的正是玉石买卖的生意,种类涉猎甚广。从藏书可知,娇娘知道的可不少,而自己却将大多数东西都遗忘了,只记得些许模糊的片段。
这么绝好的家业现在系无主飘摇之境,也难怪柳氏如此迫不及待地要将她置于绝境,迫她孤立无援了。
指尖敲打在成摞的书籍上,抽出本大谈古玉如何的术业书翻了几页,瞧着入得了眼,便拉开大圈椅坐下,打算从头看。虽然时空不同,但文明进步的程度约莫与盛唐相似,书籍上文字辨认不成问题,蝇头小楷这些天她也能写得有模有样了。
还没翻到出彩之处,隔着门口老远的便有人喊:“小姐,二夫人喊您过去一趟哩。”
她未起身,就连头也懒怠抬一下。含着下巴依旧将目光落在书上,正正经经翻页细看。
外面传话的小丫头着急,走近了几步想瞧瞧娇娘可在屋中,还没等脚步落地,就听到娇娘说道:“你是哪边的?戚家的丫头么?回去告诉你们夫人,我不是你家小姐,这儿也不兴丫头在门外说事的。若有什么要事相商,还请到屋里来说,否则,便只能请你家夫人屈驾到我屋中细说了。”
那丫头一听,刺溜就给吓得跑了。
也怪娇娘的住所选得僻静,周围全都是栽种的大树。前几日的灵堂亦设在此,白幡未撤尽,怨不得会吓坏人。
她阖上书,觉得有些好笑。生平不做亏心事,夜半敲门自不惊,现在还是大白天的,真不知道那些人以前都干了什么好事。
起身从床头小药瓶里捞了几颗香雪润津丹镇暑,依旧回到桌前捧上书。不一会儿,甘露就捧着茶进来了,脸上欢笑着道:“小姐,这是玫瑰露兑的香片,你先喝一口润桑。”边说着,已经别开头去咳嗽了几声。
看她把小脸咳得绛红,玉娇把玫瑰露推给她:“夫人答应了么?”
甘露把头用力一点,欢喜跃然:“不过,奴婢也怕让小姐染上风寒……”
“不会。”她轻描淡写,拍了拍身旁的月牙凳,“坐下说话。”
“哎!”甘露爽快地坐下,那一脸兴奋丝毫未退,急不可待地道,“小姐,方才二夫人派人来寻你了吧?”
“……嗯,你如何得知?”她侧首,笑着看甘露的一脸幸灾乐祸。
“奴婢瞧见管公子来了,不是奔着小姐的么?”
“管公子?”何许人?玉娇心头忽然一怔,对此人毫无印象。
第一卷 第三章 鹤蚌相争
原来这管公子曾是娇娘先父的一方好友,在生意上也有往来。自从玉老爷身故后,对玉娇照顾周到,而娇娘也亲切地喊他做管叔。
得知那人辈分与自己隔着一代,玉娇心里宽了一宽:“若是如此,我不去倒失礼了。”
甘露挥手:“哪儿是,得趁此机会让管公子好好知道知道,二夫人是如何待小姐的才好。管公子老早就说过,想接小姐过去住的,以前小姐不肯,现在想想,若能得管公子庇护,比在这儿强多了。看谁还敢欺负咱们!”
玉娇吃惊,难道这管公子与玉家好到了这个程度?若是这样的话,为什么娇娘残存的记忆里并没有这号人物存在?还是,那人其实另有所图?现在她是形单影只茕茕孑立,哪怕有万分之一的危险她也不敢冒。何况在她身上压的,可是玉家硕大的家业,多少人的眼珠子在她身上打转呀!
步步小心才能有万年船来驶。她庆幸自己没应柳氏的话过去,否则那管公子说不定又会旧事重提,要她过府长住,于她而言,无异于出了龙潭再入虎穴。不过,这么一来,柳氏疲于应对这么一号竞争对手,暂时无暇顾及她在做些什么。回想过来,柳氏必是碰到了什么难办的事,才会冒冒失失让个小丫头请自己过去。
这样一想,自己的清闲日子所余颇丰,抓紧时间恢复身体健康是重中之重。就让那些眼红玉家的人自相残杀去吧。
这天下午安安静静地把那本书从头至尾翻了一遍,粗略记住些许。甘露服侍用过晚饭,两个人便出来散步。又是午后来传话的那个小丫鬟,站得远远地喊:“玉……玉小姐,我家夫人让您过去一趟呢!”
怎么那个管公子还没走么?玉娇心道。真是不到黄河心不死,自己过去又能说些什么?
她定定看着远处瑟瑟发抖的丫头,总角之年,似不经人事。看来先前真是吓坏她了,到这会儿还没缓过劲儿来。
见是个比自己都小的孩子,玉娇不想为难,颔首将下巴一扬:“我跟你去,甘露,你先回去。我戊初需服药,你记得来提醒我。”
“小姐,奴婢……”甘露用脚趾头也想得到此去不吉,蹬着两条腿当然要跟着去。
玉娇往后一睃:“回去!”
甘露缩回脑袋,只得悻悻地往回走。
玉娇方与来传话的丫头笑了笑:“究竟是你家夫人找我,还是另有他人?”
小丫头乌黑漆亮的眸子眨了眨,在傍晚四合的暮色里显得格外认真。不过还是有些后怕地退了一步,规规矩矩答道:“回小姐的话,管公子携了方玉璧来,想让小姐您掌掌眼。”
“让我掌眼?”她记得没错的话,娇娘确实极有眼力,小小年纪已能鉴别玉石优劣,辨认出许多真假古玉。可是这事儿搁在自己身上就行不大通了,偏偏消失的记忆之中,没得最干净的就是这一段。
鉴玉石讲的是色、透、匀、形,而辩古玉讲究的则更多。光她看了区区几本书,是完全不得要领的。这一去,恐怕会令柳氏多长气焰,也更使管公子有了携她回去栽培她的借口。一下子,她起了想装病临阵脱逃的念头。
可是眼前的丫头只不过奉命行事,事不过三,她要再不去,柳氏这气说不定就撒到这具单薄的身子上了。
看那丫头走得欢,她也只得硬着头皮上。伸头一刀缩头也一刀,就看看她那些临时抱佛脚的能不能自圆其说了。希望管公子也是个半路出家的对那些一知半解,否则自己难以全身而退。
默默琢磨着的时候,丫头已领她到了一处房檐下。夏末晚风刮起地面上的尘土,还带着白天毒日热辣辣的味道,玉娇呛了几声,就听到里头有人笑:“瞧瞧,这么快就来了。”
迎面一阵凉风扑来,有人揭起面前的湘妃竹帘,露出张乌眉小眼的笑脸:“哟,几日不见娇娘越来越漂亮了。”
循声抬头,那人已经将一只肿成熊掌似地手放到了玉娇脸侧,状似极度宠溺地摸了两把:“来,让管叔抱抱。”
出于本能,玉娇往旁边躲了躲,亮出嗓子道:“管叔,娇娘都这么大了,自己有腿走路。”说罢也不用人请,自己就从竹帘钻了进去。
没看清管公子的脸面,可玉娇心头总有一股不欢喜。也许是成年女人的那种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