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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他以前总是欺负你,还说你是……”
那个狐狸精的话荧雪没敢说出口,她接著又道:”我以为你会记恨他呢。”
听了荧雪的话,刑飞的清凌一笑再次划上眉间。
“荧雪,我喜欢一个人,会当他是朋友,我讨厌一个人,会杀了他!记恨?这种感情我从来不曾有过,因为,世上没人值得我去花那个心思!”
看著刑飞起身出了亭子,落雨忙拉拉荧雪的衣袖,笑了起来。
“荧雪姐姐,好像刚才你说跟四公子做朋友的都没有好东西呢,可是听咱们公子的言下之意,是拿四公子当朋友看啊,难不成咱们公子也……”
话没说完,就被荧雪在额上轻拍了一下,她自己却不解地皱起眉道:”慕容远上次来府到底跟小飞说了些什麽,为什麽他们会突然间变成朋友?真想不明白……”
10
慕容致看著手中的折扇有些发呆,扇面上那几滴鲜血已变得暗红,倒像是不经意溅上的几点朱砂,让慕容致看著它,就不由自主想起那晚慕容远绝然离去的身影。
他不记得自己这是第几次发呆了,好像这柄小扇子有无穷的魔力,可以将他的神智一点点地吸引过去。
折扇曾被慕容致丢弃过,可又被他重新拾了回来,原因他不知道,也许是扇子跟著它的主人日子久了,也沾上了那人邪恶怪异的气质,所以即使是死物,也可以轻易掳住人的所有感觉和思维。
逐慕容远出门只是一时气愤之举,过後慕容致心里也有几分懊悔,而当他听说慕容远因此随军出征後,他心里便愈发忐忑起来,他知道慕容远平时是享乐逍遥惯了的,那边境阵前惨烈恶劣的气候远不是像他那样享受软乡暖帐的公子哥儿所能经受得起的。
虽说对於一个已被逐出家门,一无所有的人来说,若能在阵前建立些军功,返京後也许还能混个一官半职,可征战吉凶难测,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麽样的事……
慕容致知道自己是在害怕,可是害怕的原因他不敢说,甚至想都不敢往那方面去想,慕容远离开了多久,他就不安了多久,他知道自己是在担心那个人的安危,可为何要去担心他,连慕容致自己都不明白。
得知慕容远出征的消息是在他离京之後,慕容致震惊之下立即便去摘星楼找慕容静想问个清楚。
那天清晨,冬日的煦阳初升,莹雪渐化,四处还弥漫著初朝的冰冷,慕容致才到大厅,便见刑飞从远处走来,当时连著下了几日大雪,冰雪在地上积了厚厚的一层,而刑飞竟然赤足踏雪行来,仿佛冰冷的雪地对他来说并没有任何影响。
刑飞显然也看到了慕容致,於是冲他礼节性的点了下头,然後便在不远处把脚步停下,欣赏起雪景来。
他的双足立在雪中,如白玉般晶莹!透,那张绝世容颜在旭阳下泛起恬淡柔和的光芒,却不带丝毫笑意,一袭白衣和皑皑积雪完全融在一起,宛如一座冰冷绝美的雕像,恍然望去,似乎比雪要白,比冰还要冷。
这是慕容致和刑飞头一次正面相逢,当日刑飞和慕容静成亲之时,慕容致只是礼节性的出席,刑飞的盖头没掀,他已经退席了,而且在之後很长一段日子里,不知是在回避还是单纯的不经意,两个人竟然始终没再碰过面。
这是张可以引人下地狱的容颜,却不能让慕容致心里泛起半点涟漪,因为他不是小飞,不是他喜欢的那个傻傻的,单纯可人的孩子,这张脸的确美到了极致,冰到了极致,却反而让人感到有种可能会随时消失的不真实。
慕容致一直认为自己是倾出生命去爱著小飞的,可不过短短几个月,那个喜欢害羞又乐观的孩子在他心里已然有些淡了,因为他知道那本来就是个虚幻的影像,而且那个影像就算存在,也决不会为他停留。
恍惚中,又一阵脚步声传来,慕容致看到他二哥慕容静提著一双鞋匆匆奔了过来,他一向平和的脸上似有些愠恼,而看到慕容静这般脸色,刑飞小心的吐了吐舌头,似乎说了些什麽,慕容静却没有反应,只是沈著脸将鞋递过去,弯腰替他穿了上去。
刑飞很听话的抬起脚,让慕容静为他把鞋穿上,脸上却浮起了笑容,那灿若星辰的笑容下好似隐藏了些顽童似的俏皮,而看到他拉住慕容静的衣襟低低细语时,慕容致突然有一瞬间的惶惑,他感觉到那个人就是小飞,那恶作剧後的莞尔和惹人疼惜的讨饶不正是小飞以前经常做的动作吗?
原来小飞从来都没有消失,他只是存在於二哥的心里,也只有在二哥面前,刑飞才会回归自然,让那破开冰雪的一笑只为他一人绽放……
那次拜访并没什麽收获,若说收获,那就是让慕容致明白了一件事,属於小飞的那段感情他该彻底放弃了,或者说,该去忘记,其实有时候遗忘并不是件困难的事,当一个人为其它事烦恼不堪时,他就会很自然的忽略那些对他来说已不再重要的东西。
慕容静并没跟他谈论太多关於慕容远的事,他只是说了些劝慰宽解的说辞,又说慕容远只是个书吏,没有冲锋陷阵的危险,对於一个享受惯了的人来说,这次的阵前经验对他将来的成长也不无裨益。
可是,真的如此吗?
慕容致的担心并没有因为慕容静的宽慰而放下,反而更增添了一些疑虑,他隐隐觉察到慕容静的说辞後面似乎还隐藏了些不为他所知晓的东西,而之後发生的事情更加证实了他最初的想法。
一个月前布匹行的梁老板突然来找他,提出今後的布匹价格每匹要多加一两银子的要求,慕容致自然一口拒绝,布匹买卖一向是慕容家最大的钱财进项,在他接手的这几年间,和他有生意来往的各家商行都从未有过提价的要求。
所以慕容致不仅没同意,还反问起其中的缘由,梁老板被逼不过,这才很尴尬的解释道,和慕容府的布匹生意中,每匹布的价格一直都比卖价高出二两银子,他是看在多年生意来往上,这才只多加了一两。
见慕容致不明白自己话里的意思,梁老板又犹犹豫豫的告知,每匹布二两银子的差价其实都是慕容远提前预付的,现在慕容远随军出征,何时回来尚未可知,而生意上也不能这麽撂著,这才老著脸皮过来请求提价。
在送走梁老板之後,慕容致立刻让人将所有跟他有布匹生意来往的商行老板请来,在问询之下,他才发现所有人的说辞同出一辙。
原来不是大家因为多年的生意来往而给他提供低价的,而是慕容远一直在暗地帮他付了其中的差价,也就是说每年慕容远光贴在布匹生意上的银子也有十几万两。
他知道慕容远自己平时也有些小打小闹的布匹买卖,但决不能跟慕容府动辄数万两的生意相比,而且他成天流连花街柳巷,就算挣些钱财,只怕也都丢去了那个无底洞,那这十几万两银子慕容远究竟从何而来?一面总跟他抢生意,一面又暗地帮他,那个人到底存的是什麽心思?!
慕容致疑惑的心中同时也充满了愤懑。
为什麽帮他?没有慕容远,他一样也可以把生意做得很好,即使布匹再高出二两银子,生意上也是稳赚不赔的,最多赚得少一些,他宁可赚得少些,也不想要那个人的相助!
慕容致没敢再去查询米行,钱庄那边的生意,他有些怕自己再发现一些不想看见的事实,他要等那个人回来,亲自问问他到底为什麽要这样做!
所以阿远,你一定要快些回来!
慕容致按捺著不安的心情,他手抚著那柄折扇这样想到。
11
“这是什麽鬼天气?都几月份了,怎麽外面好像还在飘雪花?”
黎亭晚从营帐外奔进来,拍著淋在皮裘上的薄薄雨雪,怨天怨地的嘟囔道,依旧凌厉刺骨的北风随著他的进入卷起几丝冰雨一齐呼啸进来,把营帐里燃著的炭火吹得呼呼做响。
此时已是五月,中原的五月只怕已是风和日丽,杨柳垂荫的天气了,可是边关却依然冷如三九,漂在空中的是足可以浸入骨子里的寒气。
帐里的两个人似乎已习惯了黎亭晚整天絮絮叨叨的性格,所以没人理他,一个在擦自己的佩剑,一个正在低头看地图,完全视他於无物。
黎亭晚又继续道:”一连打了几场漂亮仗下来,将士们可是人心振奋啊,大家都说只等朝廷的公文下来,就可班师回朝了。”
慕容远看著桌上的地图,剑眉微蹙,似乎并没去听黎亭晚的废话,倒是正在拭剑的尉迟枫抬头笑道:”逦族已递了降书,朝廷的公文应该这几天就会到了,逦族的胃口不小,打了败仗,居然还想朝廷每年发送布匹米粮过来,只怕人心不足蛇吞象,即使朝廷每年拨给他们粮食,他们也会变本加厉的骚扰边境的百姓们。”
黎亭晚解下皮裘,在炭火旁坐下,说道:”那就趁机一举扫平他们好了,逦族人虽然凶悍,毕竟族人有限,如果一直任由他们掠取,倒助长了他们气焰。”
“战祸一起,便会牵连无数无辜百姓,朝廷仁义,非到万不得已,也不想起兵罢,所以这场战事应该暂时告一段落了。”
这话是黎亭晚最想听到的,於是他的紫眸立刻便闪出了亮光。
“这麽说来我回乡有望了?说实话,我不过是个挂名大夫,阵中有那麽多大夫,也不多我一个,不知我可不可以先走一步啊,我有好多事要做呢。”
当然,那所谓有事不过是借口,这场战争到最後究竟谁输谁赢,都与他无关,这三四个月下来,黎亭晚可算是领教了慕容远缠人的功夫,他自认这辈子救的人加起来也没有这几个月来的多,而且还是免费的那种,他施药救人向来是按黄金计算的,可现在不要说黄金了,放眼望去,就是遍野的黄沙,而始作俑者,就是这个比狐狸还狡猾的慕容远。
现在好不容易盼到战事将息,黎亭晚自然就盘算著趁机溜之大吉,在慕容远这个灾星身边,他还不知又会被怎麽折腾呢。
为人爽直的尉迟枫哪料到黎亭晚心里的小九九,他听了此话,立刻便道:”黎先生这是从何说起?先生妙手回春,不知救了我方多少将士的性命,等回朝後,我自会向皇上为先生请功……”
“不必不必,我平时闲散惯了的,那些官啊什麽的可做不来,做不来……”
听了尉迟枫的话,黎亭晚吓得连连摇手,光这三个多月就把他折腾得够苦了,做官有什麽好,哪比得上他一介布衣来得逍遥自在?
听著他们谈话,慕容远却始终不置一词,因为此刻他心里想到了一个人。
逦族部落的骁骑将军洛河庸。
此人在一次交战後居然又连夜率一队小骑兵突袭阵营,妄图火烧粮仓,若非他当时有所警觉,让尉迟枫提前加强戒备,那一晚只怕会损伤严重,慕容远当时跟洛河庸交了手,他从对方鹰隼般凶猛犀利的眼神里感觉到,这个其貌不扬的人绝对是个劲敌。
逦族人虽然凶悍烈性,好勇斗狠,但毕竟地薄人稀,若是长期征战,只怕不需要朝廷的大兵征剿,也会自内部瓦解,这次逦族起兵犯事完全是因为受了毅王的挑唆,而逦族里主战派的一方正是洛河庸的嫡亲叔叔,他自恃有这个骁勇善战的子侄为阵,所以才会一力主战,以此兵权在握,若洛河庸一除,对方便不可惧。
“喂,祁老四,你又在琢磨什麽?这麽出神,不会是在想你的三哥吧?”
见慕容远始终没有说话,黎亭晚不由笑问道,他在这方面似乎天生异秉,一早就看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