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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却不同意这样的说法。每一次的情爱,都可以令心灵更丰盈,让爱的能力更深厚,使下一次的情爱更完满。
在爱中学习,也在爱中修行。
永不绝望,永不灰心。
我于是明了自己面对那张相片涌起的情绪,其实是钦敬。她在经历那样多的苦痛与离别之后,仍有勇气将自己投掷在爱情中。
杜拉斯曾编写过电影剧本《广岛之恋》,叙述一个法国女明星年轻时与德国军人相恋,恋人死去,她则因叛国而遭鞭打、剃头及坐牢的各种折磨。二次大战结束,她获释以后,到日本广岛拍电影。被原子弹轰炸过的广岛,断垣残壁,满目疮痍,与女明星的心境,成巧妙的映照。然而,即使是历尽沧桑,女明星的追寻依然不肯止息。
杜拉斯也是一样。她说:“我在倾听《印度之歌》……这个曲子给我想去爱的愿望。”她倾听的其实是心中永不止息的,爱的愿望。
去年冬天,也是杜拉斯生命中最后的一个冬天,她完成最后一部著作《这便是全部》,并且献给她晚年的情人杨恩(是照片里的那个男子吗?),写着:“好了。我死了。结束了。”
每一句话都是爱娇,都是一种任性,是向情人恣意的宣告,在爱中的女人才说得出的话语。如果没有情人,谁在乎你“好不好”、“死或活”、“开始或者结束”。
杜拉斯的文学,以及她的爱情,都在追寻之中源源不绝。
执迷于爱,至死不悔。
她是永远年轻美丽的情人。
贾姬和她的密友
贾桂琳?甘乃迪?欧纳西斯,当她走完人生旅程,许多人都喟叹,美国最有格调、最优雅的女人去世了。借着她而保存下来的某种时代感,和一些令人怀念的美好质素,消逝不见了。
在她冠盖云集的葬礼上,媒体热衷追逐的不是显要名人,而是一位年老绅士。据说贾姬晚年时光,陪伴着她的,就是这位密友。密友的神情很哀伤,却紧抿住嘴,不管媒体如何纠缠,始终不发一言。年初,贾姬的密友也去世了,他和贾姬的神秘恋情,再度引发媒体揣测和挖掘的兴趣。原来,这绅士是甘乃迪家的友人,甘乃迪遇刺之后,贾姬陷入极大的悲痛与恐惧,是他抚慰了她的神魂,给她信靠的力量。贾姬忽然决定下嫁船王大亨,令世人惊诧,也有了各方臆测。贪图荣华富贵?怎么看也不像。有这种说法,恐怖的暗杀行动针对甘乃迪家族而来,为了保护稚幼的儿女,她采取另嫁的必要措施。
无论世人如何喧腾嚣嚷,贾姬全然不予理睬,她却写了一封信给密友,希望得到他的谅解。她真挚地感谢他一直以来的扶持和温柔,期盼他们之间的情谊永不改变。
全世界的误解,她都可以漠然不在乎,她只要他的了解,希求他可以明白。
他果然持续等待,等她又成为一个单身女人,陪伴她到生命终结时。
与贾姬相爱时,他是沉默的。贾姬另嫁时、两人再度相聚时、送走贾姬时,无论是在欢爱之中,或是在弃绝的失意里,自始至终,他什么话都不说。
黛安娜的情人、松田圣子的男友,却忙着出售不伦恋曲,大曝内幕的同时,贩卖自己的情爱。
“所以,谈恋爱要找个有钱人。”朋友开玩笑地说,“否则随时有被变卖的可能。”
贾姬的密友是否富可敌国,不得而知。但,他肯定有着丰厚的心,高贵的灵魂,在爱与被爱之中,便觉遍身芬芳,无比奢华。为回报上天珍贵的赐予,他选择作为守护天使,将他们的情事深深隐藏,如密封的酒坛,愈觉甘醇美好。
听说近来流行着书立说,揭露与某名人的相恋始末。当事人沾沾自喜,出版商跃跃欲试,读者大众在其间满足了窥秘癖好。
我想,贾姬和她的密友,那种优雅有格调的情谊,确实只能怀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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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今以后
下着雨的黄昏,那修长文雅的男人,颠踬道途上,买了一大束百合花,插在瓶里。然后,雨中接来心爱的女子,两人进了日式平房,保持着距离,面对面地跪坐着。
房内房外都暗了,唯有那硕大的百合与男人的衣衫,雪白莹亮着。久久,男人说,以极低沉的声音:
“我一定要告诉你,你的存在对我是必要的。这句话,晚了四年……”
穿着和服的女子,已在男人撮合之下,嫁给了男人的好友,做一个不快乐的妇人,也过了三年。听见这样的剖白,出自这个自制力极强的男人,她那双美丽的眼睛盛满哀伤。
女子仍是年轻的,这些错误原本都可挽回,但,痼疾缠身的女子随时准备接受死神召唤,如同漆黑将漫进房中,除了男人与百合以外,吞噬一切。
一九八六年,由日本作家夏目漱石原著改编,电影《从今以后》的片段。
银幕上的雨,与窗外的雨,连结成无边无际的迷茫。我听见自己悠长的叹息,一对含蓄的恋人,只因缺乏勇气,晚了四年,竟然耽误了一生。
将近一千五百个日子,不算太长,可也不短。仍清楚记得二十二岁,不识得孤寂的意气风发。任何事情,都可以妥协,绝不强人所难。从未刚愎自用,像是个最容易相处的人。唯独情感的付出与领受,无理地固执,要求按照我的方式,也不理会那是否适合忙碌疲惫的现代人。
“怎么会有这样的人?”曾有个朋友,虬结眉心,瞪大眼睛,“你只用理智,没有感情?”我困窘无言,看着他一步步走开。所幸,他只是走开,并没有离开。
一直是这样,周遭的朋友,给予我最宽容的对待。
然后,偶遇另一个朋友,因为合力艰难谋事,而完全信赖,久了,便成习惯。纵情地谈论心灵易动,交换纷扰人世诉说不尽的离散波折,每一次微微仰望,都觉得心安。共处的日子,免不了各自沧桑,有些事是不能与人分担的,无论怎样的心情,只能独自拥有。
时常,在电话里,听着熟悉的声音,如一尾滑溜的鱼,轻巧游过黑夜,贴着我贝壳似的耳——你好吗?
总是犹疑片刻,才能迟滞地问:“你呢?你好吗?”
结果,都不知道对方好不好,只因为斟情愈重,酌意转薄。
极难得地,在雨季来临时,找个好天气,搭乘火车,一同去看海。回程时,坐在摇晃的车厢中,阳光被隔绝,海岸滑过去,远远地落在后面,仿佛只剩下彼此了。于是,把自己坚持不肯吐露的经历、软弱的挣扎,一一诉说了。身旁的人静静倾听,那些事与他,其实根本没有关系。然而,温习那段心情,一路行来,他的专注与端肃,令我有忍不住的悲怆。
对于我的凄凉,他只能在一旁束手怔怔地看,甚至不能流露任何表情。因为我恐怕超越了,便回不来,而他顾忌我所有的疑虑。
曾有一个溽暑的午后,那小巧地、穿和服的女子,撑一柄玲珑花洋伞,走过红色木拱桥,去拜访她心中最初的恋人。漫长的行走,使她出现在略感惊诧的男人面前时,特别荏弱。
轻拭额角的汗珠,女子微微喘息,她寻着桌上一只玻璃杯,准备要喝下那半杯水。
“不要。”男人迅捷地阻止,因那杯缘曾与他的唇缠绵。
他把水倒了,解释着:“脏了。我去倒杯水来。”
男人离开,女子的眼光却没移开那只杯,她抑制不住,伸手取杯,浸入养花的器皿中,汲取半杯水,仰头一饮而尽。花朵的芳香、枝叶的苦涩、不能启齿的相思,化为一缕沁凉,自喉头经过心房,融入每个枯干的细胞。
男人用干净的杯,倒来干净的水,只见女子的颈项后仰成优美的弧度,轻阖着眼,唇畔漾起梦幻般的笑意。
雷声隐隐,女子立在窗边,风中衣袖翩翩,如展翅的彩蝶,在男人潮湿的眼瞳中,莹莹光亮。
因此,男人下了决心,在下雨的傍晚,在黑夜来临前,在他们都爱恋的百合花前,倾诉心事。
不得不承认,对那女子,是羡慕的。因为在我的生命中,竟无一点蝴蝶因子,容不得自己一点点的出轨。
火车回到城市,无可无不可地,我也回到原来的生活圈。月落日升,好像没什么争议的,生活就是这样。
独自看一部电影,努力把自己从沉溺的感动中拯救出来。我应该还算年轻,也没什么不可挽回的错误,(怎么连错误也没有?)也不清楚,将会有怎样的一生。
从今以后,我仍将继续把自己拾掇齐整,不疾不徐,穿越街道。站在十字路口,不动声色地看着横冲直撞的行人车辆,等待绿灯亮起。
从今以后,当然,有时候也会禁不住思考,一只透明玻璃杯的使用规则。
如果,真有规则的话。
爱的猎杀
情场上真正的无敌强者,并不是不够真心的那一方,而是疯子。
曾经我以为情场的强者,是没有真心投入的那一方。因为没有沉陷其中,所以能够随时抽身,完好无恙。这种事与老或少、美或丑、富或穷,没有绝对的关联。只看你爱得有多真,有多深。
后来,我渐渐发现,还有更厉害的,就是疯子。
去纽约百老汇观赏音乐剧《日落大道》,再一次证实了我的想法。充满怀旧颓废的一出戏,当默片时代结束,有声电影蓬勃发展之际,昔日的默片皇后,风华绝代,“只一个眼神便能令所有的文字黯然失色”,如今垂垂老矣,居住在如宫殿般的豪华大宅,仍幻想着有朝一日,默片可以风云再起,她便将重出江湖,再展丰采。日日夜夜,她在自己如囚笼般的华宅里编织美梦,忽略了就算默片可以卷土重来,她这迟暮美人又将凭什么引领风骚?偶然之间,一个年轻剧作者闯入华宅,他的落魄潦倒和青春活力,顺理成章成为默片皇后的禁脔与情人。她供他上等的物质享受,富裕生活,他则为她幽暗的生活带来一丝激情的光。
竟然真有那么一天,片场发出了邀请,默片皇后深信自己复出的时刻到了,她是以“当日若没有我,就没有派拉蒙(电影公司)”的骄傲信念,踏入人事全非的片场。事实上,片场哄了她来,为的只是要借用她那辆豪华气派的轿车,作为拍片的道具而已。
年轻剧作者明白了日落大道上的华宅,只是一步步走入灰烬的夕照,他必须离开,追寻新的契机和爱情。他坚持离去,被默片皇后枪杀而死。默片皇后完全疯了,当警察、记者蜂拥而至,镁光灯闪烁之中,她换上最华丽的戏服,迎接重返影坛的光彩时刻。
富有的老女人和贪图享乐的年轻男人,本就被看作一种各取所需的利益结合,男人被枪杀,也只换来一声轻叹。但,默片皇后曾结过五六次婚,谈过许多恋爱,当她绝决离去时,那些可能比她年老、孤独,甚至为她倾付所有的男人,又当如何?在爱情之中,固然不必思索“公平”的问题,当放手时须放手,却是必备常识。爱了就一定要得到,付出必须有回报,那不是爱,只是多余的精力发泄而已,应该选择搏击或者打猎。
默片皇后最后便是如此,瞄准她的情人,一枪、一枪又一枪,像瞄准羚鹿或花豹,将他猎杀在自家游泳池。
等待,一九九七
有人问我,在整整一年的漂流之中,为何选择香港为第一个栖泊处?
香港不够远,仿佛也不够异国情调。
其实,是因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