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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华伯伯,您知道吗?我爷爷临去世时还写下了他将尽自己的一切能力,为祖国、为人民‘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感人的话,而所里给我爷爷下的结论是:‘敌我矛盾作为人民内部矛盾处理。’”华罗庚先生说:“什么‘敌我矛盾’?你爷爷是有贡献的爱国科学家,应当受到人民的尊敬,我一定要让他们把你爷爷请回来,重新安葬,重新开追悼会。”
华罗庚先生告诉我,他太累了,心脏病又发了。我完全理解他的处境。“*”整了一批忠于祖国的老干部和知识分子,有的人死于非命,剩下来的人有双倍甚至于几十倍的工作要做,他们有的活活累死了,我的爸爸就是这样被累死的。可是我又能对他说什么呢?我只能劝他多休息,保重身体。同时我把自己的担心也对他讲了:我害怕有人会说他“以科学压革命”,将来会不会有问题?
他说,他不怕,那些“造反派”到处追踪他,每天整理他的材料向上汇报。他也整理推广“优选法”成果的材料,直接向毛主席和周总理汇报。他说:“我不怕,推广‘优选法’有毛主席和周总理、国务院支持我。这些人自己不做事,还拉着别人不做事。”说着,他又讲起爷爷的死,又掉了眼泪,说:“想到你爷爷的死,我更觉得我应当努力工作,去搞好推广‘优选法’,让他们看看熊庆来的学生是什么样的,给你爷爷争一口气。”
几年后,在一次传达中央文件时,我听说,毛主席说:“如果华罗庚不回数学所,那可以成立另一个所。”但是我并没有看出成立另一个所的迹象,华罗庚先生仍独自领一班人,进行他的“优选法”推广工作。书包 网 。 想看书来
生命不休 奋斗不止(8)
华罗庚先生休息了一会,又问起我们一家的情况。我告诉他,我的父亲已经去世,母亲健在。华罗庚先生说他认识我的父亲,他是在云南搞地质勘探的。他让我好好照顾奶奶和妈妈。我想和他一起学数学,他认为不是好主意。他让李秘书把我们的地址记下来,他说他会来看我们的。
我怕耽误华罗庚先生的工作,离开了他。临走时,我也没有忘记刘叔叔要烟的事,请李秘书给我买了两条烟。
有人告诉我,华罗庚先生的工资是由国务院或科技大学发的,档案在科技大学。为了回避数学所“造反派”的揪斗,他不去科技大学上班。他自己给自己定工作(相当多的工作)推广“优选法”,托认识的领导给他办公室,到全国去推广“优选法”。他当然不能让我去他的不存在的单位工作。他只不过是凭着自己对祖国的爱,拼命工作。
有一段时间,奶奶对华罗庚先生有误解,认为自从爷爷去世以后,他也不来家里,把师母忘了。他解释说,单位还没有给他一个结论,他还是一个被“造反派”批斗的对象。另外,奶奶那里住了几个单位的人,其中还有一个是“造反派”,到那里说话不方便,也怕惹是生非,况且他现在也不想见这几个人。
1975年夏,我在云南油泵油嘴厂工作。一天,厂办公室告诉我,接到省委的通知,华罗庚先生随人大代表参观团来到昆明,他提出要见见我。他先直接让省委负责接待的人打电话到勘探公司找我。勘探公司的人告诉他,我已经调到云南油泵油嘴厂,省委负责接待的人又打电话到云南油泵油嘴厂。
接到省里的通知以后,我立刻到翠湖饭店找到他。一见面,我就连开玩笑,连带埋怨地说:“华伯伯,您好!您干吗要这么大张旗鼓地叫省委下通知,把我叫来?”华罗庚先生说:“我是故意这样做的,如果不这样做,你怎么请假?”我点点头。他又说,他把声势造大一点,可以让别人不敢小看熊家的后代,想让云南的人知道还有不少的知名人士在关心着熊家的人。他又把我带去见严济慈先生,并把我介绍给了谢冰心女士和其他人大代表参观团的人。
他还说希望到我妈妈那里看看,到我们家去看看。接着,他讲起杨振宁先生回国时,曾要求见一些朋友,立刻使这些人的处境有了改变。他用这件事说明他去看望我妈妈,会对我们有好处,这样至少让勘探公司的人知道,我们还有人在关心着,他们会对我们好一些。他说严济慈先生还有话要讲。
后来华罗庚先生果然约了严济慈先生一同来家里。爸爸生前的同事高环总经理和云南省冶金局刘局长陪同前来。严济慈先生讲起他儿子在成都132厂担任总工程师,“*”中被“造反派”揪斗打死了。这次南下访问,想在四川省讨一个公道,但是没有结果。高环总经理和冶金局刘局长什么也没有说,因为他们自己在“*”中也被揪斗,才被“解放”出来,他们很理解严济慈先生的处境。严济慈先生又讲起爷爷的死,他和爷爷的关系,和我们一家的关系。两位先生像我们家里人一样,请高环总经理和冶金局刘局长关心我的妈妈和我们一家。高环总经理和冶金局刘局长说:“我们会好好关心熊家的后代的。”本来他们就关心我们一家,这一来就更关心我们了。 电子书 分享网站
生命不休 奋斗不止(9)
1976年毛主席去世,不久“四人帮”被粉碎,华罗庚先生立刻打听到是*在处理“*”中的各种事情,于是要求见*。*接见了华罗庚,问起他的处境。当时华罗庚先生的处境不是很好,有人一直没有停止整理他的“黑材料”,而他一直还在坚持推广他的“优选法”,“华熊黑线”并没有结论。但是他首先讲了爷爷,并向*提出为爷爷*和举行骨灰安放仪式的建议。*接受了他的建议,决定在举行全国科学大会之前,为爷爷正名。
1978年在北京举行了全国科学大会。大会期间,我来到了北京,参加了爷爷的骨灰安放仪式,又见到了华罗庚先生。他给我讲了*接见的经过,我表达了全家对他的谢意。他问到我今后的打算。我告诉他,我准备考研究生。他表示支持我考研究生,要我好好学习。他也告诉我,中央很支持他的“优选法”,将在友谊宾馆给他几个房间做办公室,要把推广“优选法”办公室办起来。我为他终于有“优选法”办公室而高兴。
我曾经问过华罗庚先生,他为什么对爷爷那么尊敬,对我们那么好?他说,他是一个没有进过学堂的人,爷爷从他的一篇文章里知道了他的数学才能,托人把他请来清华。当时他有点为难,怕念书耽误了工作,就没有钱养家。爷爷就让他为系里的其他老师打扫卫生,擦黑板,支付他一份比其他工友高的工资,以便他养家,同时他又可以在上课时和同学们一起听课,并自修英文、德文、法文。这样他就可以边工作边上学了。有些教授和学生看不起他,认为他只是一个小工友。他和爷爷讲了这个情况后,爷爷为了让别人不轻视他,在正式公文中称他为系主任助理,并且故意让他给系里讲解一些数学题,使别人了解他。
华罗庚先生没有进过学堂,程度低,爷爷就一点一点地从基本教起。更主要的是教了他一个好的学习方法。从定义来“写”书,再回过头来看自己“写”的和老师讲的、书上写的有什么不同。华罗庚先生回忆起来说,这种方法开始很慢,后来就越来越快。有时他做梦都在“写”书,一年下来他赶上了同科的其他学生。1933年,爷爷排除众议,力主提拔他为助教,讲授“微积分”的课程。当时,许多教师反对,但是爷爷认为不要为资格所限制。后来爷爷又推荐他去英国留学,以便深造。他认为自己有今天,全靠爷爷的培养和支持。新中国成立后,他的名气比爷爷大,爷爷一点不嫉妒他,而是尊敬他,继续支持他。他说:“人在人世,难得一个知己的导师。我的运气就在于碰到了你爷爷,你爷爷了解我、支持我,为我的成长开辟道路,让我得到发展。”
关于这些,爷爷从来没有对我提起过,他只是让我好好向华罗庚先生学习,学习他刻苦学习的精神。爷爷说他能从一个没有念过几天书的商店店员,念完了大学,成了数学家,是很不容易的。
两年后,也就是1980年年底,我要去法国留学了。临走前,我去向华罗庚先生告别。他在国家建材委员会办公楼前接待了我。他当时有点激动,他告诉我,前一年他去法国时得了一个名誉博士学位。他很高兴熊家的第三代能在学业上有发展,希望看到熊家第三代的博士。然后他问我去法国想学什么。
生命不休 奋斗不止(10)
我告诉他,我想学力学。因为爷爷说过,即使我不学数学,也要学力学或天文。但是我表示有点害怕,怕学不好,年纪大了,已经三十出头,而且以前是学机械的,与力学系的人比较起来,相对基础就太差了。
华罗庚先生说,他自己也是三十多岁才开始学数学,又说有许多人也是大器晚成。他让我继承爷爷的遗志,不要害怕,学出点成绩。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最后也能大器晚成。
临别前,他给我写了一个条子给他在法国的一个朋友,可惜他把这个朋友的地址丢了,这个条子上写着:
王洲博士:
在巴黎多蒙招拂,至今犹念不忘。兹托熊有德女士来巴黎之便,敬致候忱,并向夫人问安。
华罗庚
1981,9,29
华罗庚先生还说如果有困难,可以找王洲博士,他是一个很好的人。但是我来到法国以后,我的二叔不认识王洲博士,我打听很久也无人认识他,至今这个条子还在我的手里。
临走时,华罗庚先生一直把我送出了大门,他显得有些难过地说:“这一去,不知你回来时,我会不会找你爷爷去了。”
我也忍不住掉下眼泪说:“一定见得到的。”
华罗庚先生强打着精神,说:“我现在感到心脏不好,常常很疲倦,我似乎有一点不祥之感。”
我几乎哭出来,说:“不会的,你一定能等我得了博士回来。”停了一会,我又加了一句话:“我会给你写信的。”
接着,我问华罗庚先生怎么和他联系,他想了一会,说:“我现在也没有固定地址,你还是把信寄到家里吧。”我怕耽误他的时间,影响他的健康,就哭着和他告别了,并答应他常常写信。
谁知这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后来我写了几封信,也不知道他收到没有。回国去他家看望,家里的人说他不在这里,到哪里去了,他们也不知道。听奶奶说,他家有点私人问题,他不回家了。
几年后,我在报纸上看见他不幸去世的消息。据报道,他在日本讲学时,因极度疲劳,心脏病发作倒在讲台上。他真的去找爷爷了。我不由得流下热泪,我再也不会有机会向他汇报自己的工作学习情况,再也没有机会报答他对我的关心。
如果真是有天堂的话,他和爷爷师生俩一定在那里一面讨论数学的问题,一面自我“嘲笑”“学数学的人都是跛脚”。
爷爷和我的同学们
在“*”期间,许多著名的科学家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冲击,同学们都很关心爷爷的处境。“爷爷怎么样了?”一年多不见的中学同学一见我就问。
要提起爷爷为什么受到我的同学们的尊敬,这话就长了。
1959年,我和同班的陈秀兰由清华附中保送101中学。在这里,我度过了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