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剩下的下午,那束百合花总在靖宇面前晃来晃去。最后他走到桌前,连茎叶整株拿起来看,手摸到花瓣,有绒绒的质感,他不自觉摘下一片,白瓣飘到地毯,他又拔一片,落在桌上。
这情景他似曾相识,小霜常用的辞句。不只是白色的百合,还有红色的玫瑰,粉色的兰花,甚至支票……,同一个撕扯的动作,在家里,在办公室内……
像在茫茫的宇宙中,两颗逐渐接近的星球,爆炸浑沌,一个秘密的破解。天呀!她竟是“她”吗?
小霜和那个为妹妹来吵闹的女孩是同一个人吗?他只能凭感觉去判断,但陪着她们的男人百分之九十是同一张脸,靖宇和他交过手,探出出租车的面孔清清楚楚。
这个不学无术的小流氓究竟是小霜的什么人呢?在对付小霜之前,他非狠狠教训那家伙一顿不可!
回忆愈来愈明晰,脉络一条条出来,连那封信都有意思了。他们来“顶方”闹事,明的不成,就来阴险的,这八成是那个姊姊策画的,她聪明机警,若小霜是她,这女孩子就太耐人寻味了。
她的真面目到底是什么呢?不!他一点都不在乎这点,他只要知道她的名字,再叫她为这场游戏自作自受,让她领教玩火到他柯靖宇身上的下场。
他的脸硬结出很多严苛的线条,百合花被他撕了一地,连茎连叶,撕到无处可下手,他才发现手沾满了碎屑。
他一点都想不起那两姊妹的名字,似乎姓王或姓梁,但他可以马上问出来。
他擦干指间的绿汁白屑,拿起电话,告诉秘书说:“帮我接洛杉矶我大姊家。”
“可是……可是那儿是半夜……”秘书迟疑说。
“我不管,我要找到阿靖。立刻!马上!一秒钟都不许耽搁!”靖宇怒吼着。
傅小霜,我们之间的事才正开始,他用力放下电话,他会叫她把游戏玩到底,没有人可以中途退出,没有人!
※※※
宛芸在阳台洗衣服,弄得一身又湿又冷。
美好的星期日,本该逛街看电影,去凑凑热闹的人潮,但她就是提不起劲,屡次拒绝同事和朋友的邀约,她们大概以为她是孤僻的人吧。
这种天候,若再暖和些,恰好适合去钓鱼。她心里想着蓝亮的天空,苍绿的树林,潺潺的溪流,然后是立在河中央的柯靖宇。
他的姿态多么飞扬潇洒,当他钓到鱼时又笑得多么开心,彷佛纯稚的大男孩,眼眸闪着光芒,教人忍不住心动眷念。
她忘了手中要晒的衣物,一人痴立着。忽而微笑,忽而垂下嘴角,眉头深皱时,一声叹息轻轻逸出。
她为什么老是忘不了他呢?白天黑夜都有他的身影,而且会心痛难过。她不敢告诉任何人,因为事情太超乎常理,她无法否认自己受柯靖宇吸引,但她怎么会对那种花花公子产生感情呢?
想或不想都是极大的困扰,若非理智的强烈阻止,她还真想回台北,看看结果如何。
他会不会又一手搂着孙丹屏,另一手抱着别的女孩子呢?他对她的愤怒到什么程度呢?
是不是一下就丢到脑后?
不能再想了!她用力甩甩手上的衣服,太过猛烈,抽到自己的腿,痛得她叫出来。
“姊,你在哪里?”宛莉的声音传来。
“我在晒衣服。”宛芸回答。
宛莉在疗养院的后半年进展神速,现在已经完全恢复正常。提起那一段的挣扎及伤害,宛莉已渐渐释怀,有时反而是做姊姊的放不开,还得处处小心防患。
宛莉回家已快一个月,自己主动提起到报考大学的事,生活有了目标,人又恢复以往青春活泼的模样。
“我已经到补习班报名了,过年后就开课。”宛莉在厨房门口说,手上拿着一瓶可乐。
“这么冷的天应该喝热茶,怎么又喝冰的?小心老来骨头痛。”宛芸说。
“现在就操心,我还没骨头痛,就先累死。”宛莉喝一口又说:“你知道我为什么挑这补习班吗?就是那个助教,实在太帅了,看到他,我就充满着斗志。”
“宛莉,你一次教训还没受够吗?”宛芸严厉地说。
“姊,你放心。你没听过一句话吗?‘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我不会再相信男人的甜言蜜语,但不表示我就非要‘心如古井水,誓不起波澜’吧!”宛莉又加一句:“如果是为阿靖那浑蛋,就更不值得了!”
提到柯靖宇,宛芸心跳加快一拍,他的确是浑蛋,骗了妹妹,又在姊姊心上不走。宛莉全然不知复仇的事,宛芸只能装得若无其事,她说:“你去市场买便当吧!我洗了一早上的衣服,都饿坏了。”
宛莉出发后,她立刻以最快速度结束好清洗工作。擦干双手,回房换一件新买的乳白毛衣,才要扎头发,门铃突然响起。
宛莉怎么那么快就回来?八成是忘了带皮包。
宛芸一开门才要责备,整个人却愣住了!再过千年万年,她也不会想到柯靖宇竟会站在自己家的门口!
他穿著黑长裤、黑高领衫、黑西装外套,脸上有乌云,眼中有杀气,活像地狱来的使者,随时要伸出手掐她的脖子的模样。
“傅小霜?或者是梁宛芸?”他的声音寒到人脚底。
她努力维持镇静,没什么好怕,他是魔鬼,她也不会比他善良。她抬起下巴,用最冰冷的语调说:“当然是梁宛芸。”
他瞪着她,眼光彷佛两把飞刀。他手轻轻一举,她立刻要关门,但那力道一弹,她人退后好几步,他则大剌剌地走进客厅。
接下来是什么?砸坏她全部的家具吗?
“出去!这里不欢迎你!”她强忍怒气说。
“你当然不欢迎我,因为你知道你做了多么不可饶恕的事,你也知道我不会放过你!”
他一步步走近说。
“你才是不可饶恕,你才是不可轻易放过的……”她有些害怕,但仍虚张声势。
“是的,我记得你说过,我上刀山,你就磨尖刀;我下油锅,你就搧猛火──。多么狠毒的一个女人,报复心如此强烈。”他突然攫获住她的下巴,双手用力捏着说:“我要仔细看看你,看你是用什么东西做的?是在一堆破围巾、破大衣里那个像泼妇的梁宛芸,还是穿性感衣服做小女儿娇态那个像妓女的傅小霜!”
妓女两个字像鞭子般抽着她的神经,她本能地挣扎扭动,但一切徒劳。她使尽吃奶力往他腿上一踢,碰到他硬硬的骨头,他文风不动,她的脚趾却痛得彷佛要打断。
她感觉他手的力道逐渐加强,甚至可以听到牙齿的咯咯声。他审视她,她也不避开视线,心中的怒气超过一切恐惧伤害。他几乎要把她举起来,脸慢慢靠近,她很自然伸出双手挡住他,在碰到他胸膛的那瞬间,感受到他那有力快速的心跳。
他这人的心居然还是热的!她的咒骂卡在喉咙间。
几乎在同时,他的手变柔软了,下巴一脱离桎梏,她马上逃得远远的,在一段安全距离外,她就止不住地骂:“你这算什么男人?练了什么道又多少段的,竟然跑来欺凌弱女子,你还有人格吗?”
“我在你眼前还是个人吗?”他的手一张一合说:“要不是我手下留情,我那什么道又多少段的东西,可以把你分成七八块!”
“你分呀!我才不怕!”她在沙发后说:“你根本没有什么情可留,想想那些被你恶意拋弃的女孩,那些你制造又摧毁的孩子,我不信你会对我仁慈,你无情无义到极点,令人厌恶齿冷!”
“很好,你很清楚我不会对你仁慈,我是不会原谅欺骗我和作弄我的人,我会要你加倍还这笔帐!”他说完使到每个房间翻找,发出砰乱的响声。
“你到底要做什么?!”她急着跳脚问。
“找出你那信口胡说、随便栽赃的妹妹!”他甚至开她的衣柜。
“你还敢找她?她被你害得还不够吗?她自杀,差点精神分裂,在疗养院住一年才出来,我不准你再毁了她!”她不顾一切上前,想把他推出卧室。
“这些都和我一点关系也没有,为什么赖上我?!”他随着她推,并没有回击,只是眼露凶光。
“你竟敢说这种话?!”她用更大的力气。
就在两人拉扯之际,宛莉提了两个饭盒走进来,看到柯靖宇脸色微变。
“宛莉,不要怕,姊会保护你,他再也伤害不了你了!”宛芸一见妹妹,便跑到她身边。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宛莉结巴说。
“我要你告诉你姊姊,我不是那个该为你负责的阿靖,我也要你解释为什么把事情推到我头上来?”靖宇像审问犯人一般,没一丝通融。
“我……我不懂……?”宛莉吓得脸色发白:“我……我也没有……”
“宛莉,姊姊会替你出这口气,你不要被他吓到,是他对不起你,是他没胆负责,你没做错什么,都是这个天杀的阿靖的错!”宛芸指着柯靖宇说。
“可是……可是他不是阿靖呀!”宛莉慌乱地说。
“什么?!”宛芸好象狠狠被人敲了一下,东西南北分不清楚,面对两个瞪着她的人,她喃喃说:“他叫柯靖宇呀!你有他的名片,又是‘顶方’的总经理,他不是阿靖,那谁是阿靖?”
“阿靖叫柯靖祥,是我的小堂弟,小名叫阿靖,他是我叔叔的独子,自幼被宠坏了,常拿‘顶方’的名衔去骗女孩子,你妹妹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他回答她的话,每一字句都像石砖,直直砸来。
天呀!她居然弄错人了?白白策画数个月,花一大笔钱,又费心勾引他,结果竟报复错人了?不可能呀!明明是何靖宇,为何又冒出个柯靖祥?她是在作梦吗?
这时名彦走进门,准备来吃午饭的,一见到客厅站着的柯靖宇,忙煞住脚,直觉他来意不善,手脚不自觉紧绷起来,用声量壮胆说:“你来这里干什么?你不要命了吗!”
他的话才说一半,靖宇就冲过来,没两个招式便把他架得狗吃屎。小姐的面前哪能如此窝囊,名彦翻身便和靖宇硬打起来。
靖宇满腔的怒气都发泄在名彦身上,方才对宛芸狠不下心的部分,全由名彦承受,没多久名彦便处于劣势,左躲右闪,都只有挨打的份。
“住手!不要再打了!”宛芸顾不了靖宇的拳头,向前阻止,叫着:“你打他做什么?一切都是我的错,他和我们的事无关,你没必要找他的麻烦!”
“他是谁?你的男朋友吗?要你那么护着他!”靖宇头发衣服都乱了,一掌就在宛芸鼻端前几公分。
“我也是为你,你惹了他,他可有一大票朋友,你功夫再好也对付不了那群人!”宛芸吼着说。
“哼!敢动土到太岁爷头上,我林名彦不会善罢甘休的!”名彦擦着唇边的血,站直身体说。
“来呀!我随时候教!”靖宇仍一脸蛮气说。
宛芸为挡住两人的再度交手,几乎把整个身体靠向靖宇,她拉着他的西装外套,手部发白了。
靖宇低头看宛芸的脸,又看她的手,突然抓住她往门口走。
“你要做什么?”她惊叫。
“算帐!”他简短说。
名彦拐着脚在后面追,宛莉则根本无法动弹。
“你别来,我没事的,你去照顾宛莉!”宛芸忍着痛叫:“她需要你!”
楼下巷子停着靖宇的车,他一言不发将她塞进前座,车发动就向前冲。她想问他去哪里,但有什么差别呢?不过是白费口舌罢了。
车子往台中市区开,又穿过市区,最后来到一栋郊区新盖的别墅。
他很粗鲁地把她拉下车,又拉进客厅,宛芸实在受不了,大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