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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
我和假头发她们三个同居的日子结束在我住院的那天。需要申明，这件事情来得非常突兀，之前我一点也想它不到。
跳出医院门槛的那一刹那我听见喜鹊在叫，回到住处我的东西就不知所踪了，假头发她们告诉我衣服、鞋袜、被褥都被牛仔裤搬走了。我觉着这并不是一桩好事，所以就恨起喜鹊来。
才住了半年多就又要搬家，而且是去一个完全没有主动权的地方，我不敢想象今后又将如何苟且。我害怕会逼近我的底线，越来越像偷生。前者有说，在“苟且偷生”的范畴内，我已经死掉了，我害怕这一去我又活了过来，因为我不想偷生。看着这间开始我荒诞生活的房子，此刻我竟有一种赖着不走的冲动。人真是奇怪。我怀念它？还是惧怕改变？我清楚不是怀念。
假头发她们三个显得特别安静。我不说话，她们也不说——我讨厌他们这样死气沉沉的，但是我又无话可说。没过多久牛仔裤就来接我了，看着蛮开心的样子，可是我不相信她是真的开心。我问她把我的东西弄哪儿去了，她说：垃圾回收站！我听了无言以对。牛仔裤说：你那些破衣烂衫臭烘烘的，才不要把它搬到我家里去呢！我说：我也很臭！她就生气起来，怒道：那就赶快去洗澡！我站着不动，问：电脑呢？牛仔裤越发生气，随口说：扔了！
无可奈何，我只好去洗澡。
身上还真是脏，冲水后全身都黏糊糊的。顺手搓搓，汗垢一层一层地翻起来。小王二更是，黑漆漆的，不知擦了多少遍香皂，也还是那个样子。再看看镜子里的*，短小枯瘦，面目黝黑。这样一副皮囊，洗干净了反倒滑稽。鉴于此，洗了一半我就出来又和牛仔裤要电脑了。
牛仔裤此时怒气差不多跑光了，但是也不回答我，只说：走，回家去说！假头发她们三个之前一声不吭，现在却赶我走。我见她们一个个面有难色，就跟着牛仔裤走了。
牛仔裤住的也是教师房，不过比起班主任的那间来就大相径庭了。最明显的就是独门独户，占地面积不下一亩。像她住的这种公房有一个说法，叫做“特高级教师公寓”。这原本是欲将“公寓”改作“别墅”的，因为它就是别墅，但是社会评论家都说：老师是辛勤的园丁，不能住的太好。所以就没有改成。
牛仔裤安排我住在二楼，可我想去住三楼，因为二楼她在住。牛仔裤不同意，说：我的地盘我做主！我又问我的电脑，她说：一堆破铜烂铁，值得这么惦记么？我说：我的小说存在里面——其实不在，只是有一些私人珍藏，被别人看到就不好了。牛仔裤笑笑，说：少哄人，你的小说不是在邮箱里吗？我听了大惊，只道她知道了，急问：你怎么知道？她说：我猜的！我不相信会这般准，可是她又说了一句奇怪的话：怪不得上次她没有找到！我见话里有话，便追问道：上次？难道你之前就搜过我的屋子？牛仔裤狡黠一笑，说：何止，还被我打得满嘴是灰呢！我立马傻了，视野拉回到上学期发生的录音事件里两只发白的牛仔裤筒上……
如果没有记错的话，我曾想要找她报仇雪恨，可如今……牛仔裤也不掩饰，见我若有所思，就说道：想起来啦？记性不错嘛！我赶紧摇摇头，说：想不起来！牛仔裤就笑了，说：电脑在杂物室，想要自己去找。说完就回屋了。我来到杂物室，找到了电脑，还发现了我的行李。
晚上我对牛仔裤说：我要离开一晚，因为还有事情等着我去做。牛仔裤当时在看电视，只“哦”了一声。
来到以前住的地方，只有小眼睛在。我进去，她居然有点惊慌，问我：王二，你是来找我们算账的吧？我问她算什么账，她就说：我们以前虐待了你。我告诉她：知道就好，以后别再犯就是了，对任何人！她点点头，眼泪就出来了。我问她怎么了，她就说她们三个被牛仔裤打了。我听了不说话——是不知道该说什么。隔了一阵我问她是不是很怕牛仔裤，她点头又赶紧摇头。我说我不会告诉她的，然后她就笑了，说：王二，你不适合活在这个时代。我听了也笑。
11点多的时候运动鞋回来了，看见我在她很吃惊。在门口愣了一下，然后才慢慢朝我走过来，说：王二，你打我吧！说完就闭上眼睛捏紧拳头。我站起身，逼近她，听着她越来越急促的呼吸，身手打了她一巴掌。她眼睛睁开泪水就溢出来了，哭喊着说：你干嘛不打重一点！我说：吃奶的力气都用上了！她听了笑，擦着眼泪说：王二，你混蛋，害我流了这么多眼泪！
假头发回来的时候我已经睡着了，好在被她喊醒。相比前两位，她倒是一点都不害怕，叫醒我之后第一句话就说：王二，你要发达了，我想和你再做一次，沾点运势！我盯着她，没好气地说：你没得救了！虽然如此，我还是和她睡了，只不过床上还多出运动鞋和小眼睛。
次日清晨我们四个人一起做的早餐吃。 txt小说上传分享
09
我现在又和牛仔裤同居——也不是什么高兴的事，还是要洗衣拖地扫厕所，半夜出去给她买零食。
住进来了几天，牛仔裤也没有提什么非分的要求。她见过小王二，这不符合常理，所以我有点担忧。原本我想问她为什么要打小眼睛她们，可是怕得到我要的答案，就没有问。
和牛仔裤一起住的好处是小王二很得闲，不好的地方就是我经常被她打。牛仔裤白天遇到不顺心的事情，晚上就会拿我来出气。她下手特别重，但是每次打完她都说她手下留情了，因此我还要说谢谢——后来我知道，牛仔裤每次打我都是因为戒指。详情留待后面再说。
牛仔裤每次打完我后不到十分钟便会来跟我道歉，这时她又变了一个人：身穿长裙，手拿药酒，低头不语，楚楚动人；在擦跌打酒的时候还会say sorry。有一次她把我打得很疼却没有say sorry，我很生气，就对她说：我改名了，以后就叫沙包！牛仔裤听了问我是不是感觉特委屈。我不说话，她又问：王二，你恨我吗？我说：你打我的时候就恨。结果她就哭了，说：都是那些人害的！我问她什么人，她又不肯说。
之后我被打的次数就少了，牛仔裤不折磨我的时候还算可爱。比如偶尔在她空闲的时候会下厨做饭给我吃，以及拉着我到游乐场疯玩。前一种对我这个岁数的人来说简直受用之极——其实我也渴望有一个自己的家，有人给我做饭。后者就与我的年纪显得不大相宜了，但是牛仔裤说：每一个人都保有一份童心，我不相信你会没有。其实我也不相信。每一次和她去耍我都装出一副逼不得已的表情。而事实上我很happy。
牛仔裤总是吵着要看看我写的小说，我不想给她看，所以也就不敢写。我告诉她说：王二已经不写小说了，他现在要好好学习。而她却说：狗改得了吃屎？我说：现在的狗哪个敢去吃屎？要是被主人家发现，立马就送到狗肉店里去了。她盯着我说：可是狗不会因此就停止了吃它的念头，那是本性使然。被她看穿的恐惧感很大，于是我笑说：你前世肯定与它是同类！牛仔裤不生气，移开眼睛说：王二放心，我不会将你送进狗肉铺里的！我疑惑的看了她半晌，叹口气说：你在了解我？她笑了笑，说：of course！
在得知牛仔裤有心要了解我以后我变得神经起来，只要是她在家里。但是我忘了她是干什么的，这是我的疏忽，因为这个疏忽，反而弄巧成拙。
我和牛仔裤去吃饭，肚子半饱我就放下筷子去结账，而后回座子看着她吃——近来我都这样，坚决不把整盘菜吃完，只拣里面最好的吃。牛仔裤看我又剩下半盘子菜就不吃，也放下筷子，却不起身，冷冷注视着我。我勉强笑笑，问：吃饱啦？牛仔裤不回答，我赶紧说：吃饱就走吧！老占着位子不好！牛仔裤听了站起身——却是倒水。倒了水她又坐下拿起筷子慢慢吃，还把嘴巴咂得特别响，而我呢，就只好在一旁暗吞口水。
半夜我肚子饿，悄悄下楼找东西吃，刚把冰箱打开灯就亮了。牛仔裤站在开关处一脸坏笑。我赶紧指着冰箱对她说：有老鼠！牛仔裤冷然道：是啊！我也看见了，还不小哩！说完就关上灯上楼去了。我被她这一吓也就不饿了，讪讪地跟着她上了楼，然后回房睡觉，一宿无眠。
第二天我吸取教训，放学后先在食堂吃了个饱，哪知道牛仔裤心血来潮，做了一大桌菜等我。见我回去就笑着迎上来说：王二，赶紧洗手来吃饭，我见你这几天吃的少，人都瘦了一圈，今天特地做了几个你喜欢吃的菜，给你好好的补一补，你一定要多吃哦！我听了头皮直发麻，怀疑她派人监视我，可又不敢说，兼具伸手不打笑脸人，只得当它是个巧合，放开肚皮吃到胃满。
夜里我上吐下泻好几次，第二天就病了。全身酸软，头晕眼花，四肢无力，躺在床上像坨烂泥。原本还指望牛仔裤发现我生病然后给我找医生，不承想睡了一整天也不见她来敲下门，而病痛似乎越发厉害了。我心下怨她，不愿先低头，于是也不打她电话，更不出卧室叫她知道，就睡着不做声。睡着睡着眼皮就重了起来，接着眼前一片漆黑，然后脑海里的影像开始模糊、晃动，最后只剩下黑。
醒来的时候我发现还是躺在自己的房间，四肢百骸一丝力气也没有。第一个想法是：我怕是要死了。接着又暗自道：没想到我连死都死得这么窝囊！刚想动动，就听见牛仔裤的声音：别动，都只剩下半条命了，还不老实！声音有点沙哑。我想看看她，但是看不到，就以为是自己在幻想，于是又准备爬起来。突然，牛仔裤的脸就倒映在我的眼眸里，毫无征兆。我吓到了，愣愣地望着她，发现她似乎是哭过，眼睛红红的。
我想说话，但是嗓子痒得慌，哼哼唧唧的不成话。牛仔裤问我是不是想上厕所，又问是不是哪儿疼，很紧张的样子。其实我是想喝水，可她就是不问。
最后牛仔裤终于端来了水给我喝，我喝过水就能讲话了。我问她我得了什么病，她说：食物中毒。然后又说：王二，其实你没必要这样。我问她哪样，她说：故意敷衍我。我听了就不说话，闭上眼睛装睡。心想：她果然在监视我！
眼睛再睁开的时候天已经黑了，我看不见屋里的一切。感觉舒服了许多，就坐起来找烟抽。打火机放出一点光亮，照见牛仔裤的轮廓——她就坐在床边。我慌忙灭了火，就听见她在说话：我没有监视你！我很疑惑，就问：难道你会读心术？牛仔裤说：你刚刚告诉我的！我吃惊道：什么时候？她说：梦里！我仔细想想，确实是梦到了她。
牛仔裤说：王二，I am sorry！我怀疑自己听错了，就问：你刚说什么？牛仔裤沉默了一阵，嗔道：我难得向别人道歉，你就不能集中精神听清楚点啊！我这才相信，就笑了，只可惜暗夜隐藏了她的眼神，我看不清。牛仔裤又说：要不是我碰巧出差，你也不会……后面的我就没在意了，只想着：原来她是出差去了！
牛仔裤真的没有监视我，那天我在食堂吃了竹笋、韭菜、猪肉和�